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春意漸濃,空氣中似乎到處彌漫著一種喜慶的氣氛??墒俏覅s因闌尾炎發(fā)作,住進了醫(yī)院。肉體上的疼痛,精神上的郁悶,一直伴隨了我好幾天。一天夜晚,正當(dāng)我煩悶無聊之際,一縷輕柔、渾厚的歌聲,順著我的耳膜,流進了我的心田:“愛過知情濃,醉過知酒濃,花開花謝終是空。緣分不停留,像春風(fēng)來又走,女人如花花似夢。”這不是已故歌星梅艷芳唱的《女人花》嗎?那如花似夢的旋律,那如怨如訴的聲情,讓人無法不沉醉其中,并為之潸然淚下。女人花是美麗的,可女人花又是多么脆弱和孤獨??!《紅樓夢》中的林黛玉,在“花開花謝”的暮春,不就發(fā)出了“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的悲吟嗎?為情所困的林黛玉是孤獨的,在孤獨無依的迷惘中,她獨自感受著青春的花瓣在無語的東風(fēng)中飄零的聲音,品嘗著“情到深處人孤獨”的人生酸楚。
我由此想起了如花的女人張愛玲在《色·戒》中對女人的描繪:“有美的身體,以身體悅?cè)耍挥泻玫乃枷?,以思想悅?cè)恕?,女人猶如一朵花,雖然如此美麗多情,但是大都卻只能在遍地的野草中孤芳自賞。這情景也許就像蘇軾在《水龍吟》中形容的那樣吧:“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彪m然說的是楊花,但又何嘗不是在憐惜“寂寞開無主”的如花女人呢!
數(shù)年前,我在云南的“女兒國”——瀘沽湖——游玩的時候,在那山清水秀的湖心島中攝下了一幅照片:荒草叢中,一朵云南到處可見的野茶花,孤獨地在風(fēng)中搖曳,寂寞地開放著,似乎無人在意和憐惜。也不知在事隔多年后的今天,那朵美麗的野茶花,依然孤獨地、寂寞地開放著嗎?不過,就算它“寂寞已被雨打風(fēng)吹去”了,可它也依然開在我的夢里,依然豐姿綽約地美麗著我的世界,宛如梅艷芳在歌中所唱的那樣:“我有花一朵,長在我心中,真情真愛無人懂!”
是否真的無人能懂呢?是否隨著物質(zhì)生活的日新月異,功利主義的滋長蔓延,人們的情感越來越蒼白,心靈的交流與表白越來越少了呢?走在野花綻放的路邊、山坡,人們似乎對那美麗的色彩和芳香,無動于衷;就像《女人花》中所唱:“遍地野草,已占滿山坡,孤芳自賞最心痛!”在審美的感悟方面,我們似乎已遠(yuǎn)不及生活在唐宋時代的文人了?!爸烊笜蜻呉安莼?,烏衣巷口夕陽斜”;“陌上柔桑破嫩芽”,“春在溪頭薺菜花”;“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真可謂“一枝一葉總關(guān)情”??!
我想,如果我們能保持這樣一種對人間有情的胸懷,懂得欣賞美麗的花朵和花朵一樣美麗的女人,那么“女人花”還會因孤芳自賞而心痛嗎?想到這,一股愛的暖流遍布了我的身心,身上的病痛似乎也減輕了許多。我的耳邊恍惚還在回響著梅艷芳那多情、深婉的歌聲:“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女人花隨風(fēng)輕輕擺動。若是你聞過了花香濃,別問我花兒是為誰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