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進“中央文革”
自從《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發(fā)表后,中央內(nèi)部的意見分歧,已經(jīng)暴露在全黨面前。毛澤東決心用非常手段解決內(nèi)部分歧。1966年初,在毛澤東的支持下,陳伯達決定成立一個中央文件(即“五一六通知”)起草小組,吸收毛澤東認為是無產(chǎn)階級革命派的人員參加。這些人參加進來,不光是起草文件,實際上是作為毛澤東身邊的干部,直接參與發(fā)動“文化大革命”。毛澤東有_個設想:等“文化大革命”結(jié)束,這些人要作為中央領導干部擔任重要領導職務,因此,選擇進中央文件起草小組的人,都是經(jīng)過毛澤東認可的,其成員有:康生、江青、王任重、張春橋、關鋒、戚本禹、姚文元。張春橋和姚文元一開始就是作為這個小組的骨干而被選進來的。
1966年4月,毛澤東決定在5月內(nèi)召開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會議是在5月4日至26日召開的。張春橋、姚文元作為中央文件起草小組的重要人員,列席了這次會議。這使二人受寵若驚。
原來,1966年5月的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決定:撤銷以彭真為首的中央文化革命五人小組,重新設立中央文化革命小組。但由于當時新成立的中央文化革命小組成員沒有全部定下來,便只決定了組長(陳伯達)人選、顧問(康生)人選、副組長(江青、王任重、張春橋)人選。但是,當時中央已經(jīng)決定:這個中央文化革命小組隸屬于中央政治局常委之下,代替中央書記處的職權,實際上其地位高于中央書記處,因此,選“中央文革小組”成員,還是很慎重的。進中央文化革命小組的人,都必須經(jīng)毛澤東同意才行。毛澤東經(jīng)過6月、7月兩個月的考慮,最后于8月初確定了中央文化革命小組的機構和成員。1966年8月2日,中共中央補發(fā)通知,宣布“中央文革小組”組成如下:
組長:陳伯達
顧問:陶鑄、康生
副組長:江青、王任重、劉志堅、張春橋
成員:謝鏜忠、尹達、王力、關鋒、戚本禹、穆欣、姚文元
張春橋、姚文元都成了“中央文革小組”成員,張春橋還當上了副組長。他們一下子成了“中央首長”。因為中央文化革命小組成員,實際上等于中央書記處書記。
說起來,張春橋的這個“中央文革小組”副組長,又是十分特殊的。在“中央文革”,在組長、副組長中,大都是有一定資歷和背景的人。組長陳伯達,算是有一定“革命資歷”的人,自延安時期起,他就是毛澤東身邊的第一號大秘書,建國后也長期參與對思想文化戰(zhàn)線的領導,是中央的“大筆桿子”。顧問陶鑄、康生都是老資格的人,都有一定的理論功底,又都善于寫作。副組長江青雖然談不上什么資歷和水平,但她是毛澤東的夫人,身份特殊,自然是別人無法與她相比的。副組長王任重,是毛澤東長期以來一直信得過的人,不光資歷深,當時的職務也高,是有一定理論水平和寫作能力的高級干部。副組長劉志堅,是部隊老資格的政治工作領導干部,戰(zhàn)爭年代立有戰(zhàn)功,建國后是中將。唯獨副組長張春橋資歷淺,職務低,因此名列副組長的最后。但不要忘記了,張春橋此時實際上是與江青、王任重、劉志堅這樣的重要干部平起平坐的,也不要忘記了,連王力這樣的在中央工作的副部級干部都還只是成員。沒有當上副組長。更重要的是,張春橋在“中央文革小組”中起的實際作用決不是一位副組長的作用。其原因在于:組長陳伯達管不了江青,反而要受江青的指揮,他就不大管事了,江青成了實際上的組長(后來中央下發(fā)文件規(guī)定,江青為第一副組長,在陳伯達生病或有其他事情期間,江青領導“中央文革小組”的全部工作——筆者注),而江青決定任何問題,都是和張春橋一起商量、拿出主意來的。江青在“中央文革小組”中的實際地位、特殊身份,決定了每當她拿出意見,就等于是最后決定,何況還有張春橋的應和呢?這樣,王任重、劉志堅的副組長,也就形同虛設了,他們也管不了什么事情了。后來,王任重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打倒,劉志堅被揪了出來,副組長實際上就剩下江青和張春橋兩個人了。組長陳伯達是“牌位”,江青是實際上的“中央文革小組”組長,張春橋?qū)嶋H上就成了“中央文革小組”第一副組長。成為“中央文革小組”實際上的“二把手”。
