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塔天王與哪吒

內(nèi)容摘要：《西游記》、《封神演義》中李靖以塔鎮(zhèn)伏哪吒一節(jié)，在蘇轍《哪吒詩》與敦煌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中可以找到一些因素。

關(guān)鍵詞：毗沙門；哪吒；敦煌；阿彌陀

中圖分類號：K879.21；K879.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08)03-0032-09

毗沙門，是Vaisravana一詞的音譯，又譯作毗舍羅婆孥、鞟室羅懣囊、吠室噦末那等，意譯作多聞、普聞等，因其恒護如來道場而多聞佛法，且福德之名聞于四方，故名。此天王在佛教中為四大天王之一，住在須彌山之北，守護閻浮提北方，是為北方天王。他是護法、護軍、護國等的守護神，亦被視為財神和福神。

唐代的毗沙門戰(zhàn)神信仰，源自于闐等地，經(jīng)不空等人的弘傳，在內(nèi)地盛行一時。隨著毗沙門地位的日益突出，出現(xiàn)了不少專門的毗沙門儀軌及獨立的毗沙門造像。毗沙門天王的形象，通常作披甲冑、戴冠，右手持戟或執(zhí)棒，左手擎寶塔，腳踩地神或夜叉，所以世俗常稱其為托塔天王。他和哪吒太子，是《封神演義》、《西游記》等明清古典小說與戲曲中的重要人物，對于他們的故事，如哪吒“鬧?！薄ⅰ疤薰沁€父、割肉還母”等，我們已經(jīng)耳熟能詳。

20世紀50年代柳存仁先生曾發(fā)表宏文《毗沙門天王父子與中國小說之關(guān)系》，揭示了毗沙門天王父子對中國小說影響的多個層面。徐梵澄、陳學霖、金鼎漢諸先生也對毗沙門及哪吒等相關(guān)問題發(fā)表過精辟的見解。近年，李小榮先生在《哪吒故事起源補考》一文中，鉤稽文獻資料，對哪吒故事的源流進行補充考證，指出他與密教文化有著極深的淵源關(guān)系。我們對敦煌資料尤其是圖像進行了一番梳理，又得到了一些啟示，現(xiàn)提出來供大家討論，不當之處，請方家批評指正。

一

哪吒(《內(nèi)典》中作那吒)，是梵文Nalakfivara或Nalakfibala的音譯簡稱，全稱為那羅鳩婆、那羅鳩缽羅、那吒俱伐羅等。佛經(jīng)中對于哪吒與毗沙門的關(guān)系，有兩種說法，一是祖孫關(guān)系，如不空譯《北方毗沙門天王隨軍護法儀軌》云：“爾時哪吒太子，手捧戟，以惡眼見四方，白佛言：‘我是北方天王吠室羅摩那羅閣第三王子其第二之孫。我祖父天王及我哪吒同共每日三度。’”’另一說是父子關(guān)系，相較前說更為流行，同為不空譯的《北方毗沙門天王隨軍護法真言》則說：“(毗沙門)即擁遣第三子那吒捧行，莫離其側(cè)。”《毗沙門儀軌》亦云：“天王第三子哪吒太子，捧塔常隨天王。”通過《毗沙門儀軌》的記載還可以看出，天寶以后，哪吒得到宮內(nèi)崇拜，作為天王第三子的身份已為官方所肯定。馬鳴菩薩造、北涼曇無讖譯《佛所行贊，生品》載：“毗沙門天王，生那羅鳩婆，一切諸天眾，皆悉大歡喜?！碧拼嶔臁堕_天傳信記》記有毗沙門天王之子哪吒太子護持道宣律師并授佛牙的故事，北宋贊寧《宋高僧傳》卷14、南宋志磐《佛祖統(tǒng)記》等因襲其說。北宋子璇集《首楞嚴義疏注經(jīng)》亦云：“天王太子即哪吒之類，輔政統(tǒng)攝，跨握鬼物，護世益人。”至遲在宋以后的民間文學中，兩者皆定格為父子關(guān)系，在明清小說戲劇中還將托塔天王附會為唐初名將李靖。

《西游記》、《封神演義》中講哪吒是陳塘關(guān)托塔天王李靖的第三子，相關(guān)故事相承于明初成書的《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在《封神演義》第14回中，敘哪吒為報行宮被毀之仇，對李靖窮追不舍，先后得到九公山白鶴洞普賢真人徒弟木吒(李靖第二子)、五龍山云霄洞文殊廣法天尊及其弟子金吒(李靖第一子)與靈鷲山元覺洞燃燈道人的幫助，最終燃燈交給李靖一座玲瓏寶塔，才將哪吒鎮(zhèn)伏。關(guān)于寶塔收哪吒一節(jié)，其文曰：

