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段小椴去找洛央夏時,看到她六平米的屋子里,有一面墻是楚良生的畫像。一身白衣的楚良生,站在銀杏樹下,美得不似人間的人。
這面墻給段小椴的震撼太大了,和她說起楚良生時,洛央夏的眼里放著光芒,那是只有愛情才有的光芒。段小椴知道,和洛央夏比起來,她對楚良生的愛是多么表面多么虛榮多么浮光掠影啊!
沈嘉憶和段小椴不對了。是他們自己感覺不對了。
不對是從去蘇州開始的。在蘇州拍MV時,段小椴來來回回送水給沈嘉憶,喝水,喝水,別上火,看嘴上那泡。請人家演女主角,唉,我申請了半天,還是不行!下次一定是我,否則不給水喝了。
好好,沈嘉憶說,下次就是你,不過,要演惡搞版。大家哈哈大笑。
經(jīng)常這樣,明明是拍很惆悵的鏡頭,可段小椴一搞笑,沈嘉憶就樂了。
不忙的時候,她就待在沈嘉憶身邊,兩個人一起伸手摸扇子,手碰到一起,唰一下分開了,再伸,又碰到。段小椴的臉,忽然就紅了。
沈嘉憶也感覺不對,于是嚷著,開飯開飯,餓死了餓死了。
是有什么不對了。
他們渴望單獨(dú)在一起,卻又害怕單獨(dú)在一起,所以,在蘇州,往往是三人行。在楓橋,在寒山寺,在觀前街,兩個女孩子走在前面,沈嘉憶跟在后面,她們說著,他聽著。不過,他發(fā)現(xiàn)自己變了,從前,他愛聽洛央夏說話,愛聽那個聲音,但現(xiàn)在,他仔細(xì)聽的,是段小椴的聲音,他很關(guān)心她在說什么!
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改變的?
在蘇州的最后一天,洛央夏被一個同學(xué)叫走,劇組里其他人提議去吃日本料理,段小椴說,我最討厭吃日本菜,中看不中吃,我要去吃水煮魚。
我陪你。沈嘉憶幾乎想也沒想。
段小椴看了他一眼,問,真的?
沈嘉憶點(diǎn)頭,當(dāng)然,我請客,誰讓你當(dāng)了這么多天劇務(wù)?算我的答謝晚宴。
他們在離楓橋很近的一個飯店吃的水煮魚。辣椒的味道撲鼻而來,段小椴吸了口氣,好香。
她吸鼻子的樣子真可愛!沈嘉憶看到她的頭發(fā)垂了下來,她戴的發(fā)卡上有一朵蝴蝶花,紫色的,她穿了紫色的連衣裙,脖頸雪白……以前,沒覺得她美,現(xiàn)在,怎么越看越美?
他們吃了一條兩公斤的大魚,最后打著飽嗝出來。段小椴說,你不會嫌我不淑女吧?做你的粉絲,應(yīng)該憂傷惆悵才對啊。
錯!沈嘉憶說,應(yīng)該特別能吃才對,因?yàn)?,連吃都不喜歡,人生還有什么意思?
沈嘉憶拉著段小椴的手走上楓橋,她和他,站在楓橋之上,聽著寒山寺的鐘聲,突然無限感慨。他側(cè)過臉看著她,她的側(cè)面最好看,有一種雕塑之美。
沈嘉憶感覺自己心跳得很快,這心跳,他聽得到,他為什么會心跳加速呢?他問自己。
那天晚上,他們談到很晚,月亮升起來又下去,月亮都濕了,月亮都哭了,天快亮了,他們?nèi)匀辉谡f著。涼意有了,沈嘉憶脫下自己的外衣,給段小椴披上,她輕輕地倚在他的肩上,睡著了。
這是第一次,他離一個女孩子這樣近。他內(nèi)心里一片溫暖一片溫柔,他不敢輕易動,怕驚醒了她。她真美啊,長長的睫毛垂下來,似乎有一層薄薄的霧在上面,他就這樣看著她,仿佛她是他的畫中人。
他想,他真的愛上她了。
他們回到北京后,以前的生活照舊。
從前總是三個人玩,可現(xiàn)在,沈嘉憶希望和段小椴兩個人待著。這是怎么了?他常常一個人開著破舊的吉普車到清華門口,不為什么,就為了看一眼清華。因?yàn)?,她在清華。
他渴望和她在一起,哪怕發(fā)呆,哪怕他們什么也不做,不唱歌,不說話,就讓他看到她就行了??墒?,她好長時間沒來找他了,這讓他感覺非常寂寞。
他的歌上了排行榜,很紅,有電視臺想找他做節(jié)目,他不想去,有報(bào)紙和雜志想采訪他,他也不想談??傊?,沈嘉憶的心很亂。
楓橋之夜,一切改變了。本來拍這個MV是為了紀(jì)念洛央夏,可是,拍完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全是另一個人了。他終于明白,愛情這個東西,真的是有階段性的,它是一棵苦楝樹,舊葉子落去,新葉子就會長出來吧。
他的痛苦在于他的不能說,怎么說得出口?
