那些呼啦啦飛揚的青春

在農(nóng)場學(xué)農(nóng)的時候好像世外桃源，大家圍坐在火盆前分別講述了自己的初吻故事，每一個都與眾不同，但是誰都沒想到最美麗最奪目的是沉悶的像女巫一樣的盛開老師的初吻，那是小吸吸給她的——

2005年第十二期《每個人都有一枚如果小果凍》

“我躺在那里，小吸吸的小爪子撥弄著我的頭發(fā)，好像那是一團好玩的毛球，我看到了它睜大的眼睛，像兩粒沒有一點點雜質(zhì)的水晶。我感到小吸吸小小的身體正舒舒服服枕在我的頭上，我知道每天曬足太陽以后，就是貓鼬們親吻和溫存的時刻。它們擁抱著，輕咬著對方，發(fā)出快樂的叫聲?！?/p>

“于是我伸出手去，撫摸著小吸吸的脖子，那是貓鼬們彼此最喜歡親吻的地方。小吸吸高興得渾身打顫。忽然，它裊了一下脖子，用它的嘴巴舔了一下我的臉。”

“天哪，我得到了一只野生小貓鼬的臉，它獻給人類的第一個吻!”

“我的腦子一片澄澈，眼淚落在沙地上，滴出了一個個小洞。想想我為了臉上痘痘而傷心，想想我為了七年暗戀而刻意完美、憂心忡忡，這一切，在小吸吸的親吻面前突然都變得微不足道?！?/p>

“我控制著自己不哭出聲來，把呼吸也調(diào)整到最最小的幅度，我知道，一個小小的顫動，都會打斷這樣一個美好的時刻。我盡情體會著比愛情更加純真的愛，比初吻更加美好純粹的滋味……”

盛開老師講完了，幸福的微笑在薄薄的雙唇邊一圈圈蕩漾開，她的臉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美麗。我們很久都沒有作聲，不知是震驚，還是感動，小吸吸給人類的初吻，無疑是整個晚上最美麗最奪目的一枚如果小果凍。

于達不是那種讓人一眼能看出優(yōu)點的男生。他驕傲、霸道、不守規(guī)矩，因為家里太有勢力而被清高的優(yōu)等生女生看不起。真實的于達是溫暖的、溫柔的、心里想到什么臉上就表現(xiàn)出什么，不會偽裝不懂作假?？墒撬猩埔獾摹⒊錆M愛慕的表達，不但被果斷地拒絕，而且受到冷酷的蔑視。幸好這一切，都被了解他并一路陪伴著的女生記錄下來——

2000年第八期《為你寫詩》

于達沒有讓我有機會把那首詩還給他。他走了，像魏葦撕那首詩一樣決絕。有人說，他家里老早就希望把他轉(zhuǎn)到省里更好的學(xué)校。

我和于達就這樣失去了聯(lián)系，正如本不該有交集的兩條直線最終還是各自沿著自己的軌跡走下去。

我想這真是一個奇怪的事情，就像很多真正發(fā)生在青春里的故事一樣并沒有明朗的結(jié)局。成長的歲月里，我們都有著不同的角色，會做不同的事，有的人是典型的正面角色，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然后在通往大學(xué)的路上，穩(wěn)步前進，沒有波瀾?？捎械娜苏f不出哪里好，也說不出哪里壞，目空一切卻會為喜歡的人寫一首詩，正如于達。

但是我要慶幸，在我的回憶里因為于達多了一段值得回味的插曲，我希望有一天可以看見他，把他的詩還給他。我想告訴他，“為你寫詩”真的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屬于我們這個年紀(jì)的浪漫。

我想念于達，這與愛情無關(guān)?？墒怯谶_的離開與傷害有關(guān)。

我想我們都在成長的歲月里遇到過一個像于達這樣的男生。

如果是這樣，我想我們可以一起懷念。

唐倩倩和黎盛作為一對有爭議的情侶，遭到了從老師到同學(xué)各種各樣的偏見，然而女生不折不撓地堅持下來了，直到往事已經(jīng)變成云煙，帥哥已經(jīng)變成小胖。我們看過前面男生于達所受的不公正，這一次，受委屈并堅強著的是女生唐倩倩。