張春橋和姚文元還以“中央文革”成員的身份兼任上海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成了兼中央大員和地方大員于一身的重要干部。當然。這是后話。
支持“安亭臥軌”
1966年11月,上海一些在“文化大革命”中產(chǎn)生的造反組織建立了一種跨行業(yè)跨單位的造反組織——“上海工人革命造反總司令部”(簡稱“工總司”)。11月9日,他們聚集在文化廣場召開大會,準備搞一個“上海工人革命造反總司令部”的成立儀式。會上,他們提出要上海市委承認他們是合法的革命群眾組織,還提出要批判上海市委主持工作的書記曹荻秋。上海市委派上海市委常委、上海市總工會主席張祺來講了很明確的三條:第一,造反不能影響生產(chǎn),現(xiàn)在你們必須回家休息,明天繼續(xù)在本單位搞好生產(chǎn);第二,根據(jù)中央精神,工人參加“文化大革命”,不能搞跨行業(yè)跨單位的組織,而“工總司”就是這樣的組織,因此上海市委不承認“工總司”是合法組織;第三,曹荻秋不能到會場來接受所謂的批判。這就是上海市委的意見。聽了這個意見,王洪文氣急敗壞,他像一個賭徒,下決心繼續(xù)賭下去了。王洪文登上臺,向在場的全體造反隊員高喊道:上海市委要鎮(zhèn)壓我們,我們這幾千人就要成反革命了,我們要到北京向黨中央、毛主席告狀,希望你們支持我們,現(xiàn)在紅衛(wèi)兵可以免費串聯(lián),我們也可以免費去北京告狀。廖祖康在旁邊高呼,革命戰(zhàn)友們,沖啊!沖進去!于是,幾千造反隊員一聲喊,就沖進了車站,涌上了站臺。正好有一列向北京開的列車,王洪文一聲喊:“上!”他們不由分說,分別從車門、車窗涌進車廂,把這列火車擠了個滿滿當當。火車按點開動了。但這列火車開出上海北站不久,就開始緩速行駛。開到上海所屬嘉定縣的安亭火車站時駛?cè)胲囌九赃叺囊粋€卸煤專用的道岔上,用鎖鎖上了。他們決定攔車。但第一次攔車沒成,王洪文要第二次攔車。第二次攔車時王洪文沖在最前面,他頭一個躍上鐵軌,躺了下來,王洪文的小兄弟們也緊跟著沖上鐵軌,臥在鐵軌上。這列火車也只好停了下來。這一次,王洪文和他手下的骨干干脆不離開鐵軌了,就臥在那里,整個滬寧線被堵塞了。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北京。毛澤東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毛澤東對造反工人要到北京來告狀之事,沒有表態(tài),他只是指示當時實際主持全國各方面工作的“中央文革”處理此事,而且指定“中央文革”的組長陳伯達親自出面處理。
陳伯達很為難。他自己不能去上海,就決定使用自己能寫作的看家本領來處理。于是,陳伯達動筆寫了一個電報稿。他在電報稿中寫的非常明白:你們不是用業(yè)余時間鬧革命,是不對的,你們臥軌攔車,已經(jīng)是中斷生產(chǎn),停止生產(chǎn)了,你們這樣做,影響是極壞的。并且,陳伯達明確表示:解決你們問題的辦法。就是你們回上海去,就地解決。陳伯達的電報直接發(fā)給上海市委。上海市委立即行動。他們派出廣播車,開到安亭,廣播車上反復播放陳伯達的電報。這一下,王洪文傻眼了。他知道,陳伯達是中央政治局常委,是黨內(nèi)第五號首長,還是“中央文革”的組長?!爸醒胛母铩痹诋敃r是主持全國黨政日常工作的,就是代表中央的。陳伯達的電報,等于是中央否定了他們的行動。他們即使去北京,得到的,也就是這個結(jié)果了。他們回上海去,將處于被追究責任的地位,而中斷滬寧線長達幾十個小時,決不是小事。王洪文清楚,自己面臨坐牢的危險。