他沒有想到會在清華門口遇到段小椴。來得多了,總會遇到。這句話是真理,他幾乎天天來,來了,看一眼就走。
段小椴看到他,笑著說:好巧!
巧么?他小聲嘟囔,心里想,這叫巧?每天守株待兔,哪里叫巧?!
上車,他幾乎是命令她。
怎么了?她調(diào)侃他,出事了?不至于唱片大賣就這樣啊?太驕傲了吧。我不行,我還有事。
什么事?
有個美國回來的同學(xué)約我吃飯,好久不見了。
男生女生?沈嘉憶的醋意很大!
男的。這樣,你送我一趟,我不用打車了。
不送!沈嘉憶很煩,說話的腔調(diào)也不對了。
不送拉倒,我走了。
段小椴打車走了,他愣了,傻了。一個絕塵而去,一個留在原地。
他一個人待到晚上十點(diǎn)。十點(diǎn),他仍然等著,在她的宿舍門口等待她。
她沒有回來。
他一遍遍地看表,時間過得好慢,太慢了,慢得不像話,怎么可以這么慢。
外面下著朦朦細(xì)雨,初夏的夜,他和她在雨中,美國回來的同學(xué)……這些假想讓他快崩潰了,他想去找她!他簡直一分鐘都不能等了,他心里,好像壓著一塊石頭,而他帶著這塊石頭在走鋼絲,太累了,太疼了!
這時一群人走過來,第一眼他就看到了段小椴。她正燦爛地笑著,一群人里,她最美!
別人全不在他的眼睛里,他沖上前去,然后拉起她說。走!他不解釋,不說話,拉過她就走。她的同學(xué)全追過來,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不管,拉著她,跳上車,絕塵而去,留下那幾個人,愣了。
車開得快要飛起來,他闖了三個紅燈。他把她拉到曠野的星光下,血似乎沖到頭頂,他做了一個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舉動,他低下頭去,深深地吻她。好久,好久,他才放開她,然后滿臉懊惱地說:我想,我是愛上你了!我無法自拔了!
你不是愛洛央夏嗎?我讓你鬧糊涂了!段小椴渾身哆嗦著,可是,心里,卻有一股巨大的熱浪沖上來。這是愛情嗎?她猶豫了,心亂了,這是真的嗎?
沈嘉憶捧住段小椴的臉:聽著,傻女孩,從蘇州回來后,我每一分鐘想的全是你,每一秒全是!沒有洛央夏了,現(xiàn)在,我愛的是你!我愛你頭發(fā)里好聞的香味,我喜歡看你燦爛明朗的笑容,喜歡聽你說我聽不懂但覺得好聽的法語,我喜歡你發(fā)脾氣的樣子,你開玩笑的樣子……我甚至想,我要給你做一輩子火鍋面,因?yàn)?,你喜歡吃!
段小椴哭了。是什么時候,她開始戴上耳機(jī)半夜只聽他的歌曲,在他的歌聲中,流淚到天明;是從什么時候,她開始盼望吃他的火鍋面呢?可是,她還是茫然,這是愛情嗎,還是一時的沖動?
