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第二節(jié)課時,廟街小學旁邊的小樹林里,忽然傳來了伐木聲。李老師說:“樹林要改成居住小區(qū)了,魏炫炫,把窗子關上吧,有點噪音啊?!蔽红澎牌鹕黻P了窗子。可后排的林小藤發(fā)現(xiàn),炫炫精神不集中了,像有心事,不時地望向窗外。
魏炫炫和林小藤住同一小區(qū),四年前,她父母離婚了,母親去了南方,父親一直忙于工作,照顧炫炫的責任便留給了爺爺奶奶。有時候,林小藤為了哄她開心,常常第一個到校,去收發(fā)室拿班里的信,這早成了習慣。其實,他就是為了看有沒有炫炫的信,好獻殷勤。
下午放學時,魏炫炫默默回家了。林小藤起了疑心:炫炫今天怎么不高興,難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林小藤回家時,特意在炫炫家外面待了一會。她的爸爸正在與爺爺奶奶吵架。透過窗子,他看到炫炫在自己的房間里,一邊撫摸母親的照片,一邊落淚。
林小藤到了家,聽見父親對母親說:“炫炫要有個后媽了!”可母親的話更讓他難過:“那個女人很年輕,不想讓炫炫跟他們一起生活,爺爺家的房子大,可以和他們住?!绷中√贈]說話,狠狠地瞪了他們?nèi)腌?,又使勁關上房門。媽媽說,這孩子怎么了?林小藤想,是啊,他們的孩子怎么了,大人怎么能理解孩子的心呢!
第二天早上,林小藤像往常一樣到校,他取了信走向教室,偶然從窗口向教室里望:天哪!炫炫正在喂一只小老鼠!
林小藤出現(xiàn)在門口,可炫炫一點也不緊張,說:“是你啊,進來吧,我把一切告訴你。”林小藤彎著腰,四下尋找那只小老鼠。
“別找了,它回家了?!蔽红澎怕冻鑫⑿?。
“家?這里哪有它的家??!”林小藤疑惑地問。魏炫炫走到教室后面的角落,移開垃圾簍,露出一道裂縫,裂縫最下面是一個雞蛋大小的洞。
炫炫說,她認識小老鼠已經(jīng)三周了。當初,它在街上被一只流浪貓死追,眼看就追到了,她跑上去,大喊一聲,把貓嚇跑了,可小老鼠卻鉆到籬笆縫隙里不出來。炫炫從書包里掏出一只蘋果咬碎了喂它。小老鼠害怕不出來,炫炫又拿出一個米老鼠的粘畫貼到蘋果上,這下,小老鼠終于出來吃蘋果了,還跳到炫炫的手上。炫炫高興壞了,可怎么安置它呢?帶回家,怕奶奶的大白貓吃了,帶學校,那么多孩子它更害怕。最后,炫炫找了一個盒子,放一些海綿,把小老鼠藏到學校旁邊小樹林的一棵梔子樹下。然而,就在昨天,伐木車把小老鼠嚇跑了,中午炫炫到樹林里去找它,可盒子里什么都沒有。今天早上,小老鼠卻出現(xiàn)在教室的角落里。
“它肯定嚇壞了,才越過鐵柵欄來到這個最近的教室的?!膘澎排跗鹦±鲜笳f。
“老鼠的鼻子可靈了,肯定是聞著你的氣味過來的,哈哈?!?林小藤笑了,接著說,“哦,我們給它起個名字吧!” 林小藤彎身撫摸著小老鼠說。
“它早有名字了,我一直叫它炫炫?!膘澎泡p輕地說。
“怎么和你有一樣的名字呢?”
“因為,它和我一樣,有一個不完整的家?!?/p>
小老鼠的家一直在教室里。林小藤答應炫炫,要好好照顧小老鼠。于是,林小藤每天第一個到校,最后一個回家,就是為了保護小老鼠的安全。
然而,這個秘密沒有維系多久。
三周后的一天早上,班里一個同學帶了一個足球,上課鈴一響,不知誰踢了一腳,球不偏不倚地向后面的角落飛去,“砰”的一聲,垃圾簍倒下了,咕嚕嚕滾向一邊。那個洞露出來,不知誰喊了一句:“老鼠,出來一只老鼠!”
李老師進班時,幾個同學正在追趕老鼠。林小藤拼命阻止同學們,老鼠終于逃脫了。林小藤回頭才發(fā)現(xiàn),魏炫炫今天沒有來。
熬到放學時,林小藤的手機來短信了。他看后便急忙向家奔去。路過魏炫炫家時,看到二樓飄揚著很多彩色的氣球,原來,魏炫炫的爸爸今天結婚了。林小藤順著魏炫炫的家轉了一圈,仍沒有發(fā)現(xiàn)魏炫炫的影子,她的房間里沒有燈,黑暗得有些可怕。找不到炫炫,這讓林小藤很難過。
不知什么時候,母親喊林小藤回家,并遞上一張紙條:
小藤:
我休學了,不能和你一起升入初中了,那只小老鼠就拜托你了。還記得嗎?我在學校曾收到媽媽的幾封信,我按信封的地址,要去南方找媽媽了。爸爸還年輕,需要有個女人來照顧,我不埋怨他……
林小藤看完紙條竟有點想哭,急忙問媽媽炫炫什么時候送的紙條,媽媽說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林小藤聽完,就跑了出去,邊跑邊說:“媽媽,我晚點回來,你們別擔心!”
林小藤到達火車站的時候,開往深圳的火車馬上要開了。他穿越人群,一邊尋找一邊大喊:“魏炫炫,你在哪?你不能走啊,有個好消息沒告訴你呢……”
小藤終于看到了炫炫,他笑著說:“再等一會看看,好嗎?”
不久,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終于從旁邊的出站口出來,她手上抱著個真人一樣的布娃娃,上面有幾個用紅線縫上的字:炫炫,媽媽錯了。
是媽媽!炫炫哭了!
在回家的路上,林小藤說,當初給炫炫拿信的時候,他知道是阿姨寫的,便偷偷把地址記下來了,然后,用一個晚上的時間,給阿姨寫了封長長的信,希望她能回來,回到炫炫身邊,把遺棄的愛補回來。今天放學時,他終于收到阿姨發(fā)來的短信,說晚上到達火車站?!拔冶鞠朐琰c告訴你的,但又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這一切和叔叔的婚禮趕一起了,差點誤事啊……”炫炫給奶奶打了電話,沒有回家,而是跟隨媽媽去了姥姥家,她知道,這里將是她和媽媽的一個新家。
第二天,炫炫去奶奶家,給林小藤買了個帶孔的小玻璃罩,做了個小小的新窩。因為那只小老鼠聞著林小藤的氣味,住在了他的床底下……
(千子/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