2007年第四期《在你和天空之間》

他們批評唐倩倩，“太重外表”，“學(xué)習(xí)不刻苦”，“容易極端”……一樣樣，都是她的“罪行”。很久聽不太清他們的談話，知道唐倩倩大聲地責(zé)問：“我不該信任你!”也許是怪老師把日記給父母看了吧。

而后黎盛歇斯底里樣反復(fù)說著：“是她先招惹我的，是她招惹我的!”

“招惹”兩個字的含義再明顯不過，我想到里千千受到這樣的傷害，就覺得仿佛那天被王娜嘲笑一樣痛及全身。

我聽到了黎盛含混的哭聲，他在懺悔，在妥協(xié)，這個軟弱的男生。

……

唐倩倩繼續(xù)說：“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是關(guān)于初吻的哦?！蔽液推渌麕讉€朋友立刻打起精神。

“那是14歲的時候，我和一個男生在學(xué)校圖書館借書。天已經(jīng)很晚，沒什么人了。因為是冬天，我涂了一點唇膏，是櫻桃的，能聞到很甜的香味，就嘟起嘴巴對他說“你聞聞”，然后就發(fā)生了……”

一個女生笑得幾乎岔氣，她說：“啊，不知道還以為是你的計謀呢，‘聞聞’和‘吻吻’的發(fā)音是一樣的啊?！?/p>

我卻看見唐倩倩眼鏡后面有閃閃的霧氣。

黎盛，你看到的，聽到的，分析的，記憶的，全都出了問題。

陽光自皮膚彈回，越過樹梢、屋檐、云彩、天空，重新倒退到五年前那一個冬天的傍晚，雪后的空氣有嗆人的味道。

你應(yīng)該看到，書架中央這個人，是真心喜歡你的女孩，因為在你和天空之間，她只看見了你。

女生之間的友誼脆弱得一碰就斷，尤其當(dāng)兩個人都要強得互不讓步。外柔內(nèi)剛的阿樹和外剛內(nèi)柔的我貌似是一對絕配的好朋友，但事實證明當(dāng)兩個人都鉆進牛角失的時候，哪怕是最小的摩擦也會升級為無法補救的大矛盾。寬容，對年輕時候的我們來說是多么不容易，雖然事后大家都無比后悔過。

2007年第六期《小丑不悲傷》

平日熟悉的教師，一下子變得好奇怪。這邊吵吵嚷嚷的一群人正熱衷討論的問題跟我毫無關(guān)聯(lián)，也不能引起我半分興趣，我卻興高采烈地跟他們有說不完的話，一個個字從我的嘴巴里自動跳出來加入他們討論的話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也能說得熱火朝天，越說越起勁。那邊對我視若無睹的一個人此刻頭腦里正在想什么，我明明很想知道，想得恨不得跳進她的腦袋里拿放大鏡看個清楚，但她的一副臭臉把我的自尊踩在腳底下，我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在這個教室里，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所謂學(xué)校，也不過是一個公開交際的小場合，有的是各種各樣的社交方式和生存之道，每個人只關(guān)心跟自己有關(guān)系的那點事，也只懂得那點事。所以我可以虛偽地告訴自己放心大膽地把信公開吧，反正又沒有落款，更不用操心有沒有其他人認(rèn)得她的筆跡，說到底我也沒有直接傷害她。有這種想法的我真自私啊，在她和我之間，我的眼睛能看到的，就只有自己的憤怒而已。

……

汽車一路把我往遠(yuǎn)離阿樹的方向帶走，她的身影在黃色的塵土中變成一個小黑點，直到看不見，可是我好像還是能看見她黑色的長頭發(fā)飄呀飄。她徹底把我當(dāng)作陌生人，不生氣，也不輕蔑，那個幼稚的、極端的，易怒的、生龍活虎的阿樹藏了起來。