我一直以為,你愛的是洛央夏。她說,讓我想想,好嗎?我需要時間。
時間?幾天?幾分?幾秒?沈嘉憶發(fā)現(xiàn)這真是一個折磨,他多想她現(xiàn)在就給他答案,可是,她說,如果想明白了,我會去找你。
她什么時候能想明白呢?
28 段小椴真的茫然了。
那天晚上受了涼淋了雨,加上緊張,她病了。發(fā)燒,燒得很厲害。媽媽接她回了家,她回到自己的小屋,打開電腦,打開音樂,這才發(fā)現(xiàn),屏保居然是沈嘉憶!
她什么時候換上了他?是他開演唱會的時候她拍的。
放歌聽,打開文件夾,居然有這么多的沈嘉憶!
她哭了,哽咽著,哭得厲害!怎么會到處都是沈嘉憶的影子?難道這就是愛一個人嗎?為什么楚良生的身影會越來越淡?為什么她想念他做的火鍋面的味道?她抱著枕頭,一直在發(fā)呆,直到洛央夏的電話打進(jìn)來。
洛央夏的聲音很急,段小椴,沈嘉憶出事了!
怎么了?他怎么了?
他的經(jīng)濟(jì)人剛打電話來,說他吐血了!
吐血了!?
是啊,我聽后嚇壞了,是胃出血。他總是漂泊不定,前一段時間總胃疼,誰知現(xiàn)在反而更厲害了。
段小椴覺得手腳冰涼。沈嘉憶吐血了,他怎么會吐血呢?她當(dāng)時第一個念頭就是越快越好,她要到他身邊,陪著他!
她走得很急,以至于穿錯了襪子,都是白色的棉襪,可是一只新一只舊,出了門才發(fā)現(xiàn),不管它了。
這一路上,她心跳很快很急,手心里一直出汗。她確定了自己的愛。因?yàn)樵诮拥诫娫挼乃查g她就明白了,她愛。她要守護(hù)著他,照顧他,然后小鳥依人,聽他唱歌,給他講童話……
跑著去醫(yī)院的病房,沒有到探視時間,不讓她進(jìn),她急瘋了,說了一堆好話,終于軟磨硬泡進(jìn)去了!
推開病房門的剎那,他和她,呆呆地看了對方好久,好久,沒有說一句話。
她靜靜地走過去,然后抱起沈嘉憶的頭,我來了。
他的眼淚,一粒粒地落在白被單上,從她進(jìn)門的剎那,他所有的防線就都崩潰了,是的,她成了他的天使。
住院十天,她一直陪著他。他天天讓她讀《安徒生童話》。她說,你喜歡童話啊?他點(diǎn)頭,童話多美啊,人都那么善良。你知道嗎?我父母離婚后,我一直跟著奶奶生活,我奶奶就給我讀這個《安徒生童話》,如果不是這些童話,我想,我會墮落得很厲害。
29 良辰?jīng)Q定回國?;貒挥幸粋€原因,他要來看看洛央夏。
他不能不來看她。已經(jīng)近一年了,他和這個女孩子纏纏綿綿,他是弟弟的替身,以弟弟的身份和一個他從來不認(rèn)識的女孩陷在一場愛情中。不知不覺,他掉到了里面,不知不覺,他覺得自己不再是演員,而是真的主角了。他在惦記一個人,這個人,是洛央夏。
洛央夏曾經(jīng)問他,你想我嗎?
他說,想。
你為什么不來看我?
我忙。他總是語簡心煩,他不敢多說,怕說漏了。他和她聊天,一直就是MSN,打電活的時候不多,他說,電話費(fèi)貴,就MsN吧。
所以,洛央夏聽他的聲音也不多,何況,他和弟弟的聲音是那么像呢。
常常,他會翻看洛央夏的照片。這個看上去并不是特別漂亮的女孩子,總會讓他心里涌上一種特別的酸酸的東西,是喜歡?是心疼?他說不清。是從什么時候愛上她的?他決定,在這個春天,他回中國。
是偷偷回來,他沒和洛央夏說,他和洛央夏說的是,我要到英國去一段時間,出差。這是個很好的借口,他只是想偷偷看她一眼。
之前,他和段小椴、沈嘉憶全聯(lián)系了,我要去北京。
他們很震驚,來看洛央夏嗎?他回答說,不,我只想去北京,只想在暗處。
段小椴和沈嘉憶終于明白,有些事情,是情不自禁的。比如,他們的相愛,比如,良辰對洛央夏。
沈嘉憶和段小椴來機(jī)場接楚良辰,沈嘉憶說,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段小椴笑了,可是,還是不是,你發(fā)現(xiàn)沒有,他們其實(shí)還是有明顯差別,我都能看出來,何況洛央夏?