陳伯達發(fā)了電報后,又派張春橋乘飛機飛往上海。陳伯達的電報發(fā)到上海時,張春橋乘坐的飛機也起飛了。張春橋一到上海就與這些造反派頭目們展開了談判。王洪文向張春橋提出:我們可以同意“中央文革”的意見,“工總司”撤回上海,但是,有5條要求,要你明確表態(tài),并且簽字同意。這五條要求是:第一條,承認“工總司”是上海工人階級組成的革命的合法的組織:第二條,“土總司”是被上海市委逼迫北上告狀的,我們北上告狀,是告上海資產(chǎn)階級反動路線的狀,是革命行動;第三條,上海市委必須承擔安亭事件的責任;第四條,曹荻秋必須在全市人民面前公開作檢討;第五條,今后上海市委必須給“工總司”以工作方便。末了,王洪文重重地加上了一句:如果不答應這5條,我們做不通在安亭的造反工人們的工作。
聽此話。張春橋心中暗自掂量:王洪文已經(jīng)答應了可以撤回上海,他們只要撤回上海,大問題總算解決了,他此行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而王洪文提出的這5條要求,也正合他的心意。他在內(nèi)心是支持上海工人造反的。他早就對上海市委不滿,認為上海市委執(zhí)行的是資產(chǎn)階級反動路線。如果搞倒上海市委主要領導人陳丕顯、曹荻秋,我張春橋就可以控制上海。張春橋還感到,“工總司”已經(jīng)是上海政壇一支不可低估的政治力量,如果能夠抓住這支政治力量,他就等于有了今后控制上海的法寶。于是,張春橋答應了王洪文的要求。
上海市委領導人陳丕顯、曹荻秋很快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他們堅決反對張春橋這樣做。他們決定召開上海市委書記處會議解決這個問題。上海市委書記處會議于11月13日上午舉行。會議一開始,曹荻秋就表示了自己的意見:“工總司”是跨行業(yè)跨單位的全市性組織,市委早就集體討論過,對這個組織,不參加、不承認、不支持?!肮た偹尽北鄙霞w告狀,在安亭臥軌攔車,造成滬寧線中斷幾十個小時,這是嚴重破壞生產(chǎn)的事件,這個責任應該由“工總司”來負。曹荻秋對張春橋說:你在安亭講話,答應了“工總司”的5條要求,這樣做是完全錯誤的。聽說你還要到文化廣場去當著造反派的面簽字同意5條要求,你不應該去簽這個字。曹荻秋講話時,張春橋只是坐在那里聽著,與曹荻秋對峙著。這意味著會議陷入了僵局。曹荻秋見狀,立即站起來給北京“中央文革”打長途電話,請求裁決。接電話的是陶鑄。陶鑄在電話那邊聽了曹荻秋的匯報后,當即表態(tài)說:上海市委的意見是正確的,我完全同意按曹荻秋的意見辦。陶鑄還說,你讓張春橋同志來接電話,我與他講。陶鑄在電話里同張春橋講了自己的意見。張春橋放下電話后,回到座位,陰沉著臉對大家說,那就按陶鑄同志的意見辦吧。會議不歡而散。
會議一散,張春橋自己悄悄到機要室去給陳伯達打長途電話。他在電話中講了自己的意見,陳伯達表示支持張春橋,同意按照張春橋的意見辦。張春橋放下電話,立即乘車到了文化廣場,直接走上主席臺。臺下已經(jīng)有幾千名造反隊員等在那里。張春橋在向他們的講話中,再次肯定了他們的行動并當眾在“工總司”的5條要求上簽了字。
張春橋在“工總司”的五條要求上簽字的消息,立即傳到陳丕顯、曹荻秋的耳朵里。他們驚呆了。他們怎么也難以相信,一個已經(jīng)當面答應要按照陶鑄的意見辦的“中央文革”副組長:為什么耍兩面派?為什么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他們憤怒地給陳伯達打電話。要求“中央文革”組長陳伯達制止張春橋的行動。然而,又出乎他們的意料,陳伯達在電話里明確表示同意張春橋的做法。于是,他們又給陶鑄打電話,陶鑄仍然堅持他原來的意見。一個是陶鑄,一個是陳伯達,兩個人都是中央政治局常委,都是“中央文革”的領導人,卻持有兩種意見。曹荻秋發(fā)火地說:我們到底聽誰的?于是,他和上海市委其他主要領導人理所當然地以上海市委的名義,要求中央講清楚這個事情,要求中央有一個統(tǒng)一的、最終的意見。
