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義勇為的桿子

一

桿子出獄這天是個陰天。

天灰蒙蒙地陰著，像是一個剛剛被單位辭退了的人，滿臉的怨氣。天雖然陰著，但絲毫沒有影響和阻止桿子看天的欲望。隨著監(jiān)獄大門的哐響，桿子走了出來。邁出監(jiān)獄大門的桿子立刻仰頭望天，極目天穹，努力地呼吸著潮濕的空氣，兀地說了一句：真好！

送他出來的監(jiān)獄長說：知道就好。

桿子就笑了。桿子說：我不會再來了。

監(jiān)獄長也笑了，說：最好，我這兒不歡迎任何人進來。

一輛黑色奧迪在不遠處等候著，西裝革履的陳虎站在車旁?？匆姉U子出來，陳虎快步過來，和桿子擁抱了一下后說：走，回去說話。桿子往車里看了一眼，車里沒有人，桿子就有些心酸，姐姐說過等他出獄時來接他的。桿子父親在桿子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家里只有母親和出嫁了的姐姐。陳虎看出了桿子的心思，說：大姐可能臨時有了急事。走吧，先回咱們的酒店，給你接風(fēng)。

桿子搖頭說：不，回家。

陳虎說：也好，把媽也一塊接到酒店。桿子進監(jiān)獄那天，陳虎對桿子說：你媽就是我媽，我照顧她。桿子入獄三年，陳虎一直把桿子媽當(dāng)親媽似的照顧著。

剛要上車，桿子家所在街道派出所的車卷著一股塵土趕到了。車在他們的身旁停住，郝所長一身便裝面色威嚴地跳下車來。郝所長一出現(xiàn)，陳虎條件反射地緊張起來，擁著桿子的手不由地滑落了。郝所長看了一眼桿子后，目光閃電般地射向陳虎。陳虎打了個哆嗦，聲音顫顫地說：郝所長，您別這么看我，這幾年我可是一直守法經(jīng)營啊！

郝所長板著似乎不會笑的臉說：陳虎，別以為我不知道，桿子也替你把牢坐了。我現(xiàn)在告訴你，桿子出來了，你不要再攛弄桿子做違法的事，如果讓我知道，我饒不了你。

陳虎忙說：郝所長您放心，如果我和桿子再做違法的事，您一槍崩了我。

郝所長對陳虎揮了一下手：你走吧，我送桿子回家。

陳虎看看桿子，小聲說：我晚間去接你。說完忙開車走了。

郝所長望著桿子說：是我把你送進監(jiān)獄的，你進監(jiān)獄那天我說過，等你出獄時我來把你再接回去。我希望能看見一個新桿子。

桿子感動地笑笑：我也記得我進來的那天你一身警裝，你說，等我改造好了，出獄的那天你不穿警服來接我。

郝所長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你還能記得這話，說明你有改變，變好了。

桿子說：我做了違法的事，應(yīng)該受到懲罰的。

郝所長說：是啊，每個人都要為他的過錯付出代價。走吧，先回家。哪天，咱倆喝一杯。

桿子走進家門，母親看見桿子，一下子愣住了。桿子就知道姐姐沒有告訴母親他今天釋放回來的。桿子入獄后，桿子不讓姐姐領(lǐng)母親去看他，他怕母親見到他傷心。母親揉揉眼睛，確信站在她眼前的就是她日夜想念的桿子后，一把抱住了桿子，驚喜得哭起來。桿子心酸酸的，他感覺到母親的身體在顫抖，這是母親的心在哭泣呀！母親的頭發(fā)已經(jīng)灰白了，母親才五十多歲呀！桿子環(huán)攏雙臂緊緊地擁抱住母親，禁不住熱淚翻滾。桿子哽咽著說道：媽，你放心，我保證不會再讓你為我傷心了。母親止住了哭聲，后退一步望著桿子說：讓媽好好看看。母親的話讓桿子又是一陣酸楚。母親告訴桿子，他入獄后陳虎三天兩頭來看他，而且還把她的吃喝用全包了，照顧得比自己媽都細心。桿子沒說什么，陳虎是他的好兄弟，就從他照顧母親的份兒上，桿子認為自己替陳虎去坐牢是值的。