他們?nèi)齻€去吃老北京烤鴨。如果洛央夏來了多好啊。他們都說。
可是他們知道,洛央夏不能來,洛央夏一來,就會露餡了??墒牵麄儏s又渴望洛央夏來,這是多么矛盾的心理。
段小椴說,要不,坦白了算了!
沈嘉憶說,不,不能說,怕洛央夏接受不了。
沈嘉憶和段小椴告訴了良辰洛央夏每天必行的路線,宿舍食堂教室。還有她一周回一次家,她住哪個女生樓,那里有一棵多么老的樹,如果在樹下等待,是可以等到她的。
知道了,良辰說,我會去看她。
這一夜,他輾轉(zhuǎn)難眠,一直想,他,到底回國做什么?他應(yīng)該表達(dá)嗎?應(yīng)該說實(shí)話嗎?他很茫然。第二天,他起得很早,穿上白襯衣和牛仔褲,去酒店的美發(fā)廳吹了下頭發(fā),鏡子里的他,是這樣清爽干凈,他不喜歡那些亂七八糟的衣服了,是從什么時候,他喜歡這樣簡單干凈的衣服?
打車來到美院,他找到了段小椴和沈嘉憶說的那棵樹,才七點(diǎn)半,洛央夏會在嗎?
會嗎?
抬頭看去,306是她的宿舍,這是段小椴說的,窗口飄著小藍(lán)花的窗簾,這是夢想中的洛央夏住的地方嗎?
他一直在樹后躲著,謝謝這棵老樹。
女孩子們一個個魚貫而出,沒有洛央夏。
如果有洛央夏,他能一眼就認(rèn)出來!
是的,他能!
八點(diǎn)了,他幾乎失望了,因?yàn)榫鸵险n了,可是,仍然沒有洛央夏的影子!
這個春天,有著微微的潮意,天有些陰,好像要落雨,零星一兩個女孩穿著裙子飄出來。他來回走著,搓著手,失望著,他準(zhǔn)備去教室看一下。
他正要走的時候,一個女生走了出來。她沒有穿裙子,一條軍綠色的褲子,上面有很多袋子,白色的。她瘦瘦高高,臉色有些蒼白。她穿白球鞋,黑色的長發(fā)飄著!她走路很快,好像能帶起一陣風(fēng)!
洛央夏!良辰幾乎失聲叫出來!
良辰的心臟快要跳出來,她的出現(xiàn),好像一道閃電,她的出現(xiàn),又像一把刀,一下就扎到了他的心!
他覺得周身的血往上涌,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什么燒起來了。原來,在網(wǎng)上,在電話里和見到真人完全不一樣,那時他還不確定自己真實(shí)的感情,而現(xiàn)在,他知道,什么叫一見鐘情了!
他一直跟著她,手心出了汗,手腳好像都不對,他不知道自己這是要干什么,可是,卻無能為力。春天,到處是花,院子里的薔薇花開得多么熱烈,像他熱烈的心。他喜歡這熱烈,純粹地喜歡一個人,是多么好啊。
她進(jìn)了教室,他站在離教室十米遠(yuǎn)的地方,站住了。
一個小時之后,他又看到了她。她下課了,背著大大的紅黑格的書包往另一個方向而去。她去聽另一堂課。
他又跟著她,這樣跟了一個上午,中午。她去食堂,他也跟著,他沒有吃飯,只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吃。自始至終,她幾乎是形單影只,她好像一只孤雁,不看別人,自顧自地上課吃飯,也看不到她發(fā)短信接電話,就那樣寂寞著。
他這樣跟了她一天,不覺得餓,不覺得渴,只是嫌時間過得慢,因?yàn)樗傇诿β抵?,而大多?shù)時候,他在等待。
晚上,她上了樓,再也沒有出來。
良辰是晚上十點(diǎn)離開美院的,回到酒店里,他才覺得累,才覺得口干舌燥,可是,他干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打電話給花店,讓他們給美院306宿舍的洛央夏送一束薰衣草!