問題反映到毛澤東那里。毛澤東讓中央政治局常委開會討論這個問題,做出決定。中央政治局常委馬上在北京召開會議?!爸醒胛母铩背蓡T列席了政治局常委會,劉少奇、鄧小平?jīng)]有參加會議,毛澤東也沒有參加會議。因此,這是一次特殊的政治局常委會。會議的唯一議題,就是如何對待安亭事件的問題。會上,周恩來、陶鑄堅持不承認“工總司”為合法組織,堅持工人參加“文化大革命”要立足于本單位,不能搞跨行業(yè)跨單位的群眾組織。姚文元顯然是有備而來。會上,他率先發(fā)言,發(fā)言時手里拿著幾張事先寫好的提綱。姚文元堅決主張,要按照張春橋的意見辦。姚文元還介紹了上?!拔幕蟾锩钡那闆r,對上海市委進行了攻擊,認定:上海市委是鎮(zhèn)壓“文化大革命”的,上海各造反組織為了沖破阻力,可以搞跨行業(yè)組織。聽姚文元這樣一說,陳伯達、江青,加上出席會議的其他“中央文革”成員,都表示支持張春橋的做法。政治局常委會上的這兩種意見匯報給毛澤東,毛澤東要在兩種意見中做出選擇。安亭事件發(fā)生后毛澤東一直關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他錯誤地認為,安亭事件是工人造反派與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進行斗爭的典型。他聽到政治局常委會上兩種不同意見之后,表示支持陳伯達、江青的意見,同意張春橋?qū)Π餐な录奶幚怼Kf:張春橋這次先斬后奏是對的,可以先斬后奏。總是先有事實,后有概念。毛澤東一言九鼎。張春橋、姚文元松了一口氣。他們得手了。
摘上海這個“大桃子”
當歷史腳步邁入1967年時,“文化大革命”已經(jīng)全面展開了。在“中央文革”的張春橋、姚文元多次暗示下已經(jīng)成為他們的親信的王洪文,不能讓走資派干了,要從他們手中奪權,于是,有了王洪文大鬧東湖會議的一幕。
說到東湖會議,還要從周恩來的一個指示談起。在“文化大革命”中苦撐危局的周恩來體會到,毛澤東雖然主張通過群眾斗爭這種“亂”的方式奪“走資派”的權,但毛澤東的內(nèi)心是不想讓全國出現(xiàn)全面動亂局面的,他還是希望把生產(chǎn)搞上去。于是,周恩來在貫徹毛澤東的指示時,突出強調(diào)要穩(wěn)定,要把生產(chǎn)搞上去。周恩來形成了這樣一個構想:由各地黨委的領導干部牽頭,說服、組織各地普遍出現(xiàn)的工人造反組織的頭頭,一起維護社會穩(wěn)定,把生產(chǎn)搞上去。上海是工人集中的地方,他想在上海試驗他的這一構想。于是,1967年元旦過后不久,周恩來就打電話給正離職休養(yǎng)的上海市委書記陳丕顯,讓他帶病出來工作,把上海較大的工人造反頭頭找到一起,貫徹“抓革命、促生產(chǎn)”的精神。陳丕顯接到周恩來的指示后,于1月初抱病出山,在上海東湖路上海市委招待所(陳丕顯出來工作后的臨時辦公地點)召集各路造反工人頭目開會。當時上海工人造反組織有70多個,較大的組織有十幾個,陳丕顯的秘書打電話聯(lián)系的,主要是較大的工人造反組織的頭頭。這些造反組織的頭頭聽說是周總理指示召開的會議,就都來參加了,連赫赫有名的王洪文也來了。
但王洪文來參加東湖會議,卻另有目的。原來,1月1日他接到了張春橋從北京打來的電話。張春橋告訴他,周恩來要陳丕顯出來工作,但陳丕顯也是走資派。毛主席發(fā)動“文化大革命”就是要奪走資派的權,我們不能再讓走資派干了,要奪他們的權,今后的上海,不是陳丕顯的,而是上海工人的。張春橋的這些話。對王洪文有很大刺激作用。王洪文是早有“當大官”野心的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有眾多工人參加的造反組織的頭目了。對上海的政局已經(jīng)有很大影響了,從走資派手中奪權,正是他心里癢癢著要干的事。特別是張春橋最后那句話:上海不是陳丕顯的,是上海工人的,上海工人造反頭頭正是自己,張春橋明明是暗示,今后要把上海的大權交給自己。放下電話后,他就像打了一針興奮劑一樣,一夜也沒有睡好。第二天,他接到了陳丕顯的秘書請他去東湖招待所參加會議的電話通知,他心里琢磨,正好可以去“轟”陳丕顯一“炮”,讓他威風掃地,干不下去。
