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早期覆斗頂窟形式初探

內(nèi)容摘要：本文考察了敦煌早期的覆斗頂窟，并與麥積山石窟攢尖頂、漢代墓室形制比較異同，討論了敦煌覆斗頂窟的源流問題，提出墓室形制對敦煌覆斗頂窟形成的影響。同時，與漢墓、高句麗墓、巴米揚石窟、克孜爾石窟以及克孜爾尕哈石窟等藻井形式比較，指出敦煌覆斗頂窟的藻井淵源與特征。

關鍵詞：敦煌石窟；覆斗頂窟；藻井；形制；淵源

中圖分類號：K871.42；K879.21；TU-0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08)03-0019-06

敦煌莫高窟十六國北朝時期的洞窟，從洞窟形制上來看，主要有禪窟、中心柱窟和覆斗頂窟。禪窟現(xiàn)存的數(shù)量較少。北魏時代流行中心柱窟，西魏以后，中心柱窟流行的同時，覆斗頂窟開始多了起來，北周以后，覆斗頂窟就逐漸占了多數(shù)，隋唐以后，覆斗頂窟就成了敦煌石窟的主要形式。所以，覆斗頂窟的形式在北朝的形成和變化，就十分重要。關于北朝的禪窟和中心塔柱窟，趙聲良在《敦煌北朝石窟形制諸問題》《敦煌研究》2006，(5)一文中，對這兩種洞窟的形制和淵源做了探索。本文另就覆斗頂窟的形制特點和淵源進行探討。

一 敦煌早期覆斗頂窟的基本特點

覆斗頂窟，通常平面為方形，正面開佛龕，窟頂部分由四壁各向中心呈斜坡形，至中心收成一個方形并向上凸起一定高度，稱為藻井。藻井內(nèi)還往往有三層套疊的方格，每一層旋轉45度角，并向內(nèi)縮小，三層疊進，故稱疊澀式藻井。由于整個窟頂如倒覆之斗形，故稱為覆斗頂。覆斗頂?shù)乃膫€斜向坡面稱為“披”。這樣窟頂?shù)氖呔头Q為覆斗頂窟。

敦煌莫高窟時代最早的覆斗頂窟是北涼的第272窟，這是一個平面接近正方形的洞窟，在后壁開有一個穹窿頂佛龕，洞窟的頂部近似覆斗狀，坡度較緩和，窟頂四披邊沿沒有明確的棱角，以弧形轉角，尚有穹窿頂?shù)挠嘁?圖版11)。嚴格地說，本窟的窟頂介于穹窿頂與覆斗頂之間，有西域穹窿頂石窟的影響。從中央的藻井來看，則是后來覆斗頂窟中一直沿用的疊澀式藻井的形式，所以依然把它歸人覆斗頂窟的類型?？唔斨醒氲脑寰蛏贤惯M，井心為三重方格套疊，方格浮塑出，涂紅色，內(nèi)層方格比外層方格向上高出少許。第一層方格內(nèi)為一朵圓形大蓮花，周圍的綠色表現(xiàn)水渦，并在四角各有一朵小蓮花。第一層與第二層方格交錯處形成的三角內(nèi)繪火焰紋，第二層方格與外層方格的交錯處各繪一身飛天(圖版12)。

北魏時期的洞窟主要是中心柱窟，沒有出現(xiàn)覆斗頂窟。到了西魏時期，才出現(xiàn)了覆斗頂窟。第249窟是典型的覆斗頂窟，洞窟的平面為進深稍長的方形，在后壁中央開有大型佛龕，龕下的基座較低矮，出龕沿，龕形是北朝諸窟中通行的圓券龕(圖版13)。從圖版13可見，窟頂為覆斗形頂，四面披的面積較大，而且中央藻井與四披，四披與四壁墻面在結構上有明確的轉折，從空間上更接近“覆斗”的形式了。藻井圖案沒有浮塑，完全用壁畫來表現(xiàn)疊澀式藻井的形式，而藻井內(nèi)圖案畫得更細膩和豐富了。四披的面積較大，在梯形畫面中形成完整的構圖，表現(xiàn)佛教和中國傳統(tǒng)神話題材，四披的交接處用邊飾分隔。