娘倆正說著話，街道辦陳主任領(lǐng)著幾個人來了，他們手里還拎著不少菜和水果。陳主任是個熱心腸的人，哪家有個大事小情的，她知道后都想方設(shè)法地幫助解決。桿子聽姐姐說過，他入獄后陳主任沒少來家里開導(dǎo)母親。陳主任心直口快，進屋就對桿子說：桿子，你回來就好，這回別再胡混了，讓你媽傷心……桿子使勁地點頭。陳主任又說：桿子，你出來了我們就得對你負責(zé)任，不能不管你，工作我們幫你找，你別著急。桿子母親歡喜萬分，對陳主任不住道謝。陳主任一擺手說：甭謝，幫助失足青年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zé)任。

陳主任他們走后，桿子問母親：我姐沒來？

母親說：我也尋思著呢，有幾天沒來了，怕是忙不開吧？桿子知道姐姐和姐夫在兩條街外的一個市場內(nèi)弄了一個攤床，挺忙的。可再忙今天也該回來呀，姐姐說過要去接他出獄的。

桿子說：我去看看她吧。

母親說：讓你姐他們一塊回來吃飯。

桿子來到市場。只有姐夫在，沒看到姐姐。桿子跟姐夫一照面，姐夫吃驚得臉色都變了，聲音顫顫地說：桿子，你……回來了？

桿子點點頭問：我姐呢？

姐夫猶猶豫豫地說：你姐把腿摔了，在醫(yī)院呢。

桿子急了：怎么摔的？

姐夫目光躲躲閃閃地說：下樓梯時不小心絆倒了。

桿子問清哪個醫(yī)院，慌忙地趕往醫(yī)院。姐姐的腿上打著厚厚的石膏，一見桿子，姐姐就哭了，說：桿子，姐對不起你，沒能去接你。

桿子望著姐姐的傷腿說：到底咋弄的？

姐姐的淚水就刷刷刷小溪似的流下來，嗚咽著說：桿子，你可別跟媽說，你姐夫他不是個東西……桿子就知道了姐姐的腿并不是自己摔的。原來姐姐和姐夫這幾年起早貪黑地忙掙了點錢，有點錢姐夫就不安分了，偷偷地在外面又找了個女人，前兩天姐姐把他們堵在屋里，姐夫不讓姐姐進屋，還把姐姐推下了樓梯，摔斷了腿。桿子氣得咬牙切齒，起身從醫(yī)院又奔了市場。到市場一看，姐夫早把攤床收了，早沒影了。桿子恨恨地說：躲得了初一還躲得了十五？