1月2日下午,東湖會議剛開始,陳丕顯先傳達了周恩來的電話指示。以周恩來在人民中的威信及現(xiàn)在的地位,造反派的頭頭也說不出什么話來。陳丕顯傳達完周恩來的指示后,只說了一個意見:按照周總理指示,搞一個“告全市人民書”。來參加會議的人知道這是周總理的意見,紛紛發(fā)言,提出了不少關于穩(wěn)定社會,“抓革命、促生產(chǎn)”的意見。陳丕顯表態(tài)說,可以把這些意見整理成一個“告全市人民書”。陳丕顯的話音剛落,王洪文立即站起來,指著陳丕顯的鼻子斥責道:你陳丕顯算什么東西,要造反派聽你的?我們造反派不聽你的,你有你的問題,我們造反派還沒有跟你算賬呢!上海的工作問題,要由我們造反派來解決,不能由你們走資派來解決,你是上海市委資產(chǎn)階級反動路線的代表,是曹荻秋的代表。王洪文這一鬧。原市委干部徐景賢也在一邊幫腔。二人一唱一和,把整個會議給攪了。
攪了東湖會議之后,王洪文并未罷休,他要大干一場,開始實施奪權計劃了。從哪里下手奪權呢?他想到了毛主席的話:凡是革命,必先造成輿論。如果奪了輿論大權,就可以進一步掌握全上海了。于是,他把目光瞄準了上海的兩大報紙——《文匯報》、《解放日報》?!段膮R報》本是上海的老資格報紙,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時期就開辦了,報頭是用孫中山寫的字拼成的。《解放日報》則是共產(chǎn)黨解放上海后,由中共上海市委主辦的。麗家報紙不僅對上海影響極大,在全國也有很大影響。王洪文要奪“兩報”的大權,可謂目光獨具。這說明,他不是一個飯桶。但是,干這么大的事,他心里沒底,他必須找到中央的“后臺”。于是,1月3日,王洪文專程跑到北京,找張春橋、姚文元請示“機宜”。當天,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在北京平安里3號《解放軍報》社的二樓密謀。王洪文講了他要奪“兩報”大權的打算后,張春橋當即表示,正合我意。張春橋讓王洪文盡快回上海,組織人奪“兩報”的權。
1967年1月4日凌晨,王洪文手下的小兄弟和《文匯報》社的造反派匯合,奪了《文匯報》的權。當天印出的《文匯報》報頭換成了仿宋體,還刊登了毛澤東寫于1957年的文章:《文匯報的資產(chǎn)階級方向應當批判》。刊登此文的意思是,毛主席早就說《文匯報》一直堅持資產(chǎn)階級方向了。當天的《文匯報》還刊登了《文匯報社“星火燎原”革命造反總部告讀者書》,這篇“告讀者書”中公開表明:我們“星火燎原”革命造反司令部接管了《文匯報》。1月5日,王洪文的小兄弟匯合《解放日報》的造反派,又奪了《解放日報》的權。這樣,上?!皟蓤蟆钡拇髾嗳悸淙肓送鹾槲牡氖种小!皟蓤蟆钡膱蟮里L格也為之一變,攻擊上海市委的“火藥式”文章充斥版面。甚至還連篇累牘地刊登傳單。許多上海市民收到改版后的“兩報”后,連看也不看,就拿到菜市場上去包菜用了。
張春橋、姚文元于1月4日從北京飛抵上海,親自坐陣督促奪權(當時,王洪文等剛剛奪了《文匯報》的權,正在醞釀奪《解放日報》的權)。到上海后,二人立即與王洪文聚到一起密謀。此時的張春橋所考慮的不是奪權的過程了。他認為奪權是不成問題的。他考慮的是奪權后怎么辦的問題。他提出:奪了“兩報”的權力后,要刊登一篇批判資產(chǎn)階級反動路線的文章,不是開了一個東湖會議嗎?東湖會議的成果走資派不能用,我們可以用??梢越钖|湖會議上各造反組織的名義,搞這篇文章,題目就叫:《抓革命、促生產(chǎn),徹底粉碎資產(chǎn)階級反動路線的新反撲——急告全市人民書》。這篇文章由十幾家造反組織簽名(最后簽名的造反組織有11家),主題是批判走資派以抓生產(chǎn)為名,壓制革命、反對革命。張春橋手下的親信立即動筆,很快就把這篇文章整理出來,在1月5日的《文匯報》上發(fā)表。文章見報后,張春橋、姚文元急送中央轉(zhuǎn)毛主席。送出文章后,他們立即會見各路“造反英雄”,鼓勵他們造反,同時要他們團結(jié)在“中央文革”周圍,把“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這句話是個暗示,他要求各路“造反英雄”團結(jié)在“中央文革”周圍,而“中央文革”派到上海來聯(lián)絡“文化大革命”運動情況的又是誰?