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生活在湖北,總盼著回湖南老家。每次回老家的前一個晚上,我都興奮得睡不著覺,想到可以和樂樂、大表弟等聚在鄉(xiāng)下外婆家玩,就非常激動。
樂樂是我的表哥,僅大我四個月,大表弟則小我一歲半。我們雖然每年見面的次數(shù)不多,但那份親密似乎與生俱來。媽媽總說,我是個女孩子,應該多和姐妹們一起玩,我卻從不理會。每次相聚,他倆都會想出各種點子帶我玩,印象最深的是13歲那年春末的相聚。
家鄉(xiāng)有種桑棗子(學名桑葚),很好吃。春末,正是桑棗子成熟的時候,紫紅色的果子掛在高高的樹上,很誘人。樂樂出主意去摘桑棗子吃,我和大表弟高興地贊同。于是,樂樂勾著我的脖子,我勾著大表弟的脖子,三個人并排搖搖晃晃去找桑樹,因為樂樂比我高一點,我比大表弟高一點,身高不一樣,走起路來很別扭。
找到桑樹后,他們就往上爬,我跟在后面艱難地移動,樂樂轉(zhuǎn)過頭來對我說:“你就站在這個矮樹杈上等我,我摘了給你吃?!蔽尹c點頭,站在很矮的樹杈上,身體靠著樹干,仰頭看著樂樂在高高的樹杈上摘,當他的手已經(jīng)滿滿的拿不住了的時候,他就會一只手扶著樹干,彎下腰,將另一只手里的桑棗子都遞給我。
當我的嘴唇吃得紅紅的,樹上能摘到的所剩無幾時,樂樂又出個主意——去爬山。我和大表弟這兩個小跟班樂呵呵地說“好哇,好哇”,就又勾肩搭背搖搖晃晃地爬山去了。
我們下山的時候,太陽也快下山了。踏上回家的小路,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樂樂一步一步試探著往前走,大表弟緊緊地拽著我的手,我心里毛毛的,樂樂邊走邊講故事給我們壯膽。
最后,舅舅打著手電筒在半路上找到我們,為此我們被教訓了一頓。第二天,我正打算跟樂樂和大表弟出去玩時,被媽媽拉住了。她板著臉,不讓去,我掃興極了。不一會兒,突然看見大表弟在門外探進腦袋向我招手。我瞟了一眼媽媽,見她背對著我,于是我躡手躡腳地走出去。在院墻的拐彎處看到了樂樂,他攤開的手掌里,竟是一捧又大又紅的桑棗子。
14歲的時候,我們家搬到海南。在海南的前兩年沒有回過老家,但我和樂樂經(jīng)常寫信、打電話。常提起小時候的趣事,他要我快快回去,再帶我爬山、摘桑棗子吃。我和以前一樣,每天都盼著回老家。
去年,我終于回到了老家。見到樂樂,他身高竟有一米八三了,聲音變得很粗,和我講話時有種生疏、尷尬的味道,不再是我記憶中的那個小表哥了。大表弟也比我高了一點,他們臉上都沒有了小時候的稚氣。我不禁有些失落,兩年的變化真的好大!
吃過飯,我又拉他倆出去玩。我走在中間,大表弟親熱地摟著我的腰,樂樂走在我的另一邊,中間卻拉開很大一段距離。我想到3年前我們搖搖晃晃走路的樣子,很懷念,于是伸手挽住樂樂的手腕,可他卻不自在地掙脫我的手,加快步子走到前面。我愣了,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是不是長大就意味著距離?可是,我們曾經(jīng)是那么親密的兄妹??!看著走在前面的樂樂,再看看旁邊還和以前一樣單純、緊緊摟著我的大表弟,我不禁想,下次再回老家的時候,大表弟還會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摟著我的腰走路?而我,是否還愿意被他這樣摟著呢?
長大的時候,我們漸漸告別了幼稚與莽撞,獲得了成熟與穩(wěn)重,但同時,我們似乎也失去了一份份純潔的童心與親密的友誼。我不知道,我們的長大是得到的多,還是失去的多……
【點評】
成熟是有代價的,伴隨成熟的不僅僅只是獲得。當我們都已長大,我們告別幼稚,獲得沉穩(wěn),同時也會失去那份純潔,那份天真。昔日親密無間的表兄妹,也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生出一些令人惆悵的距離。小作者用飽蘸深情的筆觸寫出了這一復雜感受。于活潑之中見深沉,于平淡之中顯幽遠,讓人在情感的體悟中,咀嚼人生的況味,滋生哲理的思考。
(指導教師李紀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