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著名女作家喬治·桑是個只穿褲子的女人,在她那個年代,她的這種穿戴方式足以特立獨行,在一群穿裙子的女人中間,以男人的方式優(yōu)雅著,表現(xiàn)著女權(quán)和那個時代的酷,所以,讓我特別暗羨。
曾經(jīng),我是個不穿褲子的女人。不穿褲子一定讓許多人覺得曖昧起來,其實我很不曖昧,因為大部分時間我都在穿裙子,這是公司的規(guī)定,還是大部分公司的規(guī)定,所謂的白領(lǐng),其實是那種穿著品牌裙子在中央空調(diào)的冷氣下瑟瑟發(fā)著抖的女人們。
所有的裙子都不是那種波西米亞的大長裙,不能長于20厘米,不能太肥大,不能看起來有半點褶子。我們老總說,一個女人裙子的長度和她的地位是成比例的,裙子越短職位越低,裙子越長職位越高。我觀察了一下,果然是,我們公司的副總來視察時,我發(fā)現(xiàn)她穿著米色的休閑褲,那種鎮(zhèn)定自若讓我十分艷羨。
為什么,她能穿褲子?
老總說,你們坐到這個業(yè)績,也可以穿褲子了。天啊,我們的業(yè)績與穿褲子息息相關(guān),我總看到楊瀾穿著修長的褲子,原來人家也是老總級的人物了。
也不是所有日子全要穿裙子。如果溫度在15攝氏度以下,是可以穿褲子的。但廣州這個鬼地方,最冷也不會低于15攝氏度,所以,一年365天,我有360天在穿裙子,其他那5天,我什么也不穿,就蓋著被子在睡大覺。
在同學(xué)聚會大家重新訴說理想時,只有我的理想最低級,我說,能每天穿褲子就很滿足了。小時我的理想就是嫁給鄰居家的小虎,因為他有很多美麗的蠟筆。那時我就為了圖什么才想什么,到現(xiàn)在還是如此。我的同學(xué)有想當(dāng)老總有想出國的也有想當(dāng)誰誰的老婆的,但我就這么點理想,多么簡單。
后來,為了穿褲子,我北上。北京這么冷,應(yīng)該可以穿褲子了,因為上海我也呆過,那里的女子是凍死也要穿絲襪的,有一種和大冷天拼命的感覺,我拼不過她們,只有回到北京。
沒想到北京的白領(lǐng)們照樣是一不怕冷二不怕死,她們穿厚厚的羊絨襪子,然后外面還是小短裙,在白雪飄蕩的冬天,讓我看了不寒而栗。
我如此思念我的褲子。上大學(xué)時那一條條破洞的牛仔褲,還有那一條條亞麻的米色的休閑褲,它們讓我如此飄逸,但現(xiàn)在,為了那每個月6000塊,我必須要放棄穿褲子嗎——盡管北京的中央空調(diào)開得很足,在屋里時完全可以穿透明的絲襪。
但我開始煩了那不能超過20厘米的裙子,在夏天開始的一個早晨,我穿上了7個洞的牛仔褲出現(xiàn)在我們的大樓里,所有的白領(lǐng)看著我張圓了嘴巴,我肩上是一只口袋大的黑色牛仔包,她們照樣用著路易·威登,我們上電梯時她們說,要去休假嗎?我笑笑,怎么會?我來上班的。
第二天,我被炒了魷魚,只因為穿著破洞的牛仔褲。我沒有太過悲哀,可能,我一輩子也當(dāng)不了副總,那么,我就一輩子不穿褲子了嗎?為了穿褲子,我寧愿掙每月2000塊的藍領(lǐng)工資,那時,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后來我干脆在家做了soho,一個人披著大被單,里面是一件純棉的大背心,很大很大。上面畫著蠟筆小新。光著腳,電腦桌上是一塊沙瓤的西瓜和果丹皮若干。音響里放著的是周杰倫的新歌,嘻,就這樣過下去有什么不可以?如果在公司里,大家會認為我怎么能這樣,是不是要瘋了?我沒有瘋,我只是不想再穿那樣的裙子,我要穿褲子。
我出去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穿褲子,有時穿牛仔褲,有時穿休閑的亞麻褲,最近流行軍裝褲,深綠色,很多的口袋和褶皺,我當(dāng)然不能落后,買了3條來回穿,在東四銀街碰上我曾經(jīng)的同事,她仍然穿著把臀部裹得很緊的裙子在買裙子,看到我她笑了,然后說,是不是穿褲子覺得極爽?我嘻嘻笑著,那當(dāng)然,所以,為了穿褲子,一是升職,二是辭職,你看著辦吧。
我數(shù)了數(shù)自從我辭職后買的褲子,長的短的肥的瘦的,足足有30條,我不是愛死了它們,而是對它們曾經(jīng)充滿了向往。向往穿褲子,那是向往一種自由的生活方式。
彎月如眉摘自《天津日報》 編輯/李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