是張春橋、姚文元。團結(jié)在“中央文革”周圍,就是要各路“造反英雄”必須以張春橋、姚文元為核心。當然,他們也沒有忘記王洪文,在會見上海各路“造反英雄”時,處處贊揚王洪文。把王洪文放在突出的位置,甚至要王洪文與他們一起接見造反派代表。他們所說的“把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就是要各路造反派不要半途而廢,要進一步去奪“走資派”手中的權力。把這兩層意思結(jié)合在一起直白地表達出來就是:要把上海市委的權奪過來,由張春橋、姚文元來掌權。
但是,張春橋、姚文元還有更深的打算。他們早已把自己的位置定在了“中央首長”的位置上。他們有更大的目標,這就是:要在中央掌握更大的權力,區(qū)區(qū)一個小上海,哪里能夠容納得下他們?但是,上海的權力,他們也不能丟,他們要找一個能夠在上海替他們掌權的人。這個人,他們選定了王洪文。因此,此次張、姚回上海,張、姚、王三人已經(jīng)不分家了,三個人已經(jīng)經(jīng)常在一起研究、決定上海的大事情了。
王洪文也感到自己已經(jīng)成為上海的領導人物了。因為此時的上海市委已經(jīng)運轉(zhuǎn)不靈了,一切由造反派說了算。但是,造反派也需要有“中央文革”的支持才能真正掌權?,F(xiàn)在,張春橋、姚文元支持的是自己,自己在“中央文革”那里有了“根子”,就一定能夠成為上海的領導人物。他的前面雖然還有張春橋和姚文元,但今后張、姚的主要精力是放在北京方面的,王洪文自己才是上海真正的“一把手”。雖然這個實際的“一把手”還“名不正”,但他認為,到“正名”的時候,這個“一把手”也非他莫屬,他也就“當仁不讓”了。因此,他也擺起派頭來了。他外出乘坐的是當時上海最好的小轎車,后邊跟著兩輛吉普車,上面坐著由他的小兄弟組成的“衛(wèi)隊”,每當開會講話時,他也開始拿腔使調(diào)了。而且,他的派頭還擺到了市委的頭上。他要用這種派頭表明: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公開奪上海市委的權,但上海市委也得聽我王洪文的。
1967年1月6日,由王洪文等造反派頭目發(fā)起,在上海市中心的人民廣場召開萬人大會。批斗陳丕顯和曹荻秋。批斗會上,按照王洪文的安排,宣讀了“三個通令”。“三個通令”的核心內(nèi)容就是:上海革命造反派不再承認曹荻秋是上海市委書記、上海市長:現(xiàn)在的陳丕顯,必須聽從工人革命造反派的指揮?,F(xiàn)在,要打倒上海市委,請求中央對中共上海市委進行“徹底改組”。市委成員必須向工人造反派交待自己所犯的“罪行”,“隨叫隨到”。這“三個通令”的發(fā)布,意味著上海的實際領導權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以王洪文為首的上海造反派的手中,上海市委只處在被批判、被監(jiān)督的“隨叫隨到”的地位。值得指出的是:這次批斗大會、大會上王洪文的發(fā)言、“三個通令”的發(fā)布,均是張春橋、姚文元的安排。早在大會召開的前一天。姚文元就寫好了《上海工作簡報》,簡報中把尚未召開的大會議程都寫明白了,并且還特別表明:這次大會以后“市委可以說是肯定垮臺了”。
1月4日上海工人造反派奪了《文匯報》、《解放日報》權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毛澤東的耳朵里。1月5日,張春橋和姚文元從上海轉(zhuǎn)來的《文匯報》上刊登的《告上海全市人民書》他也認真地看了。對上海工人造反派奪“兩報”權的事,他是持支持態(tài)度的。1月8日,毛澤東針對上海工人造反派奪“兩報”權的事發(fā)表談話說:“這是一個大革命,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的大革命。這件大事對于整個華東,對于全國各省市的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運動的發(fā)展,必將起著巨大的推動作用?!痹诿珴蓶|看來,由上海工人造反派掌權,總比領導權掌握在修正主義分子手中要好。