哪吒大怒，把展一層，又劈腦刺來。道人跳開一旁，袖兒望上一舉，只見祥云繚繞，紫霧盤旋，一物往下落來，把哪吒罩在玲瓏塔里。道人雙手在塔上一拍，塔里火發(fā)，把哪吒燒的大叫“饒命”。道人在塔外問曰：“哪吒，你可認父親?”哪吒只得連聲答應：“老爺，我認是父親了?！钡廊嗽唬骸凹日J父親，我便饒你?！钡廊嗣κ諏毸?。哪吒睜眼一看，渾身上下并沒有燒壞些兒。哪吒暗思：“有這等的異事!此道人真是弄鬼!”道人曰：“哪吒，你既認李靖為父，你與他叩頭。”哪吒意欲不肯，道人又要祭塔；哪吒不得已，只得忍氣吞聲，低頭下拜，尚有不忿之色。道人曰：“還要你口稱父親?！蹦倪覆豢洗饝５廊嗽唬骸澳倪?，你既不稱父親，還是不服。再取金塔燒你!”哪吒著慌，連忙高叫：“父親，孩兒知罪了?！蹦倪缚趦?nèi)雖叫，心上實是不服，只是暗暗切齒，自思道：“李靖，你長遠帶著道人走!”道人喚李靖曰：“你且跪下，我秘受你這一座金塔。如哪吒不服，你便將此塔祭起燒他?！蹦倪冈谂?，只是暗暗叫苦。道人曰：“哪吒，你父子從此和睦，久后俱是一殿之臣，輔佐明君，成其正果，再不必言其前事。哪吒，你回去罷。”哪吒見是如此，只得回乾元山去了。李靖跪而言曰：“老爺廣施道德，解弟子之厄，請問老爺，高姓大名?那座名山?何處洞府?”道人曰：“貧道乃靈鷲山元覺洞燃燈道人是也。你修道未成，合享人間富貴。今商紂失德，天下大亂，你且不必做官，隱于山谷之中，暫忘名利。待周武興兵，你再出來立功立業(yè)?！崩罹高凳自诘?，回關(guān)隱跡去了。道人原是太乙真人請到此間磨哪吒之性，以認父子之情。后來父子四人，肉身成圣，托塔天王乃李靖也。后人有詩曰：黃金造就玲瓏塔，萬道毫光透九重。不是燃燈施法力，天教父子復相從。

文中提到贈寶塔給李靖的是靈鷲山元覺洞燃燈道人。按，靈鷲山，音譯耆閣崛，簡稱靈山或鷲峰，位于中印度摩揭陀國王舍城東北，山形似鷲頭，又以山中多鷲，故名。如來嘗講《法華》等大乘經(jīng)于此，遂成為佛教圣地。圓覺，是佛教用語，即圓滿之覺性，謂如來所證之理性具足萬德、圓滿周備、靈明朗然，佛教寺窟常有以“圓覺”名者，此處可能因其附會成道教洞府，故改“圓”為“元”。燃燈，則是過去佛中最著名者?！办`鷲山元覺洞燃燈道人”明顯是由釋教中的佛轉(zhuǎn)借而來。

《西游記》第83回中也交代了哪吒的來歷，說：

天王道：“我止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小兒名金吒，侍奉如來，做前部護法。二小兒名木吒，在南海隨觀世音做徒弟。三小兒得名哪吒，在我身邊，早晚隨朝護駕。一女年方七歲，名貞英，人事尚未省得，如何會做妖精!”……原來天王生此子時，他左手掌上有個“哪”字，右手掌上有個“吒”字，故名哪吒。這太子三朝兒就下海凈身闖禍，踏倒水晶宮，捉住蛟龍要抽筋為絳子。天王知道，恐生后患，欲殺之。哪吒奮怒，將刀在手，割肉還母，剔骨還父；還了父精母血，一點靈魂，徑到西方極樂世界告佛。佛正與眾菩薩講經(jīng)，只聞得幢幡寶蓋有人叫道：“救命!”佛慧眼一看，知是哪吒之魂，即將碧藕為骨，荷葉為衣，念動起死回生真言，哪吒遂得了性命。運用神力，法降九十六洞妖魔，神通廣大。后來要殺天王，報那剔骨之仇。天王無奈，告求我佛如來。如來以和為尚，賜他一座玲瓏剔透舍利子如意黃金寶塔，那塔上層層有佛，艷艷光明。喚哪吒以佛為父，解釋了冤仇。所以稱為托塔李天王者，此也。

這里說“西方極樂世界”之佛將哪吒復活，哪吒報仇要殺天王，“我佛如來”又贈李靖一座“玲瓏剔透舍利子如意黃金寶塔”，“喚哪吒以佛為父，解釋了冤仇”。

《封神演義》、《西游記》中李靖獲塔故事的某些情節(jié)，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時代。據(jù)北宋蘇轍著《欒城集》第3集卷1《哪吒詩》記載：

