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110白鶴
此套郵票共計三枚,還有一枚小型張,1986年5月22日發(fā)行。
《詩經(jīng)·小雅》其《鶴鳴》有句:“鶴鳴九皋,聲聞于天。”印度一位鳥類學家更是用詩歌的語言寫道:“鳥類中最漂亮的就數(shù)白鶴,它是鳥類中的百合花,具有最優(yōu)雅柔和的曲線美?!卑Q與百合花,我是你們之間小小的標點符號,或感嘆或等于,要不然我就學習唐代詩人杜牧,他騎白鶴我騎一枝百合花。
忍不住我又一次說到有著“梅妻鶴子”盛名的大隱士林和靖,說到底,他終不如“白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一不小心我就篡改了一個字,反正都是鶴,讀者一不小心就沒看出來——和“腰纏十萬貫,騎鶴下?lián)P州”這樣的世事茫茫與人生慷慨來得痛快,前者是精神的,后者是物質(zhì)的,“白云”形而上——升,乃至“空悠悠”,“十萬貫”形而下——墜,遂把“鶴”騎成了感官的享受。全然不似林隱士。在“暗香浮動月黃昏”的幽冥中,就像是一位忘記了配方比例的藥劑師,一仰脖喝下了,是自制的迷藥還是解藥,他心里最清楚。
成語曰:鶴立雞群,可能的解釋有卓爾不群?;蛘叱鲱惏屋汀H欢F(xiàn)實社會需要的恰恰是從眾,從眾也就意味著消失你自己,這跟一滴水消失于一大潭水中沒什么兩樣,否則你將會處于一種尷尬境地——對于雞,你是異類,對于掌握形容、象征使用權(quán)的人,如果時間倒退回去三、四十年,你則是階級異己分子,如果時間倒退回去兩千年呢,你無疑就是春秋衛(wèi)國的那位懿公了,因為愛鶴而丟失了江山的罪魁禍首——我說這些話有什么用意嗎?有點像無主題變奏。
對于我,鶴的可能其實只是一種充滿趣味和比擬的動物。而作為一本南宋文人羅大經(jīng)所撰的書名《鶴林玉露》的著名筆記,則被我視為最具閑云逸鶴情致的古籍之一。
在我國古代亦不乏諸多關于白鶴的傳奇故事:
《渚宮故事》記述南朝宋明帝修建竹林堂,新陽太守鄭裒獻雌鶴于堂,留雄鶴于府邸。雄鶴失侶,晝夜嗚叫,聞者為之淚下。雄鶴又常飛赴堂中,與雌鶴交頸共舞,宮人驅(qū)之,不肯離去。《晉書·陶侃傳》稱陶侃因母親病逝,辭官守喪。一日,有兩個客人來吊喪,沒有哭便走了。陶侃覺得奇怪,于是跟在他們后面,只見那兩個客人變?yōu)殡p鶴,沖天而去。后世因此稱吊喪為“鶴吊”?!稄V五行記》記載,隋煬帝要組織儀仗隊,下令征課各縣羽毛,用來制造侍衛(wèi)穿的氅衣。百姓為了應付課稅,只好捕捉禽鳥,拔取羽毛。有鶴身于百尺高的樹上,人們要把樹砍倒,鶴怕幼子受到傷害,用嘴銜下身上的羽毛,投在地下。
無主題變奏轉(zhuǎn)入正題。
三枚白鶴郵票及小型張選用的均是繪畫大家黃永玉的彩墨畫。紅喙白頸,紅足白翅的鶴,傳達了一種十足的中國人所推祟的仙風鶴骨的氣質(zhì)。
白鶴是全球性瀕危動物,被列為中國一級保護動物??此ねび窳?,通身不見一根雜羽,恰如一堆晶瑩的白雪,展翅高飛時,羽端則呈現(xiàn)一圈墨色,就像套著兩只黑袖子一樣,所以又稱黑袖鶴。白鶴繁殖于俄羅斯的東南部及西伯利亞,越冬在伊朗、印度西北部及中國東部。白鶴屬古老的物種,在地球上已經(jīng)生活了六千萬年,堪稱鳥類中的“活化石”。
看見風中舞蹈的鶴,王羲之遂作《蘭亭序》,那么,他兒子王獻之看見了塘中游動的鵝為什么寫的是《鴨頭丸帖》呢?懷素的《食魚帖》估計是這和尚敲完木魚異想天開嘴饞了而揮灑的吧——我這也能算是一種考據(jù)嗎?
