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妍瑾
我和你們不一樣,在來到這個城市之前,我曾經在大大小小的城市里流浪過,我就像這大大小小城市里垃圾桶邊的野貓,尋找著我需要的東西。沒有人知道我從哪來,叫什么名字。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叫李三樹。我有爹,還有一個姨,她曾想讓我叫她娘,但我只愿意叫她姨,而我的右眼就是她扎瞎的。我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幾年前我離開了那里,實際上我是逃離了那個家流浪到這的。
我是逃票坐火車來到這個城市的,城外的那座大橋底下就是我現(xiàn)在居住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人。如果風聲緊,我們白天就躲在橋墩下面,晚上再出去干活。我記得有位詩人說過,黑夜給了他黑色的眼睛,他卻要去尋找什么光明。這句話是我在城東第六個垃圾箱中撿來的書上看到的。一個人,如果吃好喝好,說什么都可以,但是,像我現(xiàn)在這個狀況,實在沒有那閑工夫。我得找活干啊!我都已經餓了兩天了,很多工頭看我個小又瞎了一只眼睛,都不肯要我,我只好去撿垃圾。
有一天,大概是傍晚吧,我終于找到活干了,一個禿頭的男人要我?guī)退N小廣告。三千張全貼完給二十塊錢。二十塊吶!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這事我干過,以前扛著一把掃帚爬到人家樓頂,順著人家的樓道嘩嘩往墻上掃糨糊,邊掃邊貼,效率可高了!可是那天運氣不好,還沒貼幾張被逮了。當時一群人拿著手電筒使勁照我,白晃晃的,我的眼睛都睜不開了。我知道是碰到巡邏的城管了。有一個人鉗著我的手,還有一個人在我身上搜查,摸出了好些小廣告。那個人冷冷地笑:“哼,小子,一看就是個混蛋。”我想回嘴:“我才不是呢,在學校里我的成績好著呢,考試沒下過90分,我爹以前可為我驕傲了,只是后來姨不給讀了……”他見我只是木訥地呆著,沒有說話,啪啪甩了我兩耳光:“小兔崽子!”我很想沖上去和他干一架,可我的手被鉗著,動彈不得。后來我被帶了回去,不過很快就給放出來了。
我不敢再貼廣告了,就到工地上尋活,總算有人要我了,搬磚頭。工錢比大個子們要少很多,不過工地上提供吃的,我已經很滿足了。我也不愿意和大個子們多說話,不然,他們的巴掌不知何時會狠狠地落在我的屁股上。我住在工地上,大個子們的活看得多了,慢慢也學會了,他們偷懶時落下的活,我得幫他們補上,不然還是會挨拳頭。他們說,這就是生存法則,要活下去就不能貪著呼吸空氣,不能貪著享受陽光。
這天我在幫著二壯砌一堵墻,上面的手腳架上有人在運鋼筋。我正專心干活,突然聽到有人喊著什么,我也沒在意,抹了把汗繼續(xù)干。突然我覺得有什么東西向我壓來,似乎還有液體流下來,迷迷糊糊中我聽見很多人在喊,工地上亂成一團,再后來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腦袋動不了了,被什么東西纏住了,這時門突然開了,走進來一位姐姐,她朝著我笑。她的笑就像……就像天使一樣。我想我一定見到天使了,可我的嘴張不了。她又笑了,說:“纏著呢!”
我覺得很奇怪,她咋就朝我笑呢,我想哭,可還是忍住了。她對我可真好,除了我娘,就數(shù)她對我好。又過了幾天,有人來看我,我納悶著,那人還對著我拍照,說什么工地違規(guī)被關了。我尋思著下一步該怎么辦時,我爹就來了。
現(xiàn)在我和爹生活在一起,姨拿了我爹的錢就走了?,F(xiàn)在的我很快樂,我終于可以和你們一樣擁有陽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