北方天王有狂子，只知拜佛不拜父。佛知其愚難教語，寶塔令父左手舉。兒來見佛頭輒俯，且與拜佛略相似。佛如優(yōu)曇難值遇，見者聞道出生死。

嗟爾何為獨如此，業(yè)果已定磨不去。佛滅到今千萬祀，只在江湖挽船處。

蘇轍的《欒城集》經(jīng)他親自編訂，歷來認為收入其中的詩文沒有太大問題。蘇軾、蘇轍兄弟均有較深的佛學造詣，《哪吒詩》的內(nèi)容應該是來自于當時民間通行的佛教傳說。從這首詩中，我們可以得到如下信息：(一)哪吒是北方天王的兒子，(二)“狂”、“不拜父”、“其愚難教語”等說明哪吒具有叛逆的性格特征，(三)“不拜父”又說明天王父子關(guān)系不和，(四)佛在協(xié)調(diào)天王父子關(guān)系上發(fā)揮了作用，(五)佛令天王左手舉寶塔，(六)哪吒因拜佛而拜父，“以佛為父”。這些內(nèi)容在小說《西游記》、《封神演義》中很大程度上得到了繼承和發(fā)展。

李靖因得塔而免難的故事，在宋代董迪撰《廣川畫跋》卷6“北天王像后題辨”條也有一點線索，謂：

吳仲明以吳生畫天王示余，因告之曰：“昔余嘗得內(nèi)典，說四天王所執(zhí)器，皆自報應中出。北方毗沙國王也，嘗兵斗不利，三逃于塔側(cè)方免。其困時愿力所全，得無違礙。報回鄉(xiāng)則變相所成，畫者得以據(jù)之。今以云物為報者，非吳生所為也?！?/p>

在現(xiàn)存佛典中，我們沒有找到董迪所說的北方天王所執(zhí)器(塔)之因緣，即關(guān)于毗沙門“嘗兵斗不利，三逃于塔側(cè)方免”的相關(guān)經(jīng)文。但這個傳說似乎也對《封神演義》中李靖三次斗敗而逃跑，又三次得到解救等相關(guān)情節(jié)產(chǎn)生了影響。

二

毗沙門天王在于闐民間信仰中具有特別重要的地位，是當?shù)刂饕刈o神之一，據(jù)《大唐西域記》記載，瞿薩旦那國(即于闐)王還自稱是毗沙門天之祚胤。于闐毗沙門信仰東傳，促進了內(nèi)地相關(guān)經(jīng)像的興盛，據(jù)《宋高僧傳》卷26載：

又開元十四年(726)，玄宗東封回，敕車政道往于闐國摹寫天王樣，就寺壁畫焉。僧智儼募眾畫西庫北壁，三乘入道位次，皆稱奇絕。

從于闐傳人長安的毗沙門天王圖樣，成為大相國寺的十絕之一，北宋郭若虛《圖畫見聞志》卷5“相藍十絕”條亦云：

其八，西庫有明皇先敕車政道往于闐國傳北方毗沙門天王樣來，至開元十三年(725)封東岳時，令道政于此依樣畫天王像，為一絕。

《毗沙門儀軌》記載了天寶元年(742)，大石、康等五國圍安西城，玄宗親執(zhí)香爐人道場，不空誦念真言，請得毗沙門神兵應援，五國懼而退軍。玄宗還宣付十道節(jié)度，所在軍領(lǐng)，令置形像，祈愿供養(yǎng)。關(guān)于唐朝的毗沙門信仰，盧宏正《興唐寺毗沙門天王記》一文中總結(jié)說：

毗沙門天王者，佛之臂指也，右扼吳鉤，左持寶塔，其旨將以摧群魔護佛事，善善惡惡，保綏斯人。在開元(713～741)則玄宗圖像于旗章，在元和(806～820)則憲宗交神于夢寐。佑人濟難，皆有陰功。自時厥后，雖百夫之長，必資以指揮。十室之邑，亦嚴其廟宇。戢齊強暴，無煩狴牢。故敏以為政者，必因而證樹之。