“鶴鳴九皋,聲聞于天?!庇鞋F(xiàn)代詩人形容飛機是只鋼鐵鶴。鋼鐵鶴的肚子里坐滿了紅男綠女,混淆其中的杜牧“腰纏十萬貫”——屬不屬于違禁物品呢?我勸老杜還是“騎鶴下?lián)P州”吧,也不枉你流傳千年的瀟灑美名。
TT32糜鹿
此套共計兩枚,1988年12月20日發(fā)行。
麇鹿,也稱“四不像”,因為它的角似鹿非鹿,它的頭似馬非馬,它的身似驢非驢,它的蹄似牛非牛。如果有一篇四不像的文字,形式不像詩歌,內(nèi)容不像小說,蘊味不像散文,更不像匕首一般犀利的小品文,應該如何給這類文字歸類呢?我夢想能辦一份刊物。名字就叫《麋》——落日下的麇鹿,有一種銹蝕的青銅的美感,這美不僅僅是愉悅,更是壓迫你的重量。留下一冊兩千言的《道德經(jīng)》而后就謎一般失蹤了的老子,我更愿意相信他是騎一頭麇鹿離開人間的、這樣,將會給后世的歷史研究者、文物考古研究者、思想史研究者及諸多邊緣學科研究者,乃至小說編纂者提供更大的想象空間。如果那樣的話。老子就不只是一位哲人,而更可能是作為一位中國人原創(chuàng)的神學意義上真正的神,被香火鼎盛地供奉膜拜了。
迄今為止,我尚未見到過圖片以外的麋鹿,即使動物園有,我也不愿意去看。我不愿意看見這似乎是由于計算而呈現(xiàn)出精美比例的青銅動物,在丑陋的鐵柵欄后面那毫無生氣的肉體。
麇鹿,當落日墜落得和你處于同一水平線的時候,你就趁機消失了自己吧,銹蝕的青銅的落日,將攜帶著你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徹底墜人黑暗之中。
忍不住先文學麋鹿,再科學麋鹿。
從春秋戰(zhàn)國時期始,對麋鹿的記述就不絕于書。《孟子》中記述,“孟子見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顧鴻雁麋鹿曰:‘賢者亦樂此乎?’”漢代許慎《說文解字》中有:“麋,鹿屬,從鹿,米聲。”晉朝張華所著的《博物志》中更有“海陵縣扶江接海,多麋鹿,千百為群,掘食草根,其處成泥,名曰麋,民人隨此種稻,不耕而獲,其收百倍”的記載——不用你移海造田,在生產(chǎn)力低下的古代,這些麇鹿似乎比拖拉機更管用。
及至清朝,乾隆皇帝認為,駝鹿或馴鹿就是古人說的“麇”,而“鹿與麋皆解角于夏,不于冬”。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他寫了一篇《鹿角記》,辨明世上并沒有在冬天解角的鹿,鹿和麇都是在夏天解角的??墒恰对铝睢窞槭裁从涊d說,麇是在冬天解角呢?對此,乾隆皇帝一直未能“究其所由”。清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冬季,乾隆皇帝從承德避暑山莊回到北京,忽然心血來潮,想起南海子皇家獵苑里那一群叫“麈”的大鹿,會不會在冬季解角呢?他派御前侍衛(wèi)到南苑驗視。果然,“塵”已經(jīng)開始解角,御前侍衛(wèi)將已經(jīng)脫落的十五只“塵”角帶回宮。乾隆皇帝一看?!澳怂蛔允А?,于是寫下了一篇《麋角解說》。乾隆感嘆不知道還有在冬天掉角的野獸,“天下之理不易窮,而物不易格者,有如是乎!”遂即命人把這篇《麋角解說》鐫刻在從南苑揀回來的麋角上,以記其事??磥恚袊鴼v史上不但有指鹿為馬糊弄皇帝濫施淫威的大臣,亦有說“塵”為麇知錯就改的皇帝。皇帝不用包金牙說出來的話也是金口玉盲,知錯就改的皇帝給他的金口玉言倒像是又鑲了一圈金邊。
十九世紀中葉,在中國傳教的法國神父大衛(wèi)發(fā)現(xiàn)了養(yǎng)有麋鹿的皇家獵苑。他花錢弄了兩張鹿皮運到國外,經(jīng)鑒定,是當時歐洲人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個新鹿種,因而轟動了動物界。后來歐洲人終于從這里弄走了少量麋鹿??墒窃诿勇沟墓枢l(xiāng)——中國,十九世紀末葉的戰(zhàn)亂徹底破壞了南海子皇家獵苑,麋鹿從此在中國絕跡,僥幸流落到歐洲的少數(shù)麋鹿,被英國一位貴族貝福特公爵收集起來,養(yǎng)在他的莊園中。才使這個物種在世界上幸存下來。1985年,貝福特公爵的后代與北京市政府、中國國家環(huán)保局協(xié)議,送還數(shù)十頭麋鹿,讓它們重返祖先的故居——南海子。這樣,一個在原產(chǎn)地已經(jīng)絕跡了一個世紀的物種,又被重新引進回來。