西魏第285窟是覆斗頂與禪窟相結合的洞窟，窟頂為覆斗頂。洞窟正面中央大龕，內(nèi)塑佛像；兩側各一小龕，內(nèi)塑禪僧像。主室寬6.15米，深6.3米，壁高3.4米，頂高4.7米；南北壁各開4個小禪室，是僧侶們用于坐禪修行的小室(圖1)。這一洞窟從功能上看，屬于多室禪窟，但從窟頂?shù)目臻g形式來看，它又屬于覆斗頂窟，是一座多功能的佛殿。從窟頂中央藻井圖案以及四披壁畫的布局、構圖形式等方面來看，與第249窟十分接近。但是，第285窟在藻井周圍畫出垂幔及流蘇鋪向四披的形式，在四壁的上部與窟頂相接的地方也畫出帷幔的形式，這些都是第249窟沒有的，這表明有把藻井當作一個華蓋加以表現(xiàn)的傾向。這一點在后來的覆斗頂窟中一直延續(xù)下來。

北周以后，中心柱窟逐漸減少，覆斗頂窟的數(shù)量大大增加。這一時期的覆斗頂窟以第296、297、299等窟為代表。洞窟平面大體呈方形，正面開龕造像，除了龕內(nèi)佛像兩側有脅侍的弟子像外，還往往在佛龕外兩側塑出脅侍菩薩像。龕沿略為突出，浮塑的龕柱、龕梁都有較多的裝飾。覆斗頂中央的藻井形式大體沿襲了西魏的形式，但由于洞窟的規(guī)模都沒有像第249、285窟那樣大，四披的面積較小，披面的繪畫結構也發(fā)生了變化，再沒有出現(xiàn)像西魏覆斗頂窟那樣全景式的構成，而是作平行的帶狀布局。披面的故事畫也作橫卷式構圖，以一條或二至三條橫卷式畫面來表現(xiàn)故事，與周圍的忍冬紋等裝飾紋樣形成平行的帶狀布局，構成了這一時期窟頂四披壁畫的形式特征。如第296窟的窟頂，藻井為三層四方套疊，井心向上凸出。中央方格內(nèi)繪一朵圓形大蓮花，周圍以綠色表現(xiàn)池水。方格在紅底色上繪忍冬紋，第一層方格與第二層方格交錯處形成的三角內(nèi)繪火焰紋。第二層方格與最外層方格交錯處各繪一身飛天。藻井四周繪一列千佛，其外為忍冬紋，再其外繪一層鱗紋、兩層垂角紋，最外沿繪帷幔。四披承接藻井的外沿，畫一列忍冬紋、一列千佛，其外繪故事畫兩列、飛天一列、天宮欄墻一列，在四披下部接近四壁的地方畫出一層垂角紋，最下部繪帷幔(圖2)。

北周時期，覆斗頂窟主要在四披的布局上產(chǎn)生了較大的變化，在藻井四周繪出垂幔紋飾，表現(xiàn)為一個華蓋的形式?？唔斔闹芘c四壁相接處也畫出帷幔，使窟頂更像一個帳幔形式，是覆斗頂?shù)囊粋€大致傾向。北周的覆斗頂窟大體是一致的，也有一些特別之例，如第461窟的藻井沒有向上凸進的構成，完全是繪出的，藻井也僅有二重疊澀，圖案較簡單。

二 覆斗頂窟形制的源流

覆斗頂窟在北涼時期僅見一例，而且也與后來流行的覆斗頂窟有所不同，說明早期莫高窟的營建還處于探索階段，從北涼三個洞窟均為不同形式，也反映了當時石窟形制還沒有一定的規(guī)范。北魏時期流行中心柱窟，沒有出現(xiàn)覆斗頂窟，西魏的覆斗頂窟僅出現(xiàn)了兩例，而到北周時，覆斗頂窟從數(shù)量上來說已超過了中心柱窟，隋唐以后，覆斗頂窟就成了主流。

覆斗頂窟這一形式在印度和中亞都很難找到，而在敦煌卻逐步成為主流，這是什么原因呢?蕭默先生認為，覆斗這一形式來自中國古代“斗帳”的模仿。斗帳的形式在漢代已經(jīng)很成熟了，不僅文獻方面可以找到不少記載，而且我們還可以看到出土的實物。然而，斗帳作為佛龕的形式，在云岡石窟可以找到不少例證，如北魏時代第6窟就有不少帳形龕，可以看出完全是模仿斗帳的形式。但這樣的帳形龕在敦煌始終沒有出現(xiàn)。而覆斗頂作為窟頂結構還說不上是純粹模仿斗帳的。