這說明唐代毗沙門作為戰(zhàn)神在軍隊中大受崇拜，開元時其信仰主要限于社會上層且多涉軍事，到后來除了軍隊外還普及于社會。

唐宋時期，敦煌地區(qū)十分流行毗沙門天王信仰。這除了受內(nèi)地風氣的影響外，與敦煌和于闐兩地之間緊密的聯(lián)系也有很大關(guān)系。敦煌藏經(jīng)洞中保存了大量有關(guān)毗沙門天王信仰的文獻資料，所出相關(guān)的佛經(jīng)如S.5560《佛說北方大圣毗沙門天王經(jīng)》、S.5576《佛說北方大圣毗沙門天王啟請經(jīng)》、P.2071c《佛說四天王經(jīng)》等，S.2498a、P.3834、S.5541等均抄有“毗沙門天王真言”，還有用作宗教宣傳的作品如S.4622《毗沙門天王緣起》、S.381《龍興寺毗沙門天王靈驗記》等，尤其《靈驗記》所記為吐蕃辛巳年(801)發(fā)生在敦煌本地的毗沙門天王靈驗故事，極具說服力。當時敦煌地區(qū)還流行祈賽天王的民俗活動，有《賽天王文》，還須設(shè)樂和畫像。賽天王時，多聞天王的地位是較突出的，敦煌遺書S.8152 V與S.711IV中存有《北方諸夜叉多聞天王贊文》?？赡苡捎谄碣惢顒拥念l繁，白描或畫像已不能滿足需求，故而還出現(xiàn)了雕版印刷品，P.4514有后晉開運四年(947)歸義軍節(jié)度使曹元忠請匠人雕印的《北方大圣毗沙門天王像》十余紙，大概也是用于賽天王活動的。敦煌還建有專門供奉毗沙門的天王堂寺，敦煌王曹延祿夫婦曾對莫高窟崖頂?shù)奶焱跆眠M行過重修。莫高窟中唐第154窟南壁《金光明經(jīng)變》西側(cè)條幅內(nèi)有“毗沙門與吉祥天女”、“毗沙門與觀世音菩薩”兩個畫面，與于闐建國傳說有關(guān)。敦煌瑞像圖中有“于闐國舍利弗、毗沙門天王決海時”的畫面，還作為于闐八大護國神王之一而出現(xiàn)在瑞像群中。晚唐五代宋初莫高窟洞窟中，窟門兩側(cè)壁面一般對稱地繪出南、北天王；某些大型洞窟內(nèi)窟頂四角各繪一天王，合為四大天王；洞窟之間的崖壁上也多繪天王或飛天補白。敦煌藏經(jīng)洞中出有不少毗沙門的紙畫與絹畫，紙畫如EO.1162、MG.17670、P.t.2222、P.4514等，絹畫如EO.1190、Ch.1v.0018、Ch.0069、Ch.0087、Ch.00106等。絹畫《行道天王圖》Ch.xxxvii，002、MG.17666、Ch.0018等表現(xiàn)毗沙門及其眷屬行于途中的場景，可能用于水陸法會。在敦煌壁畫中還有一種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的圖像，十分引人注意。

三

敦煌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敦煌石窟內(nèi)容總錄》所附索引統(tǒng)計有37鋪，其中晚唐7鋪，即莫高窟第72窟主室西壁龕外兩側(cè)上方各1鋪，莫高窟第9、340窟，榆林窟第35窟前壁西壁門上各1鋪，莫高窟第338窟前室西壁門上2鋪；五代18鋪，即莫高窟第45、311、401窟前室西壁門上各1鋪，莫高窟第121、208、288、329、390、392窟前室西壁門上各2鋪，莫高窟第341窟前室西壁門南、北各1鋪，榆林窟第25窟前室東壁門上工鋪；宋代12鋪，即莫高窟第122、169、431、454前室西壁門南、北各1鋪，莫高窟第202、302窟前室西壁門上各2鋪。我們核對《敦煌石窟內(nèi)容總錄》正文部分并親赴窟內(nèi)考察，發(fā)現(xiàn)遺漏了莫高窟第57窟前室西壁門上晚唐的兩鋪，第203、172窟前室西壁門上有宋代的各兩鋪，榆林窟第35窟前壁西壁門上晚唐的一鋪應為兩鋪。

歸義軍曹氏時期莫高窟的一些大型洞窟，如第98、i00、108、146、261、61(以上五代)、55、152、454(以上宋初)等主室窟頂四角各形成一凹面，其內(nèi)各繪一方天王，合為四大天王，過去以為每幅所繪僅僅是天王及隨侍，所以不太被人重視。筆者考察時發(fā)現(xiàn)其中第100與146窟主室窟頂西北角的北方天王畫像，實際上皆是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臥。榆林窟第36窟前室南壁五代毗沙門天王像也是一鋪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巴黎國立圖書館收藏一幅敦煌白描紙畫(P.5018)，繪行道天王圖與捧塔天王圖。此行道天王圖是絹畫Ch。0018的底稿，而捧塔天王圖實為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圖版20)。

這樣，我們最新統(tǒng)計出敦煌有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總計有46鋪。

各鋪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的畫面布局、主要人物造型大致相同，形式上基本一致。然而由于時代變化或出于不同畫匠之手，一些細節(jié)的變化在所難免，另外畫幅有大小，畫面大小亦有所不同，次要情節(jié)及人物也有多有寡。