二

傍晚，陳虎開車來把桿子接到了酒店。在酒店門口下車后，陳虎指著金碧輝煌的大酒店對桿子說：桿子，這酒店是咱們倆的。

桿子目光迷惑地望著酒店。

陳虎往桿子身前靠了靠，低聲說：這酒店是用那筆錢建的。

桿子一點也沒吃驚：你還是動了那筆錢。

陳虎歉意又無奈地說：沒辦法，你進去時告訴我不能再胡干了，可我又干不了別的，只好……現(xiàn)在，那筆錢已翻了好幾倍，都是咱們倆的。

桿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三年前，桿子和陳虎還是有點小名氣的混混。有一天桿子和陳虎鉆進一戶人家偷出了一個密碼箱。他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打開密碼箱，一看，蒙了，箱子里全是錢，一沓沓的百元大票，倆人當(dāng)時興奮得手都不好使了，查了好幾遍才查清錢數(shù)，整整五十萬呀。高興的同時，桿子和陳虎又不免擔(dān)心，這是什么人家？家里咋這么多錢？想來是個人物，如果一報案，公安局一定會下死力查的，那樣早晚會把他倆查出來。桿子和陳虎都有些害怕了，陳虎問桿子：怎么辦？桿子也不知道怎么辦好，想想說：先把錢放好，等幾天再說。一等等了十幾天，也沒聽說有人報案丟了巨款。桿子和陳虎就四處打聽那家是什么人，弄清楚后倆人又嚇了一跳，丟錢的那家竟是個副市長家。桿子和陳虎歡喜不已，顯然這錢來路不正，副市長沒敢報案，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陳虎高興得要立即分錢，桿子說：不能動，現(xiàn)在絕對不能動，誰都知道咱倆是個窮混混，突然間闊起來必然要引起人們注意，弄不好就得翻船。陳虎想想桿子說得有理，也不敢動那些錢了?？蓭滋旌?，桿子、陳虎和另外幾個混混打架，不知怎么的，陳虎手里的菜刀飛了出去，把遠處的一個行人給砍倒了。警察抓到桿子和陳虎，桿子說人是我砍倒的，結(jié)果桿子因誤傷人被判三年，陳虎因打架斗毆拘留十五天。

桿子和陳虎進了酒店。喝了一杯酒后，陳虎說：桿子，從今天開始，你來做酒店經(jīng)理，我還跟著你。

桿子淡淡地說：你干著吧，如果有難處我會找你的。

陳虎還要說什么，桿子擺擺手制止了，桿子說：你找兩個人去教訓(xùn)一下我姐夫，別弄狠了。他把姐的腿摔壞了。

酒喝得差不多時，陳虎說：桿子，找個小姐陪陪你吧。

桿子愣了一下，怒視著陳虎：我問你，這酒店干凈不干凈？

陳虎不敢看桿子的眼睛。

桿子說：如果不干凈，明天你給我弄干凈了。大牢我蹲過了，我不想你再去蹲。

陳虎不住點頭：我聽你的。

桿子說：我們不能再做犯法的事了。要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刈鰝€人。

喝完酒天很晚了，陳虎讓桿子在酒店住，桿子知道母親一定等著他回去，說：回家。陳虎要開車送他，桿子不讓，桿子說：讓我一個人走走吧。

街上已不見行人，桿子在空曠的街道上慢慢走著，讓身心感受著自由的撞擊。昏黃的街燈把他的身影拉扯得忽長忽短。一切都是安靜的，靜謐得可以聽得到人的心跳，這安靜之中又流動著濃濃的生活氣息，似乎能聽得到睡著了的居民們酣甜的呼吸聲。在監(jiān)獄時桿子就有一個念想，出獄后一定要在夜空下走一走，讓黑暗掩埋他，洗滌他的心靈，也讓夜空的繁星閃爍出他今后要走的路，光明的路。他將努力在這條路上走出一個新的人生。胃里一陣蠕動，桿子連忙跑進一條胡同，在角落里吐了起來。吐完，直起身時桿子聽到了一聲細弱的呼叫聲。桿子晃晃頭，又一聲呼叫傳來，是從胡同深處傳來的，分明是一個女子被捂著嘴強力發(fā)出的含糊不清的叫聲。桿子心中一驚，忙向胡同深處跑去。

在胡同的盡頭，借著朦朧的月色，桿子看到兩個男子正在撕扯著一個女子的衣服，女子的嘴被一個男子強捂著，正在拼命地掙扎。桿子大喝一聲：住手！兩個男子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喝驚住了，隨后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個男子就向桿子迎了過來。男子走到桿子的面前，桿子模糊看得出，是個歲數(shù)不大的小青年。桿子就知道，這一定是兩個剛出來混的小混混。

