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天下的車都是有方向盤的,即便香港的汽車和內(nèi)地的不一樣,但畢竟還是有方向盤的,只不過是居右而已。直到一位搞廣告的朋友說起自己的那段人生經(jīng)歷,我才知道,火車是沒有方向盤的。
那一年,朋友辭職離開講臺,從縣城跑到省城打拼。他在師大學(xué)的是中文,當了幾年中學(xué)教師,仍念念不忘自己最初的夢想——做一名“鐵肩擔(dān)道義,妙手著華章”的記者。
他從一名見習(xí)記者做起,處處小心,時時在意,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新鮮得不得了,又緊張得不行。論文筆,他不比別人差,一手讓人艷羨的漂亮文章,發(fā)表作品的剪貼本足足三大本,是個小有成績的作家!比人稍遜一籌的,只是采訪技巧。不過,他是個性格外向的人,善于交際,與人溝通起來,相當活泛。更何況他肯學(xué),愛干,勤奮……按道理,一路順風(fēng)順水,他會很快轉(zhuǎn)正,繼而成為報社的一個名記。
但是,無論他怎么努力,他的報道總是很難見報。主編不是說他的文章文學(xué)味太濃不像新聞,就是說他采訪不深入浮在表層,甚至逮著一個錯別字,也會煞有介事地訓(xùn)他一頓。而對其他幾位一同考進報社的新記者,主編壓根就不說什么。朋友覺得自己太委屈了,感覺自己處處受到刁難,信心越來越小。
見習(xí)期的最后一次編前會,主編點將要求記者去體驗公交售票員或者司機的生活。記者們七嘴八舌地說要體驗就體驗火車司機,讀者肯定喜歡看!主編也覺得好,一錘定音??墒牵瑳]人愿意接,因為聯(lián)系火車司機是件麻煩事,而報紙三天之后就要出來。
朋友手頭沒有選題,就接下了,單獨去做。通過鐵路上一位作家朋友幫忙,他很快以記者身份上了火車頭。與司機們握手之后,他第一個問題就出來了:“怎么沒有方向盤呢?”
司機們笑了,說:“火車沒有方向盤呀!”
他驚呆了:“那火車怎么控制方向啊?”好像馬上就要看到火車相撞似的,他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火車司機告訴朋友,掌控火車方向靠的是紅綠燈、車載無線電臺和鐵路扳道工人的操作。對于火車司機而言,只要提速、減速、停止,就行了,方向自有專人安排調(diào)度。
體驗完火車司機的生活,朋友寫了最后一篇報道《走近火車司機》。文章見報的那天,他看到報社關(guān)于他們這批招聘記者去留的文件,正式記者名單里沒有他的名字。
記者夢,像陽光下漂亮的肥皂泡,徹底破滅了。
之后,朋友為了生計,去了一家廣告公司當業(yè)務(wù)員,一路走來,他努力打拼成了省城廣告界大腕,現(xiàn)在已經(jīng)擁有了屬于自己的一家大型廣告公司。
朋友說,人生方向,有時不是自己選擇就算數(shù)的,就像沒有方向盤的火車,全靠外界給定的方向。而這種看似無可選擇的方向,有時卻恰恰適合自己。當時,如果我不干廣告業(yè)務(wù)員,也許就餓死了,而一做起來,這個命定的方向,居然被我走成了康莊大道。
火車沒有方向盤,可以穩(wěn)健遠行?。ㄕ浴赌睢ぬ煜履腥恕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