茲以莫高窟五代第146窟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為例介紹如下。

畫面中間繪天王胡跪于金剛寶座上；著甲胄，戴高寶冠，圓形火焰頭光，雙手捧舉寶塔；塔前一榜題，字跡漫漶；座前有供案，上置香爐；地上有火珠?？罩杏袃蓤F云相對飛來，其一團云上有一佛及二弟子、一天王，另一團云上似著大袖袍的天及其數(shù)身隨侍。天王左前側(cè)站著三人，自前而后依次是：一是童子，大頭、牛眼、朝天闊鼻，裸上身、鼓腹，戴項圈、手鐲，雙手合掌高舉過頂禮拜狀；二是天女，頭戴珠冠，著交領(lǐng)大袖袍服，雙手合十于胸前；三是夜叉，怒目、齜牙、豎發(fā)，裸上身，光腿，虬肌發(fā)達，雙手持長戟。天王身后有一天女、四夜叉。夜叉均戴耳環(huán)、手鐲，怒目豎發(fā)、齜牙咧嘴、虬肌發(fā)達。自前而后：天女，頭戴珠冠，著大袖袍服，雙手合十于胸前；一夜叉作俯身蹲行狀，雙手抓頸前，兩肩各生一蝠翼，雙跣足，每足兩爪；一夜叉伸腿而行，跣足，左手下垂握拳；一夜叉頭微仰；一夜叉著窄袖袍衫，腳蹬麻鞋，雙手持寶棒(圖版21)。

值得注意的是，莫高窟宋代第454窟的兩鋪圖中，天王所捧塔內(nèi)有小化佛，侍從中還有背和抱寶罐的侏儒。門南一鋪右上角云彩上繪一座宮城，城內(nèi)有王者形天及隨侍數(shù)身，城外有榜題：“三十三天宮殿”。莫高窟第72窟主室西壁龕外北側(cè)上方一鋪有榜題：“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陁佛人塔赴邡吒道場會”；南側(cè)上方另一鋪也有榜題：“北方大圣毗沙門天王請西方極／樂世界陁(按：此“陁”當系“阿”之誤)彌陁佛人塔赴郍吒會”。這兩鋪中駕云而來的佛及隨侍旁均題：“阿彌陁佛”，伯希和、霍熙亮先生等曾對這些榜題作過錄文(圖版22)。莫高窟第45窟內(nèi)也有榜題：“北方大圣毗沙門天王郍吒會”。榆林窟第36窟榜題簡寫成：“朋吒天王”(圖版23)。其他洞窟內(nèi)有些榜題雖模糊但仍可辨識，然而內(nèi)容大致相似，茲不再舉。五代重修的莫高窟第36窟(即第35窟前室)，據(jù)P，3564《莫高窟功德記》可知，原來也繪有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的壁畫，其文曰：“出門兩頰繪八大龍王及毗沙門神赴哪吒會……其畫乃龍王在海，每視津源，灑甘露而應時，行風雨而順節(jié)。毗沙赴會，掌請彌陀(按，此四字劃去)于時不來，哪吒案劍而待誅，聞請彌陀心歡喜?！蔽覀儗ο嚓P(guān)圖像的定名，就是依據(jù)上述洞窟的榜題及敦煌遺書的記載。

四

雖然敦煌出現(xiàn)了如此多的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但是由于至今沒能找到變相所依據(jù)的經(jīng)典出處，過去對此類圖像的考證未有結(jié)果。我們現(xiàn)在試圖根據(jù)零星的資料，對它們進行一些解釋。

據(jù)“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陁佛人塔赴哪吒道場會”、“北方大圣毗沙門天王請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陁佛人塔赴哪吒會”、“毗沙赴會，沙門于時不來，哪吒案劍而待誅，聞請彌陀心歡喜”的文字，我們可以推測出故事的大概情節(jié)，似乎是哪吒舉辦了一場法會，卻沒有多少人參加，哪吒很生氣，，可能認為天王存心阻撓，要對他動武，當毗沙門明言所托塔內(nèi)請有阿彌陀后，哪吒方才心生歡喜。從這里我們還隱約看到哪吒敬佛不敬父的性格，與蘇轍所言“只知拜佛不拜父”同出一轍。

圖像對照文字，我們不難知道，畫面中托塔的天王即為毗沙門，駕云向塔而來的就是阿彌陀佛及其隨侍。我們還認為雙手合掌高舉過頂作拜的童子即是哪吒，理由如下：第一，此童子在畫面中處于顯著位置，十分引人注目，且在一般毗沙門天王及侍從的造像中均不見；第二，童子對塔亦即進入塔內(nèi)的阿彌陀佛之禮拜，也符合文字所述哪吒酌性格；第三，佛經(jīng)中說哪吒是毗沙門之子，作童子形可以理解；第四，在一些相對簡潔的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中，其身份更是一目了然，如莫高窟第146窟主室窟頂西北角的畫面中，撇開空中飛來的人物不說，地面上只有毗沙門、童子哪吒、二天女及五夜叉。下面我們對畫面中的一些細節(jié)再做一些分析。

