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而不同：閱讀教學的“落點”

一樹之葉，并無兩片相同，但我們卻不覺得突兀，反而顯得十分和美。究其原因，那就是我們的世界本來就是，也應當是一個“和而不同”的世界，世間萬事萬物正因“不同”而充滿生機?！昂投煌钡膶嵸|，是強調矛盾的統(tǒng)一和均衡，達到總體上的和諧?！昂投煌敝卦凇安煌?，“不同”之“和”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和”?！昂投煌奔仁亲匀环▌t，也是處世哲學，當它進入我們的小學語文課堂，就是一種教學智慧。

構建和諧的課堂是當前課堂教學的發(fā)展方向，但在行進過程中，許多教師忽視兒童生命成長的規(guī)律，把“和”定性為“同”，用“同”來表述“和”。過分追求所謂的“和”，反而形成了一種“同而不和”的課堂歧態(tài)：一是生套“文本”造成硬“和”，二是放縱“生本”促成假“和”，三是高攀“師本”形成虛“和”。

在小學閱讀教學中，“和”是由教師、學生、文本共同構筑的一個契合兒童生命成長規(guī)律的課堂生態(tài)，是文本脈動、課堂節(jié)奏與兒童成長的諧振之境?！昂投煌本褪窃诮?jīng)營和諧課堂生態(tài)的進程中，珍視兒童的個性思維與獨特體驗，在兒童發(fā)展與成長的高度上追求“不同”之“和”。

一、尊重兒童生命，接受“和而不同”

兒童是極富智慧與靈性的個體，絢麗多彩，不可復制，體現(xiàn)出“和而不同”的生命本真。兒童生命的“和而不同”決定了語文活動的“和而不同”。追求“不同”之“和”是小學語文活動的基本走向。因而，在閱讀教學中，教師必須滿懷“和而不同”的理念，尊重兒童的生命狀態(tài)，隨時保持兒童視角，秉承兒童心態(tài)，走進學生思想深處，洞悉其內心世界，思考學生盼望什么，揣摩學生需要什么，時時撥響兒童的生命之弦，奏出“不同”的生命之音。例如，一位教師在教學“花兒為什么會開”時，充分尊重了兒童的生命原態(tài)：

師：是啊，花兒為什么會開呢？

生：她可能睡醒了，她想看太陽。

生：她一伸懶腰，就把花骨朵兒頂開了。

生：我好像聽到了花開的聲音，聲音很小很小，很柔很柔。

生：她想和小朋友們比比，看誰穿得最漂亮。

生：我聞到了花開時的香味，香氣招來了蜜蜂、蝴蝶。

生：她也長耳朵，想聽小朋友唱唱歌。

生：（突然問）老師，您說呢？

師：（想了想）是呀，花兒特別懂事，她知道小朋友們都喜歡她，就仰起她的小臉，笑了。

兒童并不如成人那樣用功利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在兒童眼里，山啊，水啊，星星月亮啊，都是鮮活的，會跑也會飛，會說也會唱。兒童的眼睛就是喜歡瞧著這陌生的世界。于是，他們更喜歡用接近自然的方式來“游戲”課堂?！盎▋簽槭裁磿_”在兒童的視界里與“春天”無關，而是與“生命”相關，因為“花兒”在他們眼里是活的。這種稚嫩的認識并不代表兒童的無知，而是顯現(xiàn)出他們的“睿智”。在這個教學片斷中，教師感受到了一種生命的存在，敏銳地把教學視角切換成兒童視角，走進學生的心靈，撇開“花兒開了，因為春天來了”的標準答案，生成了許多人性化的理解，使教學富有豐滿的人文內涵，詮釋出小學閱讀教學 “和而不同”的真諦，體現(xiàn)出兒童生命的多姿多彩。

二、探究語言信息，領受“和而不同”

在閱讀活動中，文本語言是一個有待激活與開發(fā)的意義選項，蘊含著眾多的顯信息、隱信息與潛信息，這些“不同”的信息是兒童個性思維與創(chuàng)造活動的載體。在閱讀教學中，要充分調動兒童的情、知、積累，促進學生語言與文本語言的對話，挖掘、探究文本的語言信息，從而優(yōu)化兒童的思維狀態(tài)，使閱讀活動與兒童發(fā)展進入“和而不同”的層次，涌動生命的靈性與活力。請看某教師的《草船借箭》教學片斷：

