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木小涼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一個人壓馬路,而且她只鐘情于皂果路,因為那里有很多很多的皂角樹,一到秋天,樹上會結(jié)滿美麗的皂角。她習(xí)慣走到路的盡頭,看十字路口的川流人群,你來我往。有時侯也會沿路來回的走,一遍一遍,直到看不清天空的顏色。
木小涼失戀那天,在皂果路上的一個酒吧喝醉了。木小涼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城市很大,黑夜很黑,讓人找不著北。晚上的風(fēng)帶有些許涼意,木小涼蜷縮著身體,靠著路燈,開始數(shù)起小綿羊,一只兩只三只四只……當(dāng)數(shù)到一千只的時候,木小涼昏睡在路邊。恍惚中被人抱起,只感覺那個懷抱很溫暖,很安全,就那樣貪戀著,不肯醒來。
純白色的窗簾,純白色的被子,純白色的家具,滿眼的純白色,木小涼以為誤闖了天堂,整顆心都懸在半空,然后她看見那個天使,細(xì)碎的頭發(fā),明亮的眼眸,純白色的襯衫,四目相接的時候,木小涼失了魂,落了魄,一頭栽進那對眼眸,從此沉淪。
藤彥西晃了晃手掌,“丫頭,還有哪不舒服嗎?”木小涼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蔓延到耳根。想起剛才的花癡樣,急忙把頭埋進膝蓋里。心想這雙手怎生得如此修長,如此好看。怯生生抬起頭。看著藤彥西那張帥氣的臉,想到昨天的窘態(tài),木小涼又低下頭,紅撲撲的臉蛋。藤彥西揉搓著她的頭發(fā),笑著說:“丫頭,你真可愛!”然后越笑越大聲,滿屋子都是。
木小涼邂逅了一個叫做藤彥西的男子,她叫他彥西哥。木小涼心里的花朵因為他競相開放,花開成海。
2
木小涼最近總是長時間的發(fā)呆,看著天邊的浮云,一個人傻傻的樂著。好友蘇貝貝看不過去,壓著她就問“木小涼,你這死丫頭,患上失戀后遺癥拉”木小涼擺擺手,繼續(xù)樂著?!澳拘觯y不成你在思春期,你這姑娘也太無情了吧?!蹦拘鐾兄掳停瑳]說話。在木小涼看來,藤彥西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只是一次的遇見,她便這樣篤定著。
當(dāng)白水仙開到荼靡的時候,木小涼第二次遇見藤彥西,他站在陽光下,溫暖的笑容,久違的聲音,“丫頭,別來無恙?!蹦拘龃舸舻恼驹谠?,犯起花癡。等反應(yīng)過來,藤彥西已經(jīng)站在面前,撥弄她的頭發(fā),“卡布,怎么辦?丫頭這么快就把我忘了!”欲哭無淚的樣子。木小涼挽著他的手臂,甩了又甩,“唉!這不是收留我的恩人嘛,咋能忘了呢,彥西哥?!睕]想過這樣的重逢,更沒有想到可以跟他這樣自然的對話,小臉紅到耳根。良久,木小涼才注意到卡布,他站在藤彥西的旁邊,微黃的頭發(fā),堅挺的鼻子,寬大的T恤,泛白的牛仔褲,典型的80后男生?!澳拘觯憧偹闶强吹轿伊?,還以為三魂六魄都讓我表哥勾走了呢!”木小涼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他,但是就是想不起來,敲了敲腦袋,恍然大悟,“哦,在彥西哥家門口,我們見過吧。”“那天你把我撞個滿懷,然后一溜煙就跑掉了,像個逃犯?!彼麩o奈的搖搖頭。
原來卡布和木小涼都在A大,在得知這個消息后,木小涼就狠狠地抱著卡布,學(xué)長一聲接著一聲??ú冀K于可以喘氣了,取笑她:“表哥雖然已經(jīng)畢業(yè)了,但也算半個學(xué)長吧,你要不要也跟他擁抱一下。”木小涼趕忙低下頭,不敢看藤彥西,在他面前,木小涼總是那么容易臉紅,特不爭氣。其實木小涼有自己的想法,想要接近藤彥西,就先要接近卡布,她的學(xué)長,藤彥西的表弟。好像在策劃一場陰謀般,木小涼偷偷樂著。
3
果然,經(jīng)過卡布這層關(guān)系,木小涼經(jīng)常能看到藤彥西,在藤彥西的公寓,三個人有看不完的喜劇片,偶爾也會看一些冗長的故事片。藤彥西的手藝很好,在休假的時候,會給他們煮一桌好吃的,每次木小涼都撐到直不起腰,過后又在客廳轉(zhuǎn)呼拉圈,呼哧呼哧的念叨:“我要減肥,我要減肥……”藤彥西總喜歡揉搓她的頭發(fā),“丫頭,哥哥我就是想把你養(yǎng)胖羅。”“表哥,你就別禍害人家小姑娘了,會遭天譴的。”卡布手上拿著雞翅膀,還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的,敢情他是想一個人獨占美食。木小涼實在看不下去,兩個人就扭打起來。這時藤彥西就會感慨:“年輕真好!”
