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培利
也許你不經意間的一次夸獎
那羞澀孩子就會綻放出美麗的花朵。
朱智莉是我的高中同學。她的長相很馬虎,總是一副睡不醒的表情。又瘦又小的身體裝在胖胖大大,老氣橫秋的衣服里面。那些衣服,顯然是被哪位心寬體胖的親戚淘汰下來的,暗示著她家境的羞澀。比這還要糟糕的是她長了一頭沒完沒了的虱子。她正看著書,寫著作業(yè),小虱花就會順著頭發(fā)滾落下來,在她攤開的書上,作業(yè)本上橫行一氣。
至于她的學習成績,不好不壞,簡直可以和她的長相相提并論。因此,她沒有朋友,從高一開始,永遠的最后一排,永遠的單獨座位。就連老師也很少提問她。她很自覺地把心鎖起來,把眉鎖起來,悄無聲息地上學放學,和誰都很少交往。
可是到了高二下半年,她的學習成績忽然有了提高。雖然還是拮據的衣著,人卻不經意間清秀起來,水靈起來,開朗起來,變得愛說了,愛笑了,愛整潔了。臨到高三畢業(yè),竟然成了我們學校的一朵金花,優(yōu)秀黑馬,考上了全國人民矚目的名校清華,令我們不得不仰視她,望塵莫及。
不久前,我在街上和朱智莉相遇了。此時的她已經是一位頗有建樹的青年學者了。提及當年,我好奇地問:“當年你是怎么從丑小鴨變成白天鵝的?”她笑了,笑得很燦爛。于是,在那個明媚的下午,我聽到了這樣一則故事。
一個早晨,十七歲的朱智莉養(yǎng)了三年的仙人球,開出了一朵白色的花,喇叭一樣的形狀,質地像雪白高貴的天鵝絨?;ㄈ锍屎茇S厚的一束,周圍的一絲一縷團團圍繞著一根茁壯俏麗的主蕊。她喜歡極了。這棵仙人球,是她在路邊的垃圾堆里撿的,樣子很丑陋。她當年只是不肯妄棄了每一個細弱的生命而已,沒想到它居然開出這么美麗的花兒作為回報。
那天,她把花小心地摘下,帶到學校,又找來一只易拉罐桶,剪成花籃的形狀,把花放了進去,讓花朵在課桌上綻放。
第一節(jié)課是語文早讀。年輕的語文老師無意中踱到了教室的后面。她向朱智莉俯下身去。正讀著書的朱智莉再也讀不下去了,心里怦怦直跳。語文老師姓許,是高二下半學期才接的我們班。她很年輕很美麗,一臉的祥和,身上永遠有一縷芬芳。朱智莉躲閃著,生怕老師發(fā)現了自己頭上的虱子。沒想到,老師卻低低地向她耳語到:“花真漂亮!是什么花?”
她的臉騰地紅了,迅速地在一張白紙上寫道:“仙人球的花”。老師笑了,說:“哦!應該算是曇花了?!蹦┝耍蠋熡终f:“相信你也會開出這么美麗的花!”
于是,整個青春時光,朱智莉都被老師的這句話激勵著,興奮著。她也會開出這么美好的花的!是嗎?這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那個夏天,老師給她找來了幾包中藥,幫她清除頭上的虱子。
那個夏天,仙人球開出第二支花的時候,她把花悄悄地放在老師的教案上。
那個夏天,她的眉頭開始舒展,臉上有了笑容。她第一次發(fā)現,自己居然會笑得很好聽,如風鈴叮當。
后來的事,我們都知道了的,她在自己的青春底版上,開放得曇花一樣美麗。
故事聽完,我發(fā)出輕不可聞的感慨:仙人球花并不是曇花,而十七歲的朱智莉,卻因此相遇了她一生的曇花——我們的語文老師!那曇花開在了她人生的枝頭,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