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

司嶼夏

“如果我愛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擁有……”

我們是單元樓，兩家門對門，離很近。安卿就住在我家對面。那個有淺淺的明朗的笑容、明眸善睞、瘦高瘦高的男孩，他叫安卿。

我在心里念著這個好聽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安卿，安卿，安卿……”他的名字是我從他母親口中聽來的。我媽媽和他的母親有時會在一起聊天或是逛街吃飯。雖說有時候把我們一起帶著，但我們卻不曾說過話。

除了安卿以外，以前從未有過這樣一個對我笑得那樣明朗的男孩。每次看到他的笑，我的心總會很滿足，很快樂。

我曾許多次揣測過那種笑意里，究竟包含了什么。是禮貌？是習(xí)慣？是嘲笑？還是有著不一般的意義——喜歡？在那個幼稚的年代，多多少少會有這樣自作多情的情愫在心底悄悄生長著。

那時的我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喜歡，卻在心里暗暗承認(rèn)自己也喜歡上了那可愛微笑的主人。其實，我，很自卑，因為我長得不好看，一點也不好看，而且很呆很笨。似乎除了學(xué)習(xí)還不錯外，我的身上真的找不出任何優(yōu)點了。我經(jīng)常會在樓下長滿青苔的古老的小巷里碰見安卿。每次都能看見他的微笑，真好。那么溫暖，一不小心就溫暖了整個夏天，我最愛的夏天。

很多事只會發(fā)生在那樣冗長、耀眼的夏天。因為在夏天，我們有足夠長的時間做足夠多的事。我所謂的事則是幼稚地制造與安卿相遇的機會。

每次遇見他，他總會用他的微笑照耀我。而我呢，好像很少對他微笑。因為沒有足夠的勇氣，每次看到他的微笑，我總會不自主地把頭低下去，然后臉頰開始發(fā)燙，心怦怦地跳個不停。但是我做人太失敗了，太沒出息了。如果那一次再努力一點，再勇敢一點，也許我就有機會和安卿成為朋友了。

我背靠著門，屏住呼吸，聽著慢慢上來的腳步聲，心跳又開始加速。我告訴我自己這次一定要勇敢一點,GO！GO!加油!于是，當(dāng)安卿到達(dá)我們這層樓的時候，我鼓足了勇氣推開門，高高地?fù)P起頭，毅然地大聲說：“我，可以，可以……”他對我笑著，我的聲音終如料想之中小了下去，頭也低了下去，“……加你QQ嗎？”

我的臉變得異常地燙，人也有些恍惚。但我依然想方設(shè)法地控制心跳聲，生怕被他聽到。

“呵呵，當(dāng)然可以。”然后他走到我面前。盡管我埋著頭，但依然可以感覺他真高。

心真的跳得很快?！斑M(jìn)來?！蔽易咴谇懊?，他跟在后面。當(dāng)路過家里的鏡子時，我悄悄地掃了一下，發(fā)現(xiàn)安卿穿著淡綠色的短袖。

好健康的顏色。

家很小。門到電腦的距離也實在短。而在我的感覺中卻變得如此的漫長。我總是這樣后知后覺。

打開電腦，突然發(fā)現(xiàn)那該死的網(wǎng)連不上了！真是見鬼。我氣急敗壞地用力捶著鍵盤。他笑著對我說：“別著急，我先過去，不介意也可以到我家去玩?！蔽彝蝗痪湍樇t了。呆呆地看著他走了過去，沒有關(guān)上門。安卿第一次請我去他家玩，不可思議。在我記憶中，這句話產(chǎn)生的機率應(yīng)該是千分之零點零一才對?？删驮趧偛?，那句話奇跡般地捂上了我的耳朵。

我想我會高興三整天，就因為這句話。因為它出自安卿之口。我就這樣不耐煩地等待著網(wǎng)重新連上。多么漫長的過程??！好像一切都亂套了!對著冰塊狠狠地咬下去，裹在滾燙的嘴里亂嚼，咯嘣咯嘣的。冰涼的感覺一直傳遞到腳指頭。眼前的世界仿佛也跟著上下晃動，左右搖擺。

就在網(wǎng)連好后，我忘了這么煩躁而漫長的等待，滿心歡喜地準(zhǔn)備叫他過來。卻被住他樓下的一個“四眼”同學(xué)搶先了。叫了安卿就一下子鉆進(jìn)他的房子，然后砰地關(guān)上門。

我不曉得為什么這么巧，像極了某部爛到?jīng)]人看的電影的橋段。一點也不好笑。

我在這邊呆了。不敢再去叫他。沒勇氣。膽小、懦弱。我最終沒和安卿成為朋友。

我一個人無力地倒在床上，雙手張開，想著我就這樣飛到了太空。

屋外刺眼的陽光依然泛濫，綠色的樹木那么勇敢地接受陽光的考驗，知了不停地叫啊叫，顯得那么焦躁。

這是我惟一一次與安卿說話，也是最后一次。一共，不超過五句。

從那以后，我又變回以前，不再貪心。只要可以看見安卿的笑容。

我的小秘密，他永遠(yuǎn)也無法得知了。似乎，我覺得他好像連我名字都不知道。

“安卿，安卿，我叫嶼夏。你收到?jīng)]？”

記憶里，那個日光傾城的夏天，安卿永遠(yuǎn)穿著淺色的短袖，對我明媚地微笑。那么好看。自己真正喜歡過的人，總會使自己改變點什么，愛好、生活方式或是思考方式。而我，安卿的走過，讓我那么快地愛上綠色。那么透明、健康的顏色。

我對他的喜歡僅僅只延續(xù)了那么一個夏天。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也是一個最純凈的小孩，不管他以后變成什么樣。那年夏天，喜歡安卿的那些時日，我周而復(fù)始地一遍又一遍地聽《知足》。如此舒緩、安靜、簡單的旋律，也只有在那個單純年代里，才可以將它里面的情感發(fā)揮得那么淋漓盡致。

“怎么去擁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擁抱一夏天的風(fēng)，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總是不能懂不能覺得足夠……那樣的回憶，那么足夠……”于是，這首歌在我生命中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被嵌上了特定的心境。

那個叫安卿的男孩，教會了我知足。

安卿，現(xiàn)在你還記得我嗎？一定，記不得了吧。

如此渺小、幼稚的我。

編輯/苗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