蘇貝貝知道藤彥西這號人物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個月后了,她搓著木小涼的臉頰,“死丫頭,失戀沒多久又開始戀愛了,你的青春期真是一波接著一波呢。”“貝貝,秋天是戀愛的季節(jié),知道嗎?而且我怎么可以為了那個男人一蹶不振呢?!蹦拘鰪堁牢枳Φ??!笆鞘鞘?,木小涼,我只是害怕看到你受傷?!碧K貝貝就是這樣,一不小心冒出這樣感性的話,讓人有點招架不住。木小涼抱著她,不知道有些事并非是蘇貝貝多慮。
4
木小涼過了幾個月幸福的生活,跟藤彥西喝咖啡,看電影,坐他那輛小奧迪去兜風(fēng)。和卡布上無聊的課,吃路邊攤,去游樂場做過山車。本以為會這樣一如既往的快樂著,每天都擁著這樣的夢想入睡。終于有一天,夢碎了。
木小涼很喜歡哈根達斯的那句廣告詞,‘愛她,就請她吃哈根達斯’,好像一個經(jīng)典的傳說,但是木小涼相信了,所以她鬧著藤彥西請她去吃哈根達斯。
暖暖的陽光,微涼的秋風(fēng),木小涼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哼著小曲,好不快樂。“彥西哥,我有種直覺,今天將會是我的傳說。”“丫頭,你的手不要太招搖,很危險的,難不成你想要的是悲傷的傳說?!蹦拘鐾峦律囝^,匆忙把手從車窗外收回來。快到店的時候,藤彥西接了一個電話,臉色變得很沉重?!把绢^,你先去店里等我。”然后就掉轉(zhuǎn)車頭,留下一臉茫然的木小涼。
木小涼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整個
心都沉沉的,坐在店里靠窗的位子,一遍一遍祈禱:藤彥西,你要好好的。一直到傍晚,藤彥西都沒有來,外面開始下起綿綿的小雨,木小涼就趴在桌子上睡覺,她一直堅信藤彥西會過來帶她回家,或許小睡醒來就可以看到他了,然后就真的睡著了。
雨越下越大,木小涼打了個冷顫就醒了,感覺有個人在盯著她看,揉搓著雙眼,就看見卡布坐在對面,意猶未盡的樣子?!澳拘?,口水都流出來拉?!蹦拘龌琶Τ榧埥聿恋?,卻什么也沒有,“卡布,你活得不耐煩了,敢惹本大小姐。”上去就打了卡布一腦袋。卡布也不服氣,兩個人就拉扯起來。木小涼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叫起來,然后兩個人都笑了,笑得很大聲。木小涼真的餓了,吃起東西來狼吞虎咽??ú嫉纱罅搜劭粗澳拘?,餓鬼上身了?”“卡布,知道哈根達斯的那句廣告詞吧,不是彥西哥請還真的有點失望呢!”“大小姐,原來你是跟表哥來的,那算我卡布撿到便宜拉。”看錯了吧,卡布分明是笑著的,為什么眼睛里都是失落呢。木小涼覺得自己是撐的有點神志不清了。
卡布把木小涼喂飽后就走了,還留下一件外套,木小涼披著他的外套,想著這個學(xué)長有些時候還是挺體貼的嘛,然后又趴在桌上睡了?;秀敝懈杏X有人在叫她‘小姐小姐’的,原來已經(jīng)到打烊的時候了,木小涼急忙道歉,紅著臉沖了出來。深夜的街道真的很冷,雨一點也沒有要停的意思,木小涼就蹲在店門邊,裹緊外套,身體一顫一顫的。
木小涼覺得好困,眼皮變得越來越重,她揉著雙眼,然后就看見卡布跑了過來,一手抱起她,“傻丫頭,你在這呆了多久???不要命拉?”他第一次叫她傻丫頭,好像很心疼?!皬┪鞲邕€沒有來呢。我要在這里等他。”掙脫了卡布的懷抱,木小涼晃悠著身子,感覺風(fēng)在大點,她人就給吹沒了?!澳拘觯鹘慊貋砹?,藤彥西不會過來了?!笨ú嫉谝淮沃焙籼購┪鞯拿郑孟窈苌鷼?,狠狠地拽著她的手,弄得生疼。
誰是吉恩?她跟藤彥西什么關(guān)系啊?腦袋昏昏的,突然感覺卡布的臂膀很溫暖,很安全,像極了那天晚上的懷抱,接著心也跟著撲通撲通亂跳,更不像話了。木小涼猛搖頭,心想今天好像特別容易胡思亂想。
