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祭祀文化漫談

張連銀　馬曉露

祭祀就是通過固定的儀式向神靈致以敬意，并且用豐厚的祭品供奉它，請求神靈幫助人們實現(xiàn)靠人力難以達成的愿望。祭祀的對象就是神靈。從本質(zhì)上說，祭祀是對神靈的討好與收買。祭祀的產(chǎn)生與人類早期對自然界感到神秘、恐懼有關。風雨雷電，日月星辰，山石樹木，飛禽走獸都被認為是有神靈主宰，“萬物有靈”的觀念也由此產(chǎn)生，人類感激神靈，但也對他們心存敬畏，而古代先民們又相信人死后具有靈魂，靈魂能與生者在夢中交流，并可以作祟于生者，使其生病或遭災，這種敬畏眾神的心理便是祭祀行為產(chǎn)生的重要原因。在中國古代傳說中的黃帝時代，人們已經(jīng)具有較為發(fā)達的靈魂和鬼神觀念，并且產(chǎn)生了大規(guī)模的祭祀活動。

祭品

人們既然對神靈有所祈求，祭祀神靈就理應拿出最好的東西祭獻，以博得神靈的歡心。為了討好不同的神靈，祭品種類也是多種多樣，主要有食物、玉帛、人牲等。古人對豐厚的祭品也采用了不同的處理方式，主要有燔燒、灌注、埋、沉沒、懸和投等，分別用來祭天、地、山、水等神。人牲就是以人為祭祀品，“人是神最受歡迎的犧牲”。人祭成為原始宗教祭祀活動中最高形式的獻祭。早期的祭祀沒有固定的場所，隨時隨地均可祭獻，后來逐漸規(guī)范化，出現(xiàn)了固定的地點，主要有平地、壇，另外還有平坑、宮廟和墳墓等場地。

注重恭敬虔誠是中華民族傳統(tǒng)祭祀文化的特征之一。面對神靈一定要發(fā)自內(nèi)心的恭敬，祭神時要相信神靈的存在，內(nèi)心如若不相信神靈的存在，就無法與神靈溝通，如此祭祀便沒有什么意義。所以，祭祀的原則是“敬享”、“貴誠”。《易·既濟·九五》有“東鄰殺牛，不如西鄰祭實受其?！敝f，原因就在于祭祀貴在態(tài)度的誠敬，而不在于祭品豐儉。一般人祭祀要誠敬，天子、諸侯祭祀更要至誠至敬。由于注重恭敬虔誠，《禮記·祭義》引出祭祀“貴質(zhì)”和祭祀“不數(shù)”、“不疏”的主張。祭祀“貴質(zhì)”就是主張祭祀場所和使用的器物崇尚質(zhì)樸。祭品崇尚用一種薄酒和清水、粗布、草席和竹席：祭祀進獻的羹不加作料、祭祀用的圭不加雕琢；郊祭的場所只是打掃干凈地面，沒有什么建筑：天子郊祭乘坐不加彩繪的車。這些都體現(xiàn)著祭祀“貴質(zhì)”的主張。祭祀“不數(shù)”、“不疏”，就是祭祀的次數(shù)要適中，不要過于頻繁，也不要過于稀少。祭祀過于頻繁會使人產(chǎn)生厭煩情緒，導致不恭敬：祭祀過于稀少會使人產(chǎn)生怠慢心理，導致遺忘。只有“不數(shù)”、“不疏”，祭祀時才能保持深厚的情感。

祭天

萬物有靈的觀念形成了多神崇拜，人們的祭祀對象也隨之增多。在古代，各部族祭祀的對象和內(nèi)容互不統(tǒng)屬。中國古代宇宙觀中最基本的三要素就是天、地、人，所以眾多的神靈可以分為天神、人鬼和地祗。

在古人看來，天是世界萬物的創(chuàng)造者，是萬物之父。它控制著萬物的生死禍福，甚至是人間的改朝換代。人們對它望而生畏，自然產(chǎn)生了對它的崇拜和祭祀。幾千年來，無論帝王將相或是貧民百姓，無不信天、敬天、拜天，他們都以種種方式祭祀天神，祈求天神的佑護。祭天大約從周王時就有了，王被稱為“天子”，所以要隆重的祭天。祭天是郊祭。天的功德至高無上，祭天也最隆重。祭天突出一個“尊”字，天子才有資格祭天。通過祭天，君王的權威也會得到加強。到了春秋戰(zhàn)國時期，祭天與王權形成了“政教合一”的趨勢。

祭天，是國家的第一大禮，也是王室的特權，所以，祭天已成為一種必備的政治儀式，歷代帝王不論是開國奠基者，還是承繼中興者，或是危亡喪國者，都不敢忘記祭祀上天。秦漢之際，祭天有了更加正規(guī)的儀式，主要有封禪和郊祭。至唐宋之世，祭天已完全成為了政治倫理中必備的儀式，即使是異族君王，也會采納漢制舊俗。元代作為少數(shù)民族統(tǒng)治中原，統(tǒng)治者除了祭拜蒙古族自己的“長生天”外，依循舊制也進行祭天的儀式。明代祭天也很合乎禮儀，永樂年問，北京的南郊專門建起了天壇來進行祭祀‘，祭祀禮儀繁瑣。清朝祭祀除了本民族的祭禮之外，也沿襲了漢族的祭祀禮儀，在皇帝登基、冊立太子、冊立皇后、皇帝出征、重大節(jié)日時，都會去天壇祭天。