1 毗沙門所托之塔及其涵義

敦煌出現(xiàn)的毗沙門天王畫像，多作右手持戟、左手擎寶塔的形象，松本榮一氏對相關(guān)問題做過一些研究，可參考，此不贅言。我們更感興趣的則是天王所托的寶塔。敦煌遺書《天王文》中有云“(天王)或掌擎寶塔，表慈育于含靈；或足踐夜叉，示威嚴而靜妖孽”(P.2854)、“天王[身]佩龍泉，作圣王安邦之元帥；手持雁塔，為見佛之深因”(P.2044V)，可見其塔與佛有關(guān)系。一般在畫像中，也可以看到塔內(nèi)結(jié)跏趺坐的一身化佛。不空譯《北方毗沙門天王隨軍護法真言》謂：

于白氈上畫一毗沙門神，七寶莊嚴衣甲，左手執(zhí)戟槊，右手托腰上，其神腳下作二夜叉鬼，身并作黑色。其毗沙門面，作甚可畏形，惡眼視一切鬼神勢，其塔奉釋迦牟尼佛。

唐代道宣撰《關(guān)中創(chuàng)立戒壇圖經(jīng)》云：西北角天王名毗沙門，領(lǐng)夜叉及羅剎眾，住北郁單越洲，多來閻浮提。其王手中掌擎佛塔，古佛舍利在中，佛在時令其持行，所在作護，佛法久固。(《大正藏》第45冊第809頁)

南宋法云編《翻譯名義集》卷2“鞟沙門”條引《索隱》亦云：

(毗沙門)福德之名聞四方故，亦翻普聞。佛令掌擎古佛舍利塔。(《大正藏》第54冊第1076頁)

塔，梵語stfipa，音譯作宰堵婆，略譯為浮圖、浮屠等。眾所周知，佛塔原是安置佛舍利的建筑物。根據(jù)不空所說，毗沙門天王所持塔中供奉的是釋迦牟尼佛，即塔內(nèi)的化佛應該象征釋迦牟尼的舍利。然而，道宣與法云則言此塔“古佛舍利在中”。古佛即古時之佛，指過去七佛，或別稱辟支佛，文且提到“佛在時令其(毗沙門)持行”，則塔內(nèi)當非釋迦之舍利。隋代那連提耶舍譯《月藏經(jīng)，毗沙門天王品》載：

爾時佛告拘弊羅毗沙門天王言：妙丈夫!此四天下閻浮提界北方第四分，汝應護持。何以故?此閻浮提諸佛興處，是故汝應最上護持。過去諸佛已曾教汝護持養(yǎng)育，未來諸佛亦復如是……北方有塔名尸怯利，過去諸佛、諸仙、賢圣依彼住處，見四圣諦。(《大正藏》第13冊第350頁)

經(jīng)言毗沙門所轄之地有名為“尸怯利”的塔，過去佛及圣賢于彼處證道，這可能是天王所托之塔與古佛發(fā)生關(guān)系的原因。又，燃燈佛為過去佛中最著名者。因而，我們推測宋代以后民眾以燃燈訛代此塔中“古佛”，從而使燃燈與毗沙門及塔發(fā)生了關(guān)系，以后又發(fā)展出《封神演義》中燃燈道人授塔與李靖的故事。

在敦煌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中，被毗沙門天王請人塔內(nèi)的則是阿彌陀佛，這應該與唐宋時期西方凈土思想的流行有關(guān)。《西游記》第83回中提到將哪吒復活的是西方極樂世界佛，為解父子冤仇，贈李靖寶塔的也是“我佛如來”，極可能受到了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相關(guān)說法及造像的影響。

2 三十三天及帝釋天

據(jù)佛經(jīng)記載，四大天王所居宮殿在須彌山腰，其上有三十三天，如隋代閣那崛多譯《起世經(jīng)》卷1謂：“須彌山半，高四萬二千由旬，有四大天王所居宮殿。須彌山上，有三十三天宮殿，帝釋所居?！标P(guān)于毗沙門天王居所，《起世經(jīng)》卷6謂：

須彌山王北面半腹，下去地際亦四萬二千由旬，由乾陀山頂有毗沙門天王住止之處。三大城郭，其三者何?一名毗舍羅婆，二名伽婆缽帝，三名阿茶槃多，咸各縱、廣六百由旬……毗舍羅婆、伽婆缽帝二宮之間，為毗沙門天王出生一池，名那稚尼，縱、廣正等四十由旬，其水調(diào)和，清涼輕軟，其味甘美，香潔不濁……池中多有優(yōu)缽羅花、缽頭摩花、拘牟陀花、奔茶利花等，自然出生……伽婆缽帝、阿茶槃多二宮之間，為毗沙門天王立一園苑，其園名曰迦毗延多，縱廣正等四十由旬……四大天王，各將所屬諸天王眾，前后圍繞，皆共往詣迦毗延多園苑……澡浴游戲，種種受樂。