迎上來的小混混故做狠巴巴地對桿子說：哥們，少管閑事，走你的道！

桿子微笑著，桿子說：這不是閑事，是壞事。桿子望了一眼被另一個小混混按著的女子，他看不清女子的臉，但桿子知道女子一定在驚喜地企望著。桿子又說：你們害了她也就害了自己。桿子出來混的時候，打架偷盜都干，就是不碰女人，桿子覺得女人就像自己的母親和姐姐一樣，她們不應(yīng)該受到傷害。

小混混干笑了兩聲：你以為你誰呀！滾他媽的遠點，想放放血呀？

桿子還是笑。桿子仰望了一眼夜空，然后對小青年冷冷地說道：我是桿子，我今天剛從監(jiān)獄里出來，給我一個面子吧！

小混混輕微地呀了一聲，后退了一步。出來混的人，哪有不知道桿子的，沒見過也一定聽說過。小混混連忙招呼后面還按著女子的同伙：快放開，過來，過來。那個小混混跑過來，倆人對桿子彎著腰，討好地說：桿哥，不知是您，您多諒，多諒。這個女人算我們兄弟送給您的見面禮，絕對是新鮮的。倆人說著繞過桿子要走。

桿子叫住他們，桿子說：這個女人以后不許你們碰。

倆小混混忙說：哪敢，她就是您桿哥的人了，我們哪敢。

桿子又說：別的女人也不能碰。小混混沒吭聲。桿子喝了一聲：聽到了嗎？

小混混慌忙答道：聽到了，聽到了。慌慌地跑走了。

桿子走向女子。女子在暗處叫了一聲：你別過來！桿子明白女子聽到了小混混跟他說的話，一定認為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的。桿子站住，把外衣脫下來，扔過去，說：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女子把他的衣服裹在身上，不說話，身體移動著躲閃他。

桿子笑笑，轉(zhuǎn)身往胡同外走，說：你跟著我走出胡同，到了街上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著。

桿子跟在女子的后面，一直把女子送到家。女子到了家門口，迅速地打開門，飛快進去后，哐的一聲關(guān)死了門。桿子搖搖頭，回走。桿子覺得在夜空下走一走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

三

陳虎和桿子喝酒。

陳虎對桿子說：知道不，現(xiàn)在的市長就是那個副市長。

桿子的酒杯晃了一下，不相信地望著陳虎。

陳虎說：你別不相信，真的。一開始聽說他當(dāng)上了市長我也不信，我也納悶，這種人沒完蛋不說，反倒升官了?？珊髞砺犎苏f，他工作起來不要命，還盡解決老百姓的難事，老百姓對他的口碑相當(dāng)好。怎么說呢，看看這個城市的變化，他還真是做了不少好事的。

桿子也看到了城市面貌的新變化，確實比三年前整潔漂亮多了，充滿了現(xiàn)代化大城市的氣息。

陳虎說：我就想不通，你說一個貪污受賄幾十萬的腐敗市長會這么盡心盡力地為老百姓辦事，這讓人怎么理解呢？

桿子喝了一口酒說：人是會變的。我們不也是嗎？

陳虎嘻笑說：咱們還真得謝謝他，沒他資助咱們，哪有現(xiàn)在的美好生活呀？

桿子放下酒杯說：準(zhǔn)備好五十萬。

陳虎一驚：干什么？不是想交出去吧？

桿子微笑著不說話。

陳虎說：你往出一交，咱倆是要進監(jiān)獄的。

桿子不說話，悶頭喝酒。桿子的情緒漸漸低沉，又喝了一杯酒后，桿子對陳虎說：你明天開車，跟我出趟門。

陳虎問：去哪？

桿子沉沉地說：一個很窮很苦的地方，替我的一個獄友去看看。桿子猛地喝了一口酒，不再說話。

陳虎開車跟著桿子跑了二百多里路，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山村。他們找到村里的小學(xué)校。小學(xué)?；彝煌坏?，教室連窗戶都沒有，一眼就能看到教室里擺放的破爛不堪的桌椅。這是學(xué)校嗎？望著眼前的學(xué)校，桿子的眼睛濕潤了。陳虎看看學(xué)校又看看桿子，不知桿子因何這樣傷感。回來的路上，桿子一直不說話，臉色憂郁，陳虎幾次想問他，都沒敢。