木小涼真的很累,就那樣靠在卡布的懷里睡著了,隱隱約約聽見幾聲嘆息:彥西哥,今天真成我悲傷的傳說了呢。
5
木小涼已經(jīng)好久沒見過藤彥西,算起來有一個星期了吧。在無聊的哲學(xué)課上,卡布跟她講了一個故事,一個關(guān)于吉恩和藤彥西的故事。
藤彥西是校園里的風(fēng)云人物,有些清高也不算過分,可是吉恩就看不慣,她發(fā)誓要拯救那些迷戀藤彥西的女生,所以處處與他作對。剛開始的時候,藤彥西不理會她,慢慢地,也開始注意上這個小學(xué)妹,然后兩個人竟然談起戀愛,而且一談就是六年,著實讓那些看好戲的同胞們大跌眼鏡。
吉恩是個任性的孩子,在別人都以為這對金童玉女要步入婚姻殿堂的時候,吉恩拋棄了藤彥西,飛到普羅旺斯,她說要去尋找她的童話。明明已經(jīng)過了相信童話的年紀(jì),可是吉恩是固執(zhí)的,沒有人可以阻攔她的夢想,藤彥西也不例外。然后藤彥西就一直等著她,他堅信那個女子還會回來,毫無根據(jù)。
木小涼耷拉著腦袋,“卡布,我大病初愈,好不容易陪你上節(jié)課,你都不讓我清靜些,講故事也要找個好地方吧。”眼里噙滿淚水,木小涼撐不下去,趴在課桌上哭了起來。卡布陪著木小涼,直到西邊的殘云染上了滿滿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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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小涼終于按奈不住,一大早跑到藤彥西的公寓,門敲得老響。過了良久,里面終于有了動靜。看到藤彥西的時候,木小涼嚇了一跳,滿臉的胡渣,兩眼布滿血絲,整個房間充斥著難聞的酒味。木小涼上前抱住藤彥西,近乎哽咽的聲音,“彥西哥,丫頭想你了。”藤彥西有點猝不及防,身子抖了抖,“她走了,她又走了……”木小涼感覺有溫?zé)岬囊后w流過頸窩,于是抱得更緊。她打從心底心疼這個男子,這個眼神溫柔的男子,這個她喜歡著的男子。
“希望我回頭的時候,還可以看見你在站在原地等我?!奔骺偸沁@樣任性,藤彥西深愛著這個女孩,無條件的縱容她,天真的以為每一次的回頭都是最后一次的離去。反反復(fù)復(fù),藤彥西開始懷疑自己對她的存在價值,漸漸感覺不再被人需要。所以木小涼膩著他,‘彥西哥’一遍一遍的叫著時。他感覺自己在被需要著,于是陪她喝咖啡,看電影,帶她去兜風(fēng),不厭其煩。可是吉恩再次出現(xiàn)時,他卻把她扔在路邊,不管不顧。“丫頭,彥西哥是不是很壞啊。”木小涼撥弄他的頭發(fā),“恩,有點,可是丫頭還是喜歡彥
西哥,怎么辦呢?要不你再給丫頭做頓好吃的?”藤彥西笑了,揉搓她的頭發(fā),“我們丫頭真的很容易滿足呢?!鄙類哿耸甑呐?,偏愛著純白色的女子,卻為何總是若即若離,藤彥西覺得很累,也許自己也該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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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彥西最終選擇西藏,聽說那里的天很藍(lán),云很白,還有虔誠的喇嘛。他這么告訴木小涼的時候,木小涼笑了,“彥西哥,你要好好的?!蹦拘鰶]有去送行,只是站在機場的落地窗,看飛機升空,一點一點消失不見,該是怎樣的不舍。
木小涼又失戀了,壓著蘇貝貝陪她去喝酒,還是皂角路的那間酒吧。木小涼的酒量不好,灌了幾瓶就開始發(fā)酒瘋,鬧著要上臺唱歌,蘇貝貝看不下去,“死丫頭,你就這點能耐,不就失戀嘛,為什么要跟人家耳朵過不去?!碧K貝