看郵票上的這頭麋鹿,威風凜凜的鹿角上似乎刻著一個人的名字——貝福特公爵,威風凜凜的鹿角就像是頒發(fā)給貝福特公爵的勛章。歷史是不會忘記的。
騎一頭麋鹿離開人間的老子,幾乎就要重返人間了——老子胯下的青牛變麇鹿,我這是指牛為鹿。自己裝傻哄自己傻樂。
J85驛使圖
小型張一枚,1982年8月25日發(fā)行。
為紀念中華全國集郵聯(lián)合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我國發(fā)行了“驛使圖”小型張郵票。
古代驛使,就相當于我們現(xiàn)今的郵遞員,穿一身綠衣服騎一輛綠自行車,挨家挨戶送信送報,腿一偏上去了腿一偏下來了。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我開始發(fā)表一些詩歌作品,時不時的樓底下郵遞員就喊開了:陽颺!拿印章!匯款單要簽字蓋私章才給你。更多的時候是聽見喊:陽飚!拿印章!陽風!拿印章!陽啥?拿印章!管他陽什么反正有錢,我三步并作兩步就跑下樓去了。
《實用集郵詞典》對“驛使”這一詞條的解釋是:
古代傳遞文書的人。也指信使。《后漢書》記載,漢代驛使服飾是“赤幘絳構(gòu)”,即頭戴紅色巾,身穿大紅袖上衣。甘肅嘉峪關魏晉時期(公元220——420年)墓葬出土的畫像磚《驛使圖》,是我國目前發(fā)現(xiàn)最早的古代驛使畫像。磚上的驛使持韁舉牘,飛馬急遞,再現(xiàn)了當時邊境地區(qū)驛傳的情景。
出土畫像磚“驛使圖”的嘉峪關魏晉墓我去過,一塊塊畫像磚上殺豬的打麥的喝水吃飯的等等,一派農(nóng)家樂的場景。但是,“驛使圖”我卻沒有印象。只記得那天風很大太陽很好??赐晡簳x墓從地下出來,一群中央美院的男女學生剛剛參觀完,興奮得嘰嘰喳喳。那是上個世紀的1999年10月,那天風很大太陽很好??墒俏覟槭裁淳蜎]有看見這馬蹄急促的“驛使圖”呢?我印象深刻的是“雞頭人身圖”,并且還頗感興趣的寫了幾行詩:這是一個大紅冠子男人/一個要在另一黑暗世界啼叫的男人/一個把身體里的血舉過頭頂?shù)哪腥耍粋€在某一天早晨必然開口說話的男人——雞都叫了,該上路的早就上路了。可是我為什么就沒有看見“驛使圖”呢?
現(xiàn)在來看這作為中國郵政標志的“驛使圖”:一騎在馬上的信使手舉一竹簡信札,簡單流暢的線條勾勒出了人物和馬的動態(tài),馬身上看似隨意地涂抹了幾塊土紅色——這種土紅色其它畫像磚上也有,你看,那幾個婦女的臉頰就涂抹了這種土紅色;再看,那個農(nóng)人端著的大托盤里的豬頭也涂抹了土紅色。我估計,這就是匈奴謂之的: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的胭脂色吧?
一匹涂抹了胭脂色的驛使馬,信使一翻身下來了——他看見“三碗水”了,沙棗樹下倚門的婦女臉頰胭脂色——一翻身上去了,過了“三碗水”,再跑幾十里地就到“一眼泉”了——這信使會不會信口就喊:陽啥?拿印章!
作為中國郵政標志的“驛使圖”中的這匹馬,和距嘉峪關不遠的涼州出土的作為中國旅游標志的那匹“馬踏飛燕”銅奔馬,都是吃焉支山下的草長大的嗎?涼州大馬,橫行天下——我似乎看見,霍去病就是騎著一匹涂抹了胭脂的馬,一次次優(yōu)美地擊敗匈奴的。
“一眼泉”到了,馬上的信使高喉嚨大嗓門的喊道:霍大將軍!拿印章!
“驛使圖”小型張郵票底圖是一只只淺色大雁,暗合了我國古代“魚雁傳書”的典故: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
把書信藏魚肚子里,像是陳勝、吳廣謀劃起義藏在魚肚子里的帛書——雖然是人寫的,但藏在魚肚子里就變成了天意。天意不可違,“張楚”旗就這么矗起來了——相對于“魚雁傳書”的本意,我這是歪說。
忽然想起今年10月在嘉峪關,陪伴我們?nèi)ァ疤煜碌谝欢铡钡漠數(shù)嘏笥阎钢鴮γ嬉淮笃瓯跒┱f,最近有一國外著名藝術(shù)家要來這兒搞大地藝術(shù),其中一件作品就是“驛使圖”。大地藝術(shù)最好的觀賞效果是從空中俯瞰。天上飛機,地下馬,看誰速度快——兩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這件大地藝術(shù)作品如何了?聽說要動用數(shù)千個勞動力來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