出示句子——諸葛亮笑著說：“霧這樣大，曹操一定不敢派兵出來。我們只管飲酒取樂，天亮了就回去?！?/p>

師：同學們，課文寫諸葛亮的話共有11處，只有一處有提示語。請你聯(lián)系課文，想想諸葛亮此時在“笑”誰？為什么而“笑”？

生：諸葛亮在笑周瑜，笑他妒忌自己的才干，笑他設計圈套來陷害自己，結果卻落空。

師：這是一種什么樣的“笑”？

生：這是一種自信的笑，一種勝利的笑。

師：那就請你自信地說一說。

生：（神態(tài)、語氣充滿了自信）諸葛亮在笑曹操，笑他膽小如鼠，生性多疑，這是一種嘲諷的笑。

師：那就請你來表達。

（學生讀出嘲諷的語氣）

生：諸葛亮還在笑魯肅寬厚仁慈、為人忠心，這是一種幽默的、寬容的笑。

師：請讀出你的一份感受。

師：（學生帶著自己的理解朗讀句子后）同學們，諸葛亮這一“笑”，“笑”出了他的本事，笑出了他超人的智慧，難怪周瑜長嘆一聲，說：“諸葛亮神機妙算，我真不如他！”那么，周瑜到底哪些地方不如諸葛亮呢？

生：周瑜的智慧不如諸葛亮，因為周瑜想到的是“造箭”，而諸葛亮想到的是“借箭”，而且是向對手“借箭”。

生：周瑜胸襟不如諸葛亮，他心胸狹窄，妒忌有才干的人，而諸葛亮寬厚待人，善于把握全局。

生：諸葛亮考慮問題的能力、觀察事物的能力、掌握天文地理知識的能力都要勝過周瑜。

這位教師抓住一個“笑”字，讓學生運用“解說”和“朗讀”，多角度地感悟和表達“笑”的意蘊，充分尊重學生“以文本理解為基礎、以內心視像為支撐”的個體體驗，使文本語言內化為學生發(fā)自內心深處的話語，從而確切地把握了人物形象。同時，也使學生“理解與表達、思想與語言”等多方面的潛能不斷顯化。這樣的語言實踐活動有力地促進了兒童的言語、思維和情感的諧同發(fā)展，顯現(xiàn)出“和而不同”的生命色彩。

三、點亮文本空白，感受 “和而不同”

文本往往以“意義的空白”構成多層面、開放的空框結構。這種空框結構為兒童富有個性的創(chuàng)造性感知活動提供了空間與可能，并熱情地呼喚著兒童去點亮文本的空白，完成對知識意義的重新建構，使文本的意義更豐富、兒童的感悟更深刻，從而使閱讀活動更富有靈性與個性。在教學《我盼春天的薺菜》時，一位教師在文本的空白處“落墨”，營造一方“和諧”的天地，引導兒童盡情感受母女間的動人對話：

師：夜色越來越濃重，小動物們都已經(jīng)回到媽媽的身邊，但是女兒卻久久沒有回到家。母親會在村口怎么焦急地呼喚？她又在擔心些什么呢？又冷又餓、非常孤獨地在田野里游蕩的小女孩，聽到了母親聲聲的呼喚，多么想對母親說些什么！請大家拿起筆接著往下寫。

師：一、三組寫母親的話，二、四組寫女兒的話。

師：（四分鐘后）孩子們，讓我們停下手中的筆，一起走進那個無比寒冷的黃昏，一起走進那片讓我恐懼的田野?！疤镆袄锷鹆艘粚颖§F，夜色越來越濃，周圍靜得可怕。我聽見媽媽在村口呼喚我的名字……”

生：孩子，你怎么還不回家啊，媽媽等你好長時間了，羊兒回家了，烏鴉回巢了，你也該回來啦！媽媽在等你啊，孩子！

師：聲聲呼喚，小女孩都聽到了，可是她不敢回家，她多想對媽媽說——

生：媽媽，不是女兒不想回家，我被人追趕跳進河里，鞋子也丟了。追趕我的那些人都是冷酷的。女兒因為太餓了，才去財主家的地里掰玉米棒子，放棄了自己的尊嚴。但是媽媽，請您相信，以后，我一定不會去干那些事了……