30 洛央夏的插圖畫得差不多了。她力求完美,總之,她自己是滿意的,她把其中的一部分圖片發(fā)給了楚良生,楚良生說,喜歡呢。
可是似乎楚良生總是在游移{她感覺得到他的游移、他的飄忽、他的茫然若失。而且,她和他之間,好像還隔著什么。到底隔著什么?她說不清楚,只覺得心里怪怪的,好像水底里有暗流,可是,表面上又這樣風(fēng)平浪靜。
外婆也好像不對了,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說話顛三倒四,好幾次炒菜沒放鹽,或者放兩次鹽,把人咸死!
在外婆再一次忘了放鹽,并且把粥燒糊之后,洛央夏搬了把椅子坐在外婆對面,然后說,說吧,親愛的姥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沒……沒有啊。
行了,姥姥,別騙我了,我知道你是最不會說謊的,我知道,一定有事。你騙不了我的!
外婆看著她,忽然抱住她,哭了。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你爸爸回來了!
啊?什么時候?
前幾天,他想把你帶走!
不,我不走!他在哪里?
在北京飯店住著呢。他有錢了,現(xiàn)在在香港,娶了新太太,可是,他牽掛著你。說著說著,外婆掉下淚來。
姥姥,你別哭,別哭,我哪也不去,我跟著你,一直跟著你。這個世界上,你是我的親人,他們不要我了,只有你,不嫌我,一直要我。
外婆抱住她,哭得更厲害了。
她知道,還有事情,外婆還有事情瞞著她。
我媽呢?洛央夏問,他有沒有說起我媽?
外婆終于放聲大哭了,一邊叫著素衣的名字。素衣,那是洛央夏母親的名字。
怎么了?
素衣三年前就走了,你媽她出了車禍,早就走了!
洛央夏的臉?biāo)矔r變得慘白,她總以為自己和父母是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是恨他們的,可是,此時,她的眼淚掉下來,一粒粒很生動,染花了外婆的衣服。
她和外婆抱著,哭了好久。外面的敲門聲讓她們抬起頭來。
她紅著眼睛去開門,外面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眉眼之間有她熟悉的味道,洛央夏幾乎憑第六感就知道他是誰。
他穿著阿瑪尼的西服,眼神里是有錢人的那種驕傲和自得。他們對視著,幾乎都認(rèn)出了彼此,可是,卻無從相認(rèn),一片茫然。
只聽見外婆說,你來了。
來了。
外婆又對洛央夏說,洛央夏,這是你爸爸。
他們沒有像電影或電視劇中那樣,緊緊地?fù)肀г谝黄?,淚流滿面。他們沒有。他們靜靜地相對,洛央夏閃開了身子,然后讓他進(jìn)了屋。
他夸獎了墻上的那幅畫。
這是誰?
我的朋友。洛央夏說。
他很有氣質(zhì),這面墻,真好。
謝謝。
洛央夏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個陌生的男人很客氣,他居然是她的父親嗎?
他們一起站在畫布前,她幾乎和父親一樣高了。父親說,你是個天才,不如,去香港吧。
不,她輕聲地拒絕著。
別恨我,父親小聲說。
她以為自己足夠堅(jiān)強(qiáng),可是,她不是的,這句“別恨我”讓她的眼里剎那間充滿了眼淚。
父親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她躲開了。父親想請她和外婆吃飯,她們都拒絕了。
氣氛很尷尬,走的時候,父親留下了一張卡,他說,卡里面的錢,你隨便花,花完了,我再往里面打。密碼,是你的生日,如果我沒有記錯,是十月十日,是嗎?
她突然哽咽了。這世上,有誰記得她的生日?楚良生記得,父親記得!
父親走了,她和外婆面對面看著,忽然抱在一起,哭了。(長篇連載未完待續(xù))
編輯 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