從學(xué)校里走出來一個女人。女人散亂的頭發(fā)灰蒙蒙的，臉色灰白，目光疑惑地望著桿子和陳虎。

桿子走到女人跟前，看著女人問：是王原的妻子吧？

女人點了一下頭。

桿子說：王原叫我來看看你。

女人的臉上有了一絲亮色，說：王原還好吧？女人的身后突然鉆出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

桿子伸手把孩子拉到跟前，孩子瘦小枯干，明顯的營養(yǎng)不良。桿子鼻子一酸，忙叫陳虎把給孩子帶來的一大堆吃的玩的拿給孩子。

桿子對女人說：王原挺好的，他讓我告訴你……桿子望了一眼教室和狼吞虎咽的孩子，說不出口了。

女人說：我知道，你回去告訴他，有我在學(xué)生就一個也不會少的，讓他放心好了。女人停頓了一下又說：告訴他我和孩子也好著呢，我要給學(xué)生上課，不能去看他……女人眼睛里有了晶瑩的淚光。

桿子叫陳虎把帶來的一萬元錢拿出來，遞給女人。女人說什么也不要。桿子一甩手把錢從窗戶扔進教室，說：嫂子，你看看孩子，再看看你自己，王原說過，你不能倒下，學(xué)校也不能倒下。

女人淚流滿面。

回來的路上，桿子給陳虎講了王原。

王原和妻子高中畢業(yè)后，一同來到這個小學(xué)校教書。去年，小學(xué)校已是大窟窿小眼的了，一到冬天學(xué)生凍得寫不了字，只能是在教室里蹦一會兒，身體熱乎了再寫，寫一會再蹦一會兒。王原找到村里，村里一分錢也沒有，王原只好去找鄉(xiāng)里。鄉(xiāng)長是個關(guān)心教育的鄉(xiāng)長，親自來小學(xué)?？戳丝矗饨o撥兩萬塊錢把學(xué)校修一修。王原和妻子樂壞了，學(xué)生們也都高興得不得了，可一等等了好幾天也沒見到錢的影，王原就去鄉(xiāng)里問。鄉(xiāng)里說錢早都撥到教育辦了，教育辦沒給你們嗎？王原忙去教育辦，到了教育辦才知道，錢是撥過來了，可已經(jīng)讓教育辦主任給還飯費了。王原當(dāng)時腦袋就大了，在飯店里找到了教育辦主任，紅著眼睛管教育辦主任要錢。教育辦主任說沒錢，王原就火了，也不知怎么的抄起酒瓶子就砸在了主任的腦袋上，一下子把主任砸成了植物人。王原也因傷害罪進了監(jiān)獄。