三十三天，又作忉利天，佛教稱為欲界六天之第二天，《起世經(jīng)》卷6有《三十三天品》詳述其地，云須彌山頂上，有三十三天宮殿住處，其處縱、廣八萬由旬；內(nèi)有城，名曰善見；城中央有一寶柱；柱下為天帝釋，別置一座，其座兩邊各有十六小天王座，夾侍左右；諸天集處，有帝釋宮，縱、廣一千由旬，其宮東、西、南、北四面，皆有諸小天王宮殿住處，大小不等。

莫高窟第454窟前室門南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右上角繪一空中院落，并有榜題“三十三天宮殿”，表明了所繪故事發(fā)生的地點，即其時毗沙門身處的位置，在三十三天下方、須彌山腰之北的天王宮殿里。莫高窟第146、9窟等的相關(guān)畫面中，天空中一般相對繪出兩團云彩，一團云上為阿彌陀佛及其隨侍，另一團上為帝釋天及其眷屬，表現(xiàn)了帝釋天從三十三天降下助會的情節(jié)。

3 毗沙門天王眷屬與哪吒形象

根據(jù)佛經(jīng)的記載，毗沙門天王的眷屬包括天女、太子及夜叉等，如西晉圣堅譯《羅摩伽經(jīng)》卷3載：

毗沙門天王，及其眷屬天子、天女、一切夜叉，男女身云。(《大正藏》第10冊第871頁)

敦煌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中出現(xiàn)的天女、太子、大將與夜叉等眷屬的形象，在其他毗沙門造像中也常常出現(xiàn)，限于篇幅，此不逐一考證，毗沙門眷屬中最著名的可能是哪吒和吉祥天女，元友諒撰《汶川縣唐威戎軍制造天王殿記》有云：

至哉!天王之盛德也。若乃噓大海川陸，扇須彌為塵霧，即藥父眾，破修羅屬，赫然天王，示其威神也。住水晶宮，護閻浮界，哪吒捧塔以前侍，天女持花以凝睇，示其威福也。懸鹿轤劍，秉黃金戟，龍蛇鼓怒以騰目，神鬼睚盱而捧足，示其威力也。天寶中，表其神靈，衛(wèi)我唐土，化身于于闐之國，摧鋒于百萬之丑，使圣聰無勃敵之虞，士馬絕奔騰之患，示其變通也。

文中專門提到哪吒和吉祥天女，在所修的天王殿內(nèi)，兩者的造像無疑也有相應關(guān)系，可能是捧塔哪吒與持花天女分列于毗沙門兩側(cè)。由此，我們推測唐代的毗沙門天王及其眷屬造像中，哪吒和吉祥天應該占據(jù)了較明顯的位置，有時兩像之間還存在一定呼應關(guān)系。

哪吒的形象，《西游記》里作“三頭六臂，惡狠狠，手持著六般兵器，乃是斬妖劍、砍妖刀、縛妖索、降妖杵、繡球兒、火輪兒”，明代圓極居頂編《續(xù)傳燈錄》卷1、宋代楚圓編《汾陽無德禪師語錄》卷上云“三頭六臂擎天地，忿怒那吒撲帝鐘”。宋代圓悟克勤撰、虎丘紹隆等編《圓悟佛果禪師語錄》中哪吒則為八臂，有“八臂哪吒嚼生鐵”、“八臂夜叉擎鐵柱，忿怒哪吒撲帝鐘”、“八臂哪吒擎鐵柱，翻身直人滄溟去。逡巡忿怒撲帝鐘，過犯彌天無雪處”、“忿怒哪吒把須彌，一擘百雜碎”等語。宋初法賢譯《佛說最上秘密那孥天經(jīng)》中稱哪吒為那孥天，“色相殊妙，面現(xiàn)微笑，手持日月及諸器杖，眾寶嚴飾光逾日月，以難陀、烏波難陀二龍而為絡(luò)腋，得叉迦龍以為腰絳”；“現(xiàn)大身如須彌山，面忿怒相復大笑相，而有千臂，手持葛波羅及諸器仗，以虎皮絡(luò)腋葛波羅而為莊嚴，光明熾盛具大威力”?！侗狈脚抽T天王隨軍護法儀軌》中哪吒為毗沙門孫子的說法，不為多數(shù)人認同，經(jīng)中也記哪吒的形象，曰：

爾時哪吒太子，手捧戟，以惡眼見四方，白佛言：“我是北方天王吠室羅摩那羅阇第三王子其第二之孫。我祖父天王及我那吒同共每日三度。”……于白氈上畫一毗沙門神，其孫哪吒天神七寶莊嚴，左手令執(zhí)口齒，右手詫腰上令執(zhí)三戟槊，其神足下，作一藥叉女住趺坐，并作青黑色少赤加。

