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聲一樣柔軟的鄉(xiāng)村
2008-12-31 00:00:00空間
散文詩 2008年7期
懷孕的玉米
三場透雨、五場清風(fēng)之后，一株株玉米懷孕了。
它得到過昨天陽光的求愛信，它得到過昨夜調(diào)皮的月光的擁吻。
三五滴露珠的精血，帶給它好多羞澀的夢!
一群棲息的夏蟲都屏住了傾聽黑夜的耳朵，不敢吱聲，不敢吱聲，忽然，哪個忍不住氣的家伙放飛了一陣咯咯的笑，把沉睡的星星也一下子吵醒了。
一株株玉米懷孕了。
站在村外的這些玉米，像村里嫁出去的姑娘，正只身單行，走在回娘家的路上。
原諒它暫時的遲笨和緩慢吧：原諒它保持的沉默和安靜吧。
鄉(xiāng)親，伴隨著這些自家的女兒，用心地勞動，興奮、憐惜，身體里跳蕩著用不完的勁。
一株株懷孕的玉米，如果生下女兒，還叫那可人的名字：玉米。
玉米，玉米，仍然是玉米!
趁著一陣風(fēng)。一株株懷孕的玉米動了動身子，幸福啊，顯得如此沉重!
累了，坐在槐樹的橫枝上
夕陽累了。一屁股坐在西河岸一株槐樹的橫枝上歇息。耐心廣大無邊。
它在細(xì)數(shù)一株兩株三株四株五株六株槐樹：它在記錄一朵兩朵三朵四朵五朵六朵浪花：它在擴(kuò)大一秒兩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的安靜：它在放飛一波兩波三波四波五波六波的晚霞。
一個婦女的鋤頭鋤住它了，它不動：
一臺正在推倒黏土磚窯的推土機(jī)推住它了，它不動：
一道鄉(xiāng)村酒店的旗幌擦住它了，它不動：
一線長長的釣魚竿子釣住它了，它不動：
一輛運(yùn)送商品豬的機(jī)動三輪汽車碰住它了，它不動：
我的想象和憂傷拉住它了，它亦不動。
只是許久，許久，它乘著一頭緩慢的暮歸黃牛寬寬的脊背回家了，該是黑夜那邊的家吧!
或是槐樹的橫枝遙指多日的家!
一群麻雀爭搶著飛過去，只在橫枝上，撿拾到意念中遺留的幾許黃金碎片!
巨大的黑色傷痛
巨大的黑色傷痛。久久掩埋心的底處。
不吐不露，是珍珠形隱于沙，是劍刺形隱于長鞘，是哲學(xué)形隱于物，是隱喻形隱于事。
浸透著生命血液的土地，風(fēng)聲無法將其全部翻閱。
閃電，撕裂了久積的壓抑，是滾滾的雷動，以及潔雨替代了一萬次淚流!
花朵。以花瓣之刃切割下寒冷的碎片，它代替十萬條根的真情敘述。甘美之心，潛下去，又逐漸上升，
冰河，以一把溫柔的利器，阻隔朔風(fēng)的再進(jìn)。又以完全的覆蓋縫合破碎的卵石，并使陰云火舌冷卻。
石頭。沉默的石頭，以火或斧打開心的內(nèi)核，那里面的金銀銅鐵；那里面的語言、智慧、數(shù)學(xué)、美術(shù)；那里面的歷史、奇觀、奧秘、時間；那里面的器官、脈絡(luò)、地圖、腳蹤，那無法收緊翅膀的蝴蝶或蜜蜂，揭開了無數(shù)抒情的畫面!
巨大的黑色傷痛，久久掩埋心的底處。在黝黑的天幕上。它們像舍利一樣閃著光芒!
想著想著就笑了
想著想著，那一串心事像棉花壟里躺著的甜瓜，一下子成熟了，掰開了。這個坐在鋤把上小歇的老實農(nóng)民噗哧笑出聲了。
太陽不知怎么回事，只在玉米的葉尖上游戲般地跳，他的臉上似隱似現(xiàn)的三五片喜悅也像機(jī)靈的小獺兔胡亂躥動。
身旁的大豆仍是一副不愛打聽閑事的神情，它們只是瞇著眼，站直隊，站成一行行遵守紀(jì)律的好姊妹!
一只小蟋蟀立于他的腳面，探聽軍情!
輕手輕腳的田間微風(fēng)，一走近他的身旁就把噗哧笑出聲來的那一串心事，用筆抄錄了。
還好，那一串心事總算沒有暴露，散開的只是那噗哧的笑。
微風(fēng)啊，你不該捅破他的心事啊，他的心事和洞房花燭有關(guān)，和一窩甜蜜羞澀的笑有關(guān)!
他的心事和年輕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和斑斕的情感有關(guān)!
想著想著他就忍不住笑了；想著想著硬硬的鋤把硌疼他的屁股了：想著想著他就站起身來，把笑帶進(jìn)莊稼地了；想著想著他就把屬于他的田野想象成愛情了。
渦河：秋光從容
攔河的土壩外側(cè)，秋風(fēng)順勢下滑，踩亂了底部尚青的幾叢荒草。
躲避已久的幽靜，動了動。又停下了……
張姓老漢的鐵鍬隨著他倒退的腳步，在翻墾。被翻斷的草根潔白光亮，已經(jīng)無法縫合青青的往事。
一脈河水織著秋光，閃亮著向東南去了。一華里處，前閻臺村，被掰向兩岸，守望多年!
喜鵲，噙不住的叫聲，成串滴落，
比夏季河沿地農(nóng)民的葡萄園里結(jié)出的葡萄還要甜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