坐在車上的我，連自己也不明白地，眼眶一陣潮熱。有一樣重要的東西正離我遠(yuǎn)去，而我無能為力。

即使很多年之后，2008年的評刊表里，我們依然看到了來自讀者的對這篇文章的記憶，為它流暢飛揚的文字，為它所記錄的難以平復(fù)的中學(xué)激情，有些段落仍然被抄錄下來。這些字句簡單而又有力量，像一個迅速成長的小孩正在熱烈地跟你講述他自己的故事，真實、自然，讓你不由自主地聆聽著他說的每一個字——

2004年第九期《呼啦啦飛揚的青春》

這是開學(xué)后的第八天。我?guī)缀踹€可以背下第一天日記里的新鮮、驕傲，緊張和渴盼。記得我?guī)炅瞬?，喊出了讓自己有些難為情的口號的那天晚自習(xí)，我故意遲到了幾分鐘，跑到偌大的廣場上去。那里站著一長排的“歷史名人”。我從古老的孔子、孟子逆流而上，仰望著在浩淼的星空下昂首屹立著的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的英雄們，想象自己何時會像他們一樣，頂天立地，鐵骨錚錚!后來我在最后一個姓名處刻下一個大大的問號、卻并沒有雕像的石座旁站定，像個初次做小偷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環(huán)顧一下黑暗里沉寂的校園，忐忑不安地爬上那惦記了一天的石座。我聽見有一種東西風(fēng)一樣呼呼地在血液里穿行，攪起滾滾的煙塵，如歷史的幽靈，在從孔子開始到我結(jié)束的石座上，穿梭輪回……

可是，而今，這一切，卻被一個小小的錯誤，瞬息間碾為齏粉。從辦公室出來，經(jīng)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時，廣場上不絕于耳的喧鬧聲一陣陣地襲來，很熱鬧的場面，放眼看過去，我卻只看到那個大大的問號，和問號上面冷冷清清的基石。

……

我總奇怪Echo哪來那么多旺盛的精力和稀奇古怪的主意，她好像被某個分管快樂的天使附了身，每時每刻來自心底的快樂，都會像溪水一樣潺潺地流向每一個人。她的課，也因此而熠熠生輝。常有鄰班的學(xué)生甚或老師私下里問：你們剛剛在開聯(lián)歡么?瘋了似的，又鼓掌又大笑的，一點上課的樣子都沒有!言語里濃濃的嫉妒誰都聽得出來。聽者只是故作矜持地笑，心里，卻早就像Echo說的，“樂得稀里嘩啦，沒了形狀”。

班里開始有種狂熱的氣氛，Echo的經(jīng)典名言動不動就被人搬出來眉飛色舞地炫耀一番。我還好，沒那么言必稱Echo，不過有句話還是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她說：“學(xué)校廣場的設(shè)計師真是個翻版的葛朗臺，將那個打了問號的基座設(shè)計得那么小，要知道幾年后九班的68個學(xué)生都會被硬推上去，和英雄偉人們一道頂天立地地站著的啊!”

……

一切又回到從前的樣子：吃飯、學(xué)習(xí)、睡覺，無休無止的考試，無形卻又讓人氣喘吁吁的競爭，有了事并不去找老班，而是打了手電筒在日記里胡言亂語……

只是英語課上，不再有Echo的歡呼和笑聲。老班的眼神，也似乎少了幾分的急躁。班里的講桌上，多了Echo走時留下來的菊花。正是開花的時節(jié)，芬芳淡淡地飄滿整個教室，像Echo依然有回聲的笑。

而我的心，在這一片寧靜和諧里，開始像一匹馬，在一片無邊的沙漠里，以風(fēng)馳電掣般的速度，奮勇向前。

我不會再停息。因為Echo的禮物里說過：讓我們用十年的時間，鑄就一雙飛向夢想的翅膀!

編輯：淘 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