貝喊得很大聲,木小涼就哭了,撕心裂肺。吧臺上一灘一灘的眼淚。蘇貝貝拖著她出門,“死丫頭,別在這搞環(huán)境污染。”“貝貝,為什么我現(xiàn)在就開始想念了,很沒出息吧。”一臉的哀傷。蘇貝貝抱著她,輕拍著她的背,“木小涼,你總是這樣容易受傷,讓人心疼?!?/p>
卡布趕到的時候,木小涼已經(jīng)徹底的瘋了,拿著麥克風(fēng)哼些亂七八糟的調(diào)子,蘇貝貝呆在角落,捂著耳朵,見到卡布就跟見到救星一樣,“卡布,你發(fā)誓是個正人君子。”“發(fā)著酒瘋的女人我又能對她怎樣?!薄氨敬笮〗愎们倚拍阋换亍D闳讨c吧,她一發(fā)瘋就這樣,酒醒后就好了?!必氉爝^后,覺得里面實在太吵,蘇貝貝拖著卡布出來,“卡布,木小涼真的很傷心,比以前什么時候都重,你看著點?!笨ú甲诮锹淅铮粗菢拥哪拘?,一直看著,眼睛都生出淚來。
木小涼唱了整整一晚,卡布的耳朵就給毒害了一宿,從K歌廳出來,什么聲音都覺得很動聽,整個人就雀躍起來?!翱ú迹仪槟闶乔撇黄鹞业奈逡??!薄澳拘?,難不成你一直不知道自己五音不全?!蹦拘錾先ゾ褪且荒X袋,然后兩個人又扭打在一起,無人的街也開始雀躍起來?!皩W(xué)長!”木小涼壞壞的笑著,“你一叫我學(xué)長準(zhǔn)沒好事。”卡布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果然,木小涼又想去坐過山車了,上次差點沒把他吐虛脫。
顯然,卡布的反抗是無效的,疾馳的過
山車滿是木小涼咯吱咯吱的笑聲,偶爾還可以聽見卡布驚魂未定的聲音?!拔揖拖矚g這樣的木小涼,咯吱咯吱的木小涼?!被秀甭牭剑墒呛芸炀捅伙L(fēng)聲蓋過,不留痕跡。
木小涼好像意猶未盡,拉著只剩半條命的卡布坐上纜車。木小涼突然變得很安靜,許久才冒出一個聲音,“卡布,總是粘著彥西哥,還老折騰你,我很任性吧?!薄翱ú伎梢园l(fā)誓,木小涼是個不折不扣的乖孩子?!笨ú即钌夏拘龅募绨颍瑑蓚€人看著窗外同一片風(fēng)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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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卡布的陪伴,木小涼開始慢慢習(xí)慣沒有藤彥西的日子,他們一起上課,看無聊的喜劇片,偶爾會去皂果路泡吧,可是他們再也沒去吃哈根達斯。木小涼覺得藤彥西這個名字越來越少想起,一看見卡布那張壞笑的臉,心會不由自主亂跳。這樣的心事,木小涼藏著掖著,從未跟別人提起。
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繼續(xù)著,直到那天,木小涼的郵箱有封未讀信件,點開。是藤彥西和吉恩的合照,熟悉的身影,陽光般的笑容。身后的天很藍(lán),云很白。身邊的女子背著大大的雙肩包,滿足的笑容,原來她已經(jīng)決定安定下來,為了他。藤彥西寫了很多,木小涼只記得一句:丫頭,你不知道吧,卡布那樣的喜歡你。他在皂果路邊把你撿回來,從那天晚上起,就一直喜歡著你。木小涼終于明白,為什么一開始卡布就叫她木小涼,為什么那個懷抱如此相似,為什么會恍惚的聽到一些聲音……木小涼把頭埋進膝蓋,一遍一遍呢喃著:“傻瓜,傻瓜……”
木小涼突然很想卡布,無奈翻遍校園也不見其蹤影,她慌了。在教室的天臺上,‘卡布卡布’的喊著,肆無忌憚。身后有個熟悉的身影,伸著懶腰,“木小涼,你找我不會用手機嗎?在這鬼吼個什么勁?!蹦拘隹粗ú迹柟庀碌目ú荚瓉砣绱嗣匀?。她抱著卡布,這個懷抱很溫暖,很安全,一如當(dāng)初。“卡布,你請我去吃哈根達斯吧!”卡布點頭,手上的書散落一地,他聽見木小涼咯吱咯吱的笑聲,響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