當然，麥積山石窟就有不少北周石窟作四角攢尖的形式，可以說是斗帳的模仿。如北周第36窟和第4窟等，都是攢尖頂?shù)姆綆ば问剑€浮雕出帳柱、帳桿和帳鉤(圖3)。敦煌石窟中也沒有出現(xiàn)過類似麥積山石窟的四角攢尖形洞窟。

從漢代以來的建筑形式來看，覆斗頂主要出現(xiàn)在墓室。在覆斗頂流行以前，墓室以穹窿頂為主，如武威擂臺漢墓的主室即為穹窿頂。從漢末到兩晉期間，覆斗頂?shù)哪故抑饾u多了起來，如敦煌佛爺廟到新店臺一帶的墓群中，就有不少晉墓形制為覆斗頂，其中一類較大的墓，墓室為方形單室，墓頂為覆斗形，中心有向上凸起的方形藻井(圖4)。在酒泉、嘉峪關一帶發(fā)現(xiàn)的魏晉墓，大部分為穹窿頂，也有不少為盡頂，與覆斗頂?shù)男沃剖纸咏６鼗透捕讽斂哂谖魑簳r期確立，北周以后流行，略晚于魏晉墓的時代，受其影響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為什么佛教的石窟會采用墓室的形式呢?如果我們比較一下酒泉丁家閘5號墓與莫高窟第249窟，就可以看出其思想的根源。丁家閘5號墓位于酒泉市西北的果園村，墓室總的來說呈穹窿形，但在頂部呈盈頂狀，中央在方形頂部繪蓮花，與敦煌石窟覆斗頂窟中央設藻井的結構非常相似(圖版14)。而在這個墓室的頂部四披分別繪出了東王公、西王母以及相關的九尾狐、天馬、天鹿、羽人等。在這些神仙的下部沿墓室穹窿頂?shù)南卵兀L出一列山巒。山巒在下部，就意味著上部所繪的東王公、西王母及諸神仙是在天上的。這樣的繪畫意圖正是漢代以來中國的升仙思想的表現(xiàn)。從漢代或者更早的時代起，中國人認為，人死后是要升到天空成仙的，所以在墓室壁畫往往要畫出天象圖或者神仙，而漢以來流行的形象主要就是西王母、東王公、伏羲、女媧等。特別是昆侖山上的西王母形象，一方面要表現(xiàn)西王母的世界，也就是神仙的境界；一方面也是希望死者在死后能夠成為神仙，進入到西王母的世界。

莫高窟第249窟為覆斗頂，在窟頂南北披分別畫出了西王母和東王公的形象，與丁家閘5號墓的主題內(nèi)容非常一致。不僅如此，還在窟頂四披的下沿畫出連續(xù)的山巒，畫面布局類似于酒泉丁家閘5號墓。與莫高窟第249窟同時代的第285窟也是覆斗頂，在窟頂東披畫出了伏羲和女媧的形象，這也是漢代以來墓室壁畫和畫像石、畫像磚中常見的表現(xiàn)神仙思想的題材。關于這一點，早在1983年，敦煌研究院的段文杰先生就發(fā)表論文談到莫高窟第249窟的壁畫題材與中國傳統(tǒng)神仙思想有關，這個問題曾引起很多學者的注意。巫鴻先生也指出過：“中國的藝術家表現(xiàn)佛教中阿彌陀佛凈土的時候，他們也常常采用自漢代發(fā)展起來的表現(xiàn)‘天堂’的方式?！钡酝膶W者都沒有提到墓室形制對佛教洞窟也有影響。敦煌佛教石窟的形制以覆斗頂來營建，正是因為傳統(tǒng)神仙思想進入了佛教石窟，當時的中國人按照漢代以來的神仙思想來理解佛教，并從空間結構上改變佛教石窟的形式。

如前所述，建筑研究的專家早已指出莫高窟的覆斗頂窟是模仿傳統(tǒng)的斗帳形式而來的。近年來，有的學者在研究漢晉墓葬結構時，也指出漢代以來的覆斗頂形墓葬形式，也是模仿斗帳而來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敦煌的覆斗頂也可以認為是模仿斗帳形式的產(chǎn)物。但是，敦煌覆斗頂窟的直接來源是漢晉的墓葬建筑形式，是在漢晉墓室形式模仿斗帳而形成相對固定的形式之后，直接借鑒了墓室形式的。關于斗帳，前人已有不少研究。楊泓先生認為，帳是從屬于床的，床的平面形式也決定了帳的形式。從云岡等地石窟的帳形龕，可以看出對斗帳的直接模仿。麥積山石窟北周第26、36窟和第4窟的形制也是直接模仿斗帳的，甚至連帳桿都以浮塑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但那樣的形式并沒有在敦煌出現(xiàn)。盡管在莫高窟覆斗頂窟的窟頂四周都畫出垂幔和流蘇等形式，但這與其說是斗帳的模仿，還不如說是表現(xiàn)華蓋的形式。敦煌的覆斗頂窟形自西魏以后基本定型，在隋唐以后相當長的時間內(nèi)成為最流行的形式。