陳虎聽了，恨恨地說：怎么不一下子砸死他呢。又說，你怎么不早說，多帶些錢來把學(xué)校給修修。

桿子望著車窗外，自然的山村景色在飛快地向后奔跑著。桿子幽幽地說道：是啊，該修了。

四

郝所長接了個電話。

郝所長放下電話對民警小劉說：你去把桿子找來。

小劉問：找他干什么？他不是剛出來嗎？

郝所長說：局里來電話，一起攔截婦女案他知道詳情。

小劉精神一振：攔截婦女，好哇，膽夠大的，剛出來就閑不住了。

郝所長說：別胡說，局里說他沒參與。

小劉已跑出了派出所，邊跑邊說：我明白，我明白，我保證把他帶回來。小劉自語說：玩緩兵之計呀？

小劉趕到桿子家，正巧桿子走出家門，小劉上前，二話沒說咔的一聲就把桿子銬上了。一下把桿子銬愣了。

小劉對桿子說：行啊，桿子，剛出來你就攔截婦女，耐不住寂寞你也別這么干哪，監(jiān)獄你沒待夠啊？

桿子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桿子說：誰說我攔截婦女了？

小劉說：你不承認也行，到了所里你不承認也不行。

桿子不反駁，也不反抗，跟著小劉就走。桿子的母親在屋里聽到說話聲，出來看究竟時，正好看到桿子被小劉扯著銬子帶走，嚇壞了，連忙追出來，追了幾步，頭一暈一下摔倒了。

有人看見桿子被派出所的小劉銬走了，忙來桿子家問桿子母親原因，結(jié)果就看見昏倒了的桿子母親，忙喊叫著救人。沒多大一會兒，這條街上的人差不多就都知道桿子又犯事了，說犯什么事的都有，反正是犯事了，桿子媽都氣昏了被送進醫(yī)院了。

小劉扯著桿子來見郝所長。小劉邀功似地對郝所長說：桿子被我抓到了，晚一步他就跑了。

郝所長一看桿子戴著手銬，臉色沉了下來，對小劉喊道：胡鬧，誰讓你去抓桿子的？快把手銬打開！

小劉說：他不是攔截婦女嗎？

郝所長說：他救了被攔截的婦女。

街道辦陳主任正在街道辦下屬的筷子廠安排桿子工作，想讓桿子到筷子廠上班。筷子廠的吳廠長死活不同意，吳廠長說：廠子效益也不好，現(xiàn)有的人都養(yǎng)不活呢，還要進人。再說，就是進人也不能進桿子這樣的人吶，咱不是收容站，這樣的人進了廠子對廠子的名聲不好。

陳主任耐心地說：桿子是犯過法蹲過監(jiān)獄，但并不能就說桿子永遠會犯法，人是會變的，桿子現(xiàn)在變得就很好，從出來到現(xiàn)在，本本分分的，一點事都不惹。

吳廠長態(tài)度強硬地說：反正這樣的人廠子不能要。

正僵持著呢，一個工人急火火地闖了進來，說：桿子又被銬走了，聽說是攔截婦女了。

吳廠長來了精神：怎么樣，怎么樣？這樣的人好不了？

陳主任心里暗叫了一聲苦：完了，這桿子咋就不學(xué)好了呢！起身出了廠子。跑到派出所，見到郝所長，陳主任著急地問：桿子又犯什么事了？這桿子真是不想好了咋的。

郝所長露出難得的笑，說：桿子沒犯事。

陳主任不相信：不是說攔截婦女嗎？

郝所長瞪了一眼一旁的小劉說：鬧錯了，是桿子救了被攔截的婦女，被請到局里證實去了。

陳主任捂著胸口說：嚇?biāo)牢伊?。不行，我得回廠子去，看他吳廠長還說什么。轉(zhuǎn)身又往廠子跑。

陳主任進了吳廠長辦公室，喘著氣對吳廠長說：我告訴你，桿子沒犯事，桿子沒攔截婦女，是桿子救了被攔截的婦女。知道這是什么行為嗎？是改過自新，是見義勇為。陳主任一錘定音，對被嗆呆了的吳廠長說道：就這么定了，桿子到筷子廠來上班。

陳主任從廠子出來，回街道辦的路上，許多人都拉住陳主任問桿子的事，問的人驚驚乍乍的，問桿子犯了什么事。陳主任忙解釋說桿子沒犯事是救了人。問的人還不大相信，半信半疑地望著陳主任。陳主任想了想，看來只有替桿子正正身，宣傳宣傳桿子救人的事跡，而且還要把桿子見義勇為的事向報社投一投，才能讓大家對桿子有一個新的認識。

五

桿子從公安局回來，得知母親進了醫(yī)院，連忙趕到醫(yī)院。找到病房，桿子看見輸液的母親一臉笑容，正與一個年輕護士親親