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緒如煙或如酒

說到季節(jié)，總有點莫名其妙地喜歡起夏天來。覺得“夏天”這個名詞，和“年輕”一樣， 念著特別的清脆。

夏天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陽光，真正耀眼的陽光。陽光燦爛到極致，大葉榕青翠到了極致。我們常常躲在如同漫溢的湖水一樣的樹陰下面，輕松地咬耳朵。一束一束的陽光嬉戲著穿過大葉榕錯疊的綠葉，投下的碎片紛亂而有致地散落一地，就像六弦琴叮叮咚咚的聲音，散落了在我們的耳語。夏天的太陽風調皮地繞弄我們的發(fā)際，在我的耳邊呢喃，我們笑說理發(fā)師剪斷了多少人的思念。

夏天的雨，是轟隆隆，緊接就嘩啦啦的，來得暢快淋漓。雷雨中，回憶的片段，在公交車總是模糊氤氳的玻璃上流淌：馬路上熙熙攘攘的彩傘，流光溢彩卻又是那樣的協(xié)調，隨著雨點的節(jié)奏，離離合合碰碰，像一支生動搖曳的土風舞。我們卻站在橘黃的面包店外，攤開手心盛接雨水的冰涼。眼角的余光瞥見你前額的發(fā)絲染了點點雨星，但我咬唇扭頭轉向了漫天的滄海橫流。

現(xiàn)在我伸出手指畫在玻璃上，大顆的水滴沿著手指落下，有如回憶里毫不吝嗇的眼淚。走下車門的梯級，腳邊的雨水匯成一股溪流，嘻笑淌過。這時我又會不自覺地笑了，也許夏天的雨終歸是真摯的，是誠懇的。

夏天的街頭巷尾，都可以看見穿著清涼的女孩子。她們像是把青春蓄藏了大半年，在炎炎這一季盡情地綻放。神采飛揚地，從發(fā)端，到輕薄的小背心，到飄逸的裙子，到腳踏的那一抹浮云，都是歡快的色彩，歡快得足以讓人忘記身上的沉重。我獨自駐足街頭，在她們跳躍的舞步間，看得見的，是偶爾在裙擺下露出的，小腿上優(yōu)美的弧度，我們曾經(jīng)的那般。今年的夏天仍然清脆。

年輕的歲月在夏天灼熱的照耀下閃爍著。

他們說，還有多少個夏天能在大葉榕的樹陰下挨擁著，能在雨天流連記憶的憂傷，能在石板街上揮霍不負重量的青春？春天的膠著和濕膩不同于夏天，秋天的干澀和蕭瑟不同于夏天，冬天的凜冽和慘淡不同于夏天。

只是，每逢入夏，我都想要剪頭發(fā)，又每次都留住一些。有天我踏出理發(fā)店，夏天調皮的風讓碎發(fā)摩挲我的頸項，我想起我們在榕樹下的笑語。原來，是有太多雜亂的思念，我讓理發(fā)師把它們剪斷，它們有的散落，有的仍在我心頭亂舞。

那么，恰似你問，夏天的清爽和甜美，是會像老酒，越釀越酣，還是會在成長中像霧靄，最終化成點點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