三 覆斗頂窟的藻井問題

如前所述，覆斗頂窟的形制與中國魏晉時代西北地區(qū)的墓室形制有著密切的關系。但在莫高窟早期覆斗頂窟中，窟頂中央設置疊澀式藻井成為固定的形式，這種形式在魏晉墓中卻很少見。

藻井之名，漢代就已出現(xiàn)，如張衡《西京賦》中敘及殿堂的裝飾就寫道：

蒂帶倒茄于藻井，披紅葩之狎獵。

李善注：藻井，當棟中交木方為之如井干也……孔安國《尚書》傳曰：藻，水草之有紋者，《風俗通》曰：今殿作天井，井者，東井之像也，菱，水中之物，皆所以厭火者也。

另外，漢代何晏《景福殿賦》中也寫道：茄密倒植，吐被芙蓉，繚以藻井，編以絆疏。

文中描繪的就是景福殿的頂部藻井上彩繪裝飾的樣子，而王延壽的《魯靈光殿賦》中也描繪了魯靈光殿中藻井的樣子：

爾乃懸棟結阿，天窗綺疏，圓淵方井，反植荷蕖。

從以上所引文獻可知，漢代的宮殿建筑在頂部設置藻井。但是從這些文獻中，我們只知道藻井為方形，并繪有蓮花等紋樣，至于是否有45度轉角的疊式結構等空間上的特征，卻無法得知。

從考古發(fā)現(xiàn)中，我們可以找到漢代墓室中存在著疊澀式藻井，如山東濟寧發(fā)現(xiàn)的一座東漢墓，在墓的后室頂部有石砌的藻井。該藻井為正方形，共有三層疊澀，中央為浮雕出的直徑為0.82米的圓輪。有人認為圓輪是象征太陽C9)，但如果考慮到漢賦中所描寫的藻井形式，該圓輪也完全有可能是為了表現(xiàn)蓮花，只不過藻井表面的繪畫早已脫落，無從得知。

時代稍晚一點的魏晉時期高句麗墓葬中，也出現(xiàn)了疊澀式藻井。如長川工號墓，墓室頂部為方形疊澀式藻井，共有四層，大都繪蓮花圖案，在藻井的四隅及抹角石上卻分別繪有坐在須彌座上的佛像以及菩薩、飛天、伎樂等形象。佛教的內(nèi)容直接繪在墓室內(nèi)，據(jù)說這是首次發(fā)現(xiàn)。

迄今為止的考古發(fā)現(xiàn)中，有疊澀式藻井的墓室只有上述兩例。而在印度和中亞的佛教藝術中，疊澀式藻井卻出現(xiàn)得較多。印度的山奇大塔附近寺院遺址中，也可見到頂部為疊澀式藻井的形式，該寺院時代較晚，大約為7世紀以后。從中亞的考古發(fā)現(xiàn)來看，時代最早的疊澀式藻井是帕提亞王朝的尼薩(位于今土庫曼斯坦的阿爾哈巴德市附近)的宮殿遺址所存的藻井，時代約為公元前2—3世紀。

最普遍的是巴米揚石窟，據(jù)桶口隆康等研究人員的調(diào)查，巴米揚石窟中有疊澀式藻井的洞窟三十多例(圖5)。大部分洞窟的平面為正方形，還有一部分平面為八邊形的。，而藻井的形式，有相當一部分疊澀式藻井的中央向上突起為半圓形的穹頂，也有少數(shù)為平頂。藻井三層疊澀者較多，也有相當一部分為四層疊澀的。

當然，巴米揚石窟的時代，學術界存在很多爭議，或許會比莫高窟北朝洞窟更晚。但是無論如何，巴米揚石窟中出現(xiàn)這么多的疊澀式藻井，一定與當?shù)氐慕ㄖ鹘y(tǒng)文化有著密切關系。

