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 汐
潮汐:大海在被誰搖晃?
蔚藍:誰的一方藍手帕?
月如鉤。船卻如搖籃。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星星眨眼,神秘不語。
潮汐,潮水退去;潮汐,潮水涌來。而岸,不動。
億萬斯年,大海,在白天和黑夜的交替中。反復(fù)地,把顯淺的地方,露出,再把深沉的地方,隱去……
海平面
誰能把這一碗水端平?
一艘巨輪從海中抬起它的頭,四野茫茫。一只鷗鳥上下翻飛了千年,依然在它懷中。
再大的深淵,也會被它撫平。
而太陽,日出,日落,每天堅持兩次,對它,進行著測檢。
只有浪,似乎不甘平庸,不停地被風(fēng)慫恿。旗魚
旗魚分芭蕉旗魚、黑旗魚、白旗魚,還有真旗魚。但,沒有假旗魚。
無一例外,它們都在海面上,勇敢地打出了自己的旗號。
而大海,將免費為它們提供最蔚藍的水域!
在這冷兵器的時代,在那些金槍魚、劍魚、馬林、海狼、虎鯊等等縱橫天下的時代,只有真正的勇者,才敢大無畏地亮出自己的姓名!
夢中,夜晚的海洋,空闊無邊,蔚藍盡失。
歷史,恍若又回到一個殺聲震天,卻年月不詳?shù)某?/p>
蔚藍
蔚藍,和深度有關(guān),和蒼茫有關(guān)。和鹽有關(guān)。
遼闊的海面上,我們的呼吸被蔚藍一次次地擴張,補充,甚至修改。
蔚藍,一種減法,減去岸,減去陸地。
蔚藍,一種加法,加上風(fēng)浪,加上起伏。
蔚藍,大海神秘的封面,永不更改。
一年年,一月月,海風(fēng),懷著激動的心情,不厭其煩,在我們的熟視無睹中,一遍又一遍地翻閱著……
信天翁
一種把航程。定得比大海還要寬的鳥。一種終生以大海為鏡子,以蔚藍為圓心的舞蹈家。
任何一只。張開它的翅膀,都比我寫的任何一首詩還要長。
堅持,不帶地圖,不帶指南針。
堅持,在冬天洗冷水浴,在苦咸中尋找甜。
堅持,把烏云和風(fēng),當成生命的背景,把波濤,當成歡送的手臂。
從此,不靠岸,不在我們的視線之內(nèi),降低自己的身分。
鹽
汗水、眼淚與它同一滋味。
大海,人類苦難的承受處?
再多的苦咸。它也承受得起!
還有比大海更寬廣的容器嗎?
江河日夜奔流到海,便被統(tǒng)一了番號:咸!
在白花花的鹽場,我終于明白了鹽為什么會是潔白的晶體:經(jīng)過太陽的反復(fù)提純,它回到了生活:經(jīng)過我們的眼淚、汗水,它再回到大海!
風(fēng)暴
大海,風(fēng)暴的溫床。
閃電在遠天練習(xí)狂草。
鷗鳥在岸邊練習(xí)逃遁。
烏云在戲臺上,練習(xí)一次次地拉上布幔。
風(fēng)暴,一個天生忍不住要喊叫的字眼,一個時刻準備去領(lǐng)獎的字眼。
巨浪歡送它,魚群歡送它。海神歡送它。
到了陸地,風(fēng)暴才發(fā)覺。礙手礙腳的東西實在太多,生活這個詞原來就是亂七八糟。而誰又能夠像它,都拈得起。放得下!
風(fēng)暴,一種在我的內(nèi)心。常常要突圍而出的感覺。
每當我站立海邊,遙望遠天,我都渴望著,它能從我的心底,帶出一些什么……
暗 礁
這大海的硬,甘于被軟埋沒。
千百年,千萬年,任海浪喧嘩。
一個不顯山露水的人,是否終將撼動世界?
無人回答。
我看到:海,因此而激情澎湃,千萬年,海浪因此而一次次練習(xí)站起。
一艘在它一側(cè)沉睡了多年的船,早已怒氣全消,并選擇緘默。
帆
“孤帆一片日邊來。”
一只鷹在波濤之上翱翔。
帆——采用的是翅膀的形象么?
帆可綴補,而翅膀不能。(我目睹過的帆。大多滿面塵土,且千補百納。)
而現(xiàn)在,能夠在江湖上出現(xiàn)的帆,已經(jīng)不多。能夠到達蔚藍境界的,更已稀少。
在一個破舊的港口,我終于看到了折疊起翅膀的帆:灰頭土臉,一身疲憊。
我的眼睛不禁濕潤。
(蔚藍和白帆這兩個詞其實多么相襯啊。)
黃昏的天空中,布滿了歸鳥的影子。
我默默地注視著,我的內(nèi)心,有一面和海風(fēng)較量了一生的帆,此刻,正在掉淚……
藍鯨
全球惟一一種。不裝備任何武器,只裝備心、肝、肺,和真正血管的核潛艇。
其續(xù)航力,下潛深度,5000升的肺活量,天下無敵。
大海因此,把蔚藍,給了藍鯨一半!
大地上最大的猛獸——象,上帝安排它,吃素。
大海上巨大的藍鯨張開巨嘴,上帝安排它,只吃最軟弱的磷蝦。
沒有猛獸,這個世界,將無法無天。
沒有藍鯨呢?那些體形偏肥的人,可能將失去,相比的對象。
美人魚
和一條美人魚的邂逅。需要緣份。
警告:那些過分清醒地把美人魚稱為“儒艮”的人。將有可能面臨,緣份盡失!
那些在大地上無法遇上愛情的人啊,下輩子改行做漁夫吧!
那些心有靈犀且富于冒險的人啊,現(xiàn)在就駕起你的小舟吧!
一個一頭長發(fā)、體態(tài)豐盈、溫和善良的她,已經(jīng)等了你千年!
夜色,是最適合幻想的顏色了。
在那一座蔚藍包裹的荒島上,任何一顆在塵世沾滿了灰塵的心,都將得到徹底的清洗!
今夜,在生命的大海邊上,也請允許我——以筆當槳!
創(chuàng)作手記
生活在中國大陸最南端。我,與海有緣。
“大海,我的純藍墨水”,曾經(jīng),當我的筆下冒出這樣的句子。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哦,蔚藍——大海的魂!
常常,當我佇立海邊,遙望遠天,我總會隱隱地感到,那片一望無際的藍,會不會是繆斯神賜我的一份禮物?
寫作十多年,我的詩稿在用電腦打印之前,都是用純藍墨水,一筆一筆地抄寫。藍黑,也許用過,但純黑,絕對不用。
我喜歡藍。
這么多年,我已記不清有過多少次渡海,過瓊州海峽,過硇洲島,過麻斜渡;到妻子的老家九洲江的人??谔幠?、閑逛……海的濤聲,鷗鳥的飛越。掠出水面的魚……常常,都會不知不覺地。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
2006年,我寫出組詩《北部灣》,參加了“青春詩會”,但總覺得意猶未盡。2007年,我參加全國散文詩筆會后,決定用散文詩的形式,再好好寫一寫海,《蔚藍之詩》便陸續(xù)寫出……
此生,對于文學(xué),對于繆斯,我只希望自己永遠是一個底層的仰望者,而在此,我真的要感謝大海,感謝那一片處在大地最低處的——蔚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