師：多么心酸的話語??！孩子，隔得太遠了，媽媽聽不到，她還在一次又一次地呼喚自己的女兒——

生：孩子，你怎么還不回家?。渴遣皇怯衷谀膬赫覗|西吃了，娘沒用，你爹又走了，一直沒有好好照顧你，從小就讓你忍饑挨餓，有上頓沒下頓，娘對不住你呀！我的好女兒，你快回家?。。ㄉ煅?，臺下掌聲響動）

師：媽媽的話，女兒一定聽到了，她恨不得馬上撲到媽媽的懷里痛哭一場，女兒又是怎么說的呢——

生：媽媽，不是女兒不想回家，我真的不敢回家。爹早已離開了我們，咱家雖然窮，但是我們要活得有骨氣！媽媽，我真的不想讓您為我落淚，看到您為我擔心……

師：可是這一切，媽媽還是聽不到。夜色越來越濃，周圍靜得可怕，女兒的身影還沒有出現(xiàn)，媽媽又一次大聲地呼喚起來——

生：孩子，你怎么還不回家呀？你知道娘有多擔心你嗎？你又去哪里了？不會出什么事吧？沒有你，娘可真不知該怎么辦！可憐的孩子，快回來吧！媽媽知道你餓，可有什么辦法呢，誰讓我們這么窮啊……

師：孩子們，此時此刻，女兒有滿肚子的話想跟娘說，想把所有的遭遇、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傷心向娘傾訴?？墒撬桓摇８蝗绦淖屇镏?。就讓我們一起替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向她的母親傾訴吧。來，誰來對著大家，傾訴小女孩的一片心……

教師引導學生對母親的“呼喚”與女兒的“回應”進行補白，其實就是讓學生和文本對話，和作者交流，以自我的經(jīng)驗和感悟與文本相互碰撞，走進文本世界，觸摸作者內心，從而生成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文本意義。此時，學生已分不清是置身于課堂還是荒野，也分不清文字是“我之文和彼之文”了。“母親”一聲聲深情“呼喚”，強烈地撞擊著“女兒”的心房，而“女兒”一句句令人心酸的“真情道白”，也同樣打動著“母親”的心坎。就這樣，教師利用空白創(chuàng)設“語”境，學生展開聯(lián)想點燃“情”境，課堂誘發(fā)對話生成“和”境。在這其中，學生物我兩忘，休眠在他們心底的人性光輝得以充分喚醒、放大后返璞歸真，是多么真切、深沉、圓融、和諧，體現(xiàn)出兒童“和而不同”的鮮活的生命狀態(tài)。

四、把握生成動態(tài)，經(jīng)受“和而不同”

葉瀾指出：“課堂應是向未來方向挺進的旅程，隨時都可能發(fā)現(xiàn)意外的通道和美麗的園景，而不是一切都必須遵循固定的路線而沒有激情的行程。”因此，在課堂教學中，不管是通道也好，園景也好，行程也好，都體現(xiàn)著“不同”之“和”。在新課程背景下的小學語文教學中，閱讀活動是兒童以語言文字為媒介“閱讀”文本生命從而建構新的意義生命的過程，這期間隨時有不期而遇的園景。一位教師在教學《第一朵杏花》時出現(xiàn)了這樣的“意外”：

教師引導學生欣賞：“春風吹綠了柳梢，吹綠了小草，吹皺了河水，吹鼓了杏樹的花苞?！睂W生說出“綠、皺、鼓”三個詞用得妙，有的還引用“春風又綠江南岸”和“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來說明自己的觀點。教師正要總結，一位學生冷不丁地提出“我覺得‘吹綠了小草’中的‘綠’字用得不好”。

師：（感到突然）為什么？

生：與第一個“綠”字重復了。我覺得用“醒”字比較好。春姑娘來了，睡了一冬的小草醒了，探出了小腦袋。

師：（心頭一亮）：這個發(fā)現(xiàn)好。你敢于向教材挑戰(zhàn)，我很佩服。大家有什么意見？

（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熱烈地爭論起來。）

生：用“醒”好，可以避免與“吹綠了柳梢”中的“綠”字重復。

生：用“醒”好，能把小草寫活，有動感，有詩意。

師：講得有道理，用“醒”字，小草就活了。

生：用“綠”太俗了，明顯是模仿“春風又綠江南岸”這句詩。

生：用“綠”好。因為課文寫的不是初春，而是杏花開放的時節(jié)，小草早已睡醒了，現(xiàn)在變綠了，而且，“吹綠了柳梢，吹綠了小草”讀起來也比較順口。

生：用“醒”好，但句序要變。應改成：“春風吹皺了河水，吹醒了小草，吹綠了柳梢，吹鼓了杏樹的花苞。”因為春天來了，河水解凍，小草萌生，楊柳吐綠，杏樹開化，“皺、醒、綠、鼓”不但寫出了春天景物的特征，還展現(xiàn)出時間的推移和變化。