克孜爾石窟中也有很多洞窟的窟頂出現(xiàn)疊澀式藻井。有的雖是中心柱窟，但在洞窟前部的窟頂設置藻井，如第132、207窟等。有的是方形窟，窟頂藻井往往疊進六層甚至七層，如第165、167窟等(圖6)。克孜爾石窟附近的克孜爾尕哈石窟也可看到有疊澀式藻井的洞窟(如第32窟)。按宿白先生的石窟分期研究，克孜爾第132窟為第二期的石窟，時代當在395(±65)～465(±65)年，最晚到6世紀，時間跨度較大。

克孜爾石窟也有少量平面為方形的覆斗頂窟，沒有出現(xiàn)疊澀式藻井，而有疊澀式藻井的方形窟又往往沒有覆斗頂，說明在克孜爾石窟這二者沒有直接的關系?？俗螤柺叩寞B澀式藻井與巴米揚石窟一樣，從建筑空間意義上都是逐層疊進的，沒有出現(xiàn)像巴米揚石窟那樣藻井中主體向上凸起的拱頂。敦煌石窟中除了北涼第272窟為浮塑以外，其余各窟都是以繪畫的形式表現(xiàn)疊進，沒有空間上的凸起；也就是說，敦煌壁畫中的藻井已成為一種裝飾，而不是建筑空間意義上逐步上升的藻井了。

中國內(nèi)地建筑雖然在漢代以來已出現(xiàn)了疊澀式藻井，但是還說不上是主流的天花板形式。而從中亞和中國西部的龜茲地區(qū)來看，佛教石窟中以疊澀式藻井作為窟頂?shù)淖龇ㄊ禽^多的。莫高窟從北涼時期就出現(xiàn)了疊澀式藻井，可以看出來自西域的影響。另外，莫高窟北涼時代除了第272窟窟頂中央為疊澀式藻井外，第268窟的窟頂也以連續(xù)的疊澀式藻井構成平棋裝飾。在藻井構成上，以浮塑做出平棋四邊的桁條，且內(nèi)層的方格略向上凸進，以表現(xiàn)疊澀之本意。西魏以后的藻井，除了方形藻井整體向上凸進外，藻井內(nèi)部的疊澀僅以繪畫表現(xiàn)而無空間的疊進，實際上藻井只有裝飾意義了。

四 小 結

北魏晚期，云岡石窟等北方石窟都開始出現(xiàn)了與中心柱窟不同的方形窟，云岡石窟等地還沒有出現(xiàn)覆斗頂窟。東魏北齊階段，出現(xiàn)了不少覆斗頂窟，如天龍山石窟東魏時期的第2、3窟均為覆斗頂窟，北齊時代小南海石窟東窟、中窟和西窟也都是覆斗頂窟。這些覆斗頂窟都有一個特點，多為三壁三龕，即在洞窟的正壁和左右側壁各開一龕，雕造佛像。甘肅永靖縣的炳靈寺石窟第132窟(北魏)為覆斗頂，實際上頂部是略呈弧線，有點像穹窿頂，頂中央有疊澀式藻井，與莫高窟的覆斗頂窟接近。此外，麥積山石窟第141窟(北周)也呈覆斗頂形。有的學者指出，此窟的窟頂是仿盈頂帳的形式，四壁上部雕出水平帳楣，四角雕出向中心斜上的帳桿，與中央由四根帳桿組成的方井相交。

敦煌以外地區(qū)雖然也存在著覆斗頂洞窟，其建筑結構、雕塑和繪畫內(nèi)容并不完全一致，而且數(shù)量較少，還不能說是形成了一種具有文化特色的空間模式。莫高窟的覆斗頂窟在西魏形成了較為穩(wěn)定的空間模式后，后來較長時期的石窟營建中都采用了這樣的模式，形成了具有敦煌本地特色的石窟形制。

從工程力學的角度考慮，敦煌的巖石是酒泉系砂礫巖，這是一種由大小卵石夾雜砂土膠結而成的巖石，較為疏松。覆斗頂中央高起形成自拱，能保持窟頂穩(wěn)定而堅固，使沒有中心柱支撐的窟頂不至于塌陷，同時形成寬敞的內(nèi)部空間。從早期北魏第249窟，到唐代的大窟第16窟，再到五代的大窟第61窟、第98窟，一直到元代的小窟第3窟等，無論洞窟大小都采用覆斗頂窟這一洞窟形制，使覆斗頂窟及其衍生出的中心佛壇窟能夠長盛不衰。

(責任編輯 包菁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