日本《圖像集》卷5引《天王念誦法》云哪吒為十一面觀音變現(xiàn)，左手持寶棒，右手與愿印。

《宋高僧傳》云護持道宣并授其佛牙的是“天童”、“少年”形的哪吒太子，謂：

貞觀中，曾隱沁部云室山，人睹天童給侍左右。于西明寺夜行道，足跌前階，有物扶持，履空無害。熟顧視之，乃少年也。宣遽問：“何人中夜在此?”少年曰：“某非常人，即毗沙門天王之子哪吒也，護法之故，擁護和尚，時之久矣?！毙唬骸柏毜佬扌?，無事煩太子。太子威神自在，西域有可作佛事者，愿為致之!”太子曰：“某有佛牙寶掌雖久，頭目猶舍，敢不奉獻?”俄授于宣，宣保錄供養(yǎng)焉。

敦煌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中，哪吒均作童子形，明清小說中哪吒童子的形象亦可追溯至此。

4 阿彌陀佛與毗沙門天王

唐宋時期，西方凈土信仰進一步世俗化，與民間其他信仰相互交叉滲透，西方凈土成為極樂世界的代名詞。當時在庶民中流行的十王、地藏、觀音、摩利支天等信仰，都會提到往生西方，如《十王經(jīng)》題“謹啟諷閻羅王預修生七往生凈土經(jīng)，誓勸有緣以五會啟經(jīng)人贊念阿彌陀佛。成都府大圣慈寺沙門藏川述?！倍鼗瓦z書P，2044v云：

天王[身]佩龍泉，作圣王安邦之元帥；手持雁塔，為見佛之深因。睹之者纔殃沙福，敬之者無量身中罪滅。可為(謂)淺深似春紅之亂墜，濃淡若秋葉之芳飛。巍峨相貌自分明，護世天王如化出。毛依(衣)細軟，爪甲殲(纖)長。凈持房屋，守護圖倉。主人恩(思)憂，詣佛燒香。乘次(此)功德，直往西方。

崇祀毗沙門天王，也可“乘此功德，直往西方”。敦煌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中，被毗沙門天王請人塔內(nèi)的是阿彌陀佛，這與當時西方凈土思想的流行是分不開的。

敦煌紙畫P.5018是兩鋪毗沙門天王圖的白描底稿，其中行道天王白描圖是絹畫Ch.0018的底稿，捧塔天王白描圖也應為某鋪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的底稿。這兩鋪毗沙門天王圖底稿繪制于一紙之上，代表了敦煌兩種不同形式與功能的毗沙門造像樣式。我們知道，行道天王表現(xiàn)毗沙門及眷屬出行的場景，多用于水陸法會中，敦煌所見的行道天王圖，除了P.5018底稿畫外，全為絹畫，且均為藏經(jīng)洞遺物，沒有一幅洞窟壁畫，原因正在于此。與這種情況正好相反，敦煌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除了P.5018的一鋪底稿紙畫外，其余數(shù)十鋪皆繪在洞窟之內(nèi)，明顯與行道天王圖的性質(zhì)及功能是不同的。我們認為敦煌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除了一般毗沙門造像所具有的護國護法、保境安民與施財救苦等作用外，更重要的是還可“乘此功德，直往西方”。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云塔內(nèi)有阿彌陀佛，則拜塔即拜佛，可得西方凈土功德，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絕大多數(shù)繪在窟門上或門兩側(cè)的顯著位置，一則方便禮拜，二則也有“接引”之意，因為人窟相當人塔，人塔得見阿彌陀佛、往生西方凈土，那么人窟也有進入極樂世界的象征意義。

五

現(xiàn)存的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遺存只見于敦煌石窟壁畫及藏經(jīng)洞所出一幅白描畫。畫史所載與塔有關(guān)的毗沙門天王繪畫有“請塔天王像”、“托塔天王圖”、“授塔天王圖”、“降塔天王圖”、“擎塔天王”等，其中“請塔天王像”如《宣和畫譜》卷2云北宋宮內(nèi)藏有吳道子(道玄)所繪一幅“請塔天王像”，《圖畫見聞志》卷2載晚唐常重胤“嘗于寶歷寺畫請塔天王，至妙，”，《益州名畫錄》卷中亦載大圣慈寺有五代蒲師訓所繪請塔天于。請塔天王像可能與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有一定關(guān)系。

我們認為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中哪吒作童子形禮拜天王所托寶塔及哪吒敬佛不敬父的性格等，與蘇轍《哪吒詩》所述內(nèi)容有相通之處。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圖、《哪吒詩》、明清小說中李靖與哪吒的故事，這三者間有一些相同或相似的因素，這些因素歷經(jīng)不同時代得到了繼承和發(fā)展。

(責任編輯 盛朝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