……

和諧的課堂進程是教師、學生、文本之間深度對話的過程。從生命的高度來看，每節(jié)課都是不可重復的激情和智慧的綜合生成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教師是一個引導者和促進者，關注的是學生的個性生命，讓每個個性生命在課堂上展現(xiàn)出活力。在上述案例中，到底是“綠”好還是“醒”好其實已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學生充分經(jīng)受了一次“和而不同”的“語言與思維、過程與方法、知識與情感”的多重洗禮。學生的詮釋真可謂是慧眼獨具，精彩至極！在“綠”與“醒”的品讀、比照和研討的實踐中，學生的思維活了，語言活了，對語言文字敏銳的感受力在逐步提高，不斷地實現(xiàn)著自我建構與生成發(fā)展，并迸發(fā)出強烈的創(chuàng)新沖動與激情。

五、催發(fā)思想碰撞，享受“和而不同”

“和而不同”的課堂能讓兒童享受心靈的自由、思想的放飛，充分滿足兒童的想象和審美需要，在真實的表達中讓語言與精神同構共生。而這一切，都來源于直指靈魂深處的思想碰撞。請看某教師上《天鵝的故事》一課的教學片斷：

師：同學們讀懂了老天鵝的行動，然而你們可明白他的心、他的情？讓我們來做一回他的代言人吧。

師：老天鵝呀老天鵝，難道你就沒有看到冰面上那片片白羽、斑斑血跡？

生：沒關系，為了大伙的生存，我愿意。

生：我看到了，但是如果這白羽、這血跡能夠換來大家的食物、大家的生存，我心甘情愿。

師：老天鵝呀老天鵝，你像石頭似地撲打冰面，就不怕那刺骨的寒冷、鉆心的疼痛嗎？

生：我像石頭是因為我攢足了勁，要竭盡全力，我很疼，但我愿意！

生：不，我也知道疼痛和寒冷，但是為了我們的集體，我必須這么做。

生：我心里只有破冰的念頭，疼痛和寒冷已經(jīng)顧不上了。

師：老天鵝呀老天鵝，以你的聲望，完全可以命令年輕天鵝行動，何苦要忍受這般苦痛？

生：你錯了，我要用自己的行動來號召大家投入戰(zhàn)斗。

生：正因為我德高望重，才更需要做個榜樣！

師：此時，老天鵝還僅僅是在同冰面作斗爭嗎？

生：不，他是在同命運抗爭。

師：是的，這是一曲命運的交響樂。如果說老天鵝的行動是一首詩，那么它一定是世界上最壯麗的篇章；如果說老天鵝的心聲是一支歌，那么它一定是世界上最動人的旋律……

一種思想與另一種思想碰撞之后，綻開的是最美的生命之花。課文中驚心動魄的破冰場面讓人震驚，老天鵝勇敢無畏的精神讓人感動，但是老天鵝的內心世界和情感領域是怎樣的呢？教師創(chuàng)設和諧的互動氛圍，讓學生想像老天鵝的心，體驗老天鵝的情。學生入境入情，紛紛站在老天鵝的位置上，盡情地去想像，去發(fā)現(xiàn)，去思索，去開掘，去領會，動情地抒發(fā)自己的心聲，仿佛每個人都成為文中的“破冰勇士”。整個教學過程，教師十分注重用感性化的過程取代理性化的過程，充分體現(xiàn)了一種有人、有情、有智、有本的人文性，努力給學生創(chuàng)造以體驗、感悟為靈魂的“和諧”課堂，從而打開了學生思維和想像空間，閃現(xiàn)出個性化的理解，迸發(fā)出智慧的火花，意義創(chuàng)生精彩紛呈。這樣的語文課增強了學生的語言意識，豐富了他們的人文積淀，既突現(xiàn)了生機勃發(fā)的課堂活力，又展示了絢麗多彩的生命色素。

（作者單位：浙江紹興縣孫端鎮(zhèn)中心小學）

責任編輯鄒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