祭地

對地界神靈的祭祀最早沒有地神與社神的分別，自秦漢經(jīng)唐宋至明清，祭地與祭天是同時進行的，成為郊祀大地。祭地之前3天，皇帝提前齋戒，致祭當天，祭壇各方位擺放各方神位，然后根據(jù)禮官的要求進行迎神燔柴、奠玉帛、進俎、行獻禮、望燎、獻犧牲和玉帛等程序。祭地是社祭。祭地突出一個“親”字，百姓可以祭地。臘祭是每年歲末合祭萬物而舉行的祭祀。臘祭的對象包括與農(nóng)耕有關的各神，甚至包括督促農(nóng)耕的田畯之神、撲食傷害莊稼的田鼠、野豬的貓神、虎神，還包括堤防之神和水溝之神。除了地神，人們還要祭拜的比較重要的地界神靈有社神，社是土地的象征，社與五谷之長的稷相連，稱為社稷，表示整個農(nóng)業(yè)，而農(nóng)業(yè)又關系到王朝興衰，所以社稷成了國家政權的代名詞。它也作為王朝的重要的祭祀對象傳承下來，后來由于佛教的傳入，道教的興起，官方的社祭只留下了外在的形式，而民間的社稷演變成了城隍神與土地神。

地上的神靈很多，人們要祭祀的對象也很多。有些神靈在人們心中并不占特別重要的地位，但他們與人們的日常生活生產(chǎn)息息相關，所以人們也會進行一些祭祀。除了祭祀地神、社神外，山林、川谷、丘陵供給民眾生存需要的物資，都有功于人類，人們也會祭祀山神(山鬼)、水神、石神、火神等地界神靈。

祭祖

原始社會便有了鬼魂的觀念，經(jīng)過長時間言語口傳的渲染，祖先儼然具有了一種神秘的力量。他們能于冥冥之中監(jiān)視子孫的行為并加以佑護或者懲罰，子孫也深信經(jīng)由祭祀的儀式和祭品的供奉，可使祖神保佑與賜福自身。因此，與祭天、祭社合為古代的三大祭禮之一的祭祖活動也就有了基礎。

殷商時期人們尊崇的鬼神非常多，但對祖先神的崇拜卻尤為突出。安陽殷墟出土的甲骨卜辭表明，殷人對自上甲以來的祖先進行頻繁復雜的祭祀活動。殷人的祭祖活動會用人祭，手段也是非常殘忍的，如砍頭、活埋，甚至把他們剁為肉泥，焚燒、肢解就更是常見。祭祖活動在周代就已形成定制，周代也為后世的祭祖活動樹立了典范，歷經(jīng)千百年而不衰。在《詩經(jīng)》中，祭祀祖先的詩歌最多，而在祭祀祖先的詩歌中，又以祭祀文王、武王的詩歌為多。初時的祭祖除了死時厚葬及人殉之外，還要定期的供奉酒食玉帛，后來發(fā)展為燒紙錢供祖先花銷。而祭祀也是給了祖先游蕩的魂靈一個歸宿。對祖先而言，由于他在冥冥之中影響乃至支配人間子孫的一切事情，所以子孫如有重要的活動或發(fā)生災難，就要祈求祖先保護。同時對已故長者的敬畏，也使人們定時為祖先供奉衣食。如此代代相傳，遂成定習。

春秋時期，祭祖內(nèi)涵已發(fā)生了變化，對祖先的敬畏與祈求已轉化為“致意思慕之情”的倫理觀念。秦漢時期，在平民社會中，祭祖與社祭成為一般百姓生活中及心靈上的寄托，社祭扮演著凝聚社會功能的角色，而在各個家庭中，祭祖則成為全年中不可或缺的行為。魏晉后，佛教思想融入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也融入祭祖思想中，形成了儒佛整合后的時代面貌。此后，又歷經(jīng)元明清朝，經(jīng)過千百年的沿革變遷，中國古代的祭祖匯成了一種傳統(tǒng)，歷代相承，雖然偶有枝節(jié)增減，但其主流趨勢儼然成形。在近現(xiàn)代中國的多數(shù)地區(qū)，祖先祭祀成為了各種祭祀中最重要的一種。幾千年間，對其他神靈的祭祀或淡漠或消亡，或并入佛道兩教之中，惟有對祖先的祭祀歷經(jīng)千年而不衰。

祭圣賢

對于人界神靈的祭祀，除了祭祖先之外，還有祭圣賢的禮儀，如對黃帝、炎帝、孔子和關公的祭祀。另外古代各行各業(yè)都有行業(yè)神，還有行業(yè)神的祭祀。比如學算命先拜鬼谷子，木匠、水泥匠、瓦匠、油漆匠等很多行業(yè)則尊奉魯班。還有人們繼承下來的祭奠家神，比如門神、灶神、井神等。

黃帝祭祀是中華民族傳統(tǒng)祭祀文化的組成部分。黃帝崩，當時人們自然要根據(jù)傳統(tǒng)習慣祭祀黃帝。據(jù)馬肅引證《竹書紀年》及《博物志》，黃帝死后，他的臣子左取其衣冠幾杖建廟加以祭祀。起始于史前的黃帝祭祀，沒有隨著歷史時代的更替而消失，而是被封建國家當作三皇之一納入中央的歷代帝王廟中享受祭祀，經(jīng)歷了史前、三代、春秋戰(zhàn)國和整個封建王朝時代，帝王陵寢之一的黃帝陵受到祭祀，一直延續(xù)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