但是,毛澤東并不希望亂下去。他設想,當造反工人奪了權之后,就應該穩(wěn)定局勢,把生產(chǎn)抓起來。因此,毛澤東在王洪文等人在上海鬧騰得最歡的時候。多次強調(diào)工人還要“抓革命、促生產(chǎn)”。當上海工人造反派奪了“兩報”大權后,毛澤東形成了這樣的構想:由工人造反派的領頭人代替“走資派”,掌握地方領導權。按此思路,他在1月9日批準《人民日報》轉(zhuǎn)載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等人搞的《告上海全市人民書》,并在發(fā)表時加上了經(jīng)毛澤東審定的編者按,對上海工人奪“兩報”的權表示支持。不久,毛澤東又批準《人民日報》在1月12日發(fā)表評述上海工人造反派奪權的新華社電訊稿。接著,毛澤東對陳伯達和“中央文革”的其他成員發(fā)出指示:“請你們在二三日內(nèi),替中央、國務院和中央軍委起草一個致上海各革命造反團體的賀電,指出他們的方針、行動是正確的,號召全國黨、政、軍、民學習上海的經(jīng)驗,一致行動起來?!泵珴蓶|發(fā)出指示后,陳伯達等人立即行動,當天就拿出了《給上海市各革命造反團體的賀電》。11日,毛澤東看了這個賀電后批道:“很好?!泵珴蓶|的意見是:這個賀電由中央政治局通過后發(fā)出。11日當天,中央政治局通過了這個賀電。賀電以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中央文革小組”的名義發(fā)出。
但是,連毛澤東也沒有想到,上海奪權的幕后謀劃者。是張春橋和姚文元,而此二人的目的,是要把上海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們的目的達到了。
制造“上海人民公社”
上海的大權,已經(jīng)是張春橋、姚文元的掌中之物了,因此,他們并不急于發(fā)表他們的“奪權宣言”。按張春橋的意見,舊政權已經(jīng)死亡,他們要有條不紊、按部就班地把新政權建立起來。
張春橋、姚文元決定建立一個“38家聯(lián)絡總站”。所謂“38家”,就是上海市里具有一定規(guī)模的造反組織;所謂“聯(lián)絡總站”,就是把這38家造反組織聯(lián)合起來的j總機構。各造反派組織都知道這個總機構是新政權的初型,他們都想在新政權中占一席之地,因此都非常愿意參加“聯(lián)絡總站”。同時,張春橋也派人對這“38家”軟硬兼施,“做工作”,這樣,“38家聯(lián)絡總站”很快就建立起來了?!?8聯(lián)絡總站”,如同姚文元在寫給中央的報告中所說的,“目前已實際行使著政權的作用”。所差的,只是一個名稱問題了。
起個什么名字好呢?王洪文說,叫“司令部”好。姚文元說,叫“協(xié)會”好。徐景賢說,叫“辦事處”好。最后還是張春橋定了音:叫“上海人民公社”。張春橋自有他的道理,他說:1、這個詞與巴黎公社是對稱的;2、毛主席最欣賞人民公社這個名稱;3、毛主席最近發(fā)表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中,把聶元梓貼到北大的大字報稱為“北京公社宣言”。如果叫“上海人民公社”,毛主席一定會贊成的。張春橋這樣一說,姚文元、王洪文、徐景賢都說好,他們所說的“新政權”的名字就定下來了。實際上,“新政權”的名字定下來后,這個政權就已經(jīng)成立,并且實際主政了。按張春橋的意見,“上海人民公社”不光是一個名字的問題,“上海人民公社”也要學巴黎公社的樣子,市長和辦事員拿一樣的工資,廢除司局科股的級別,甚至還要學習蘇俄前期的做法,搞“星期六義務勞動”。25日,他們把建立“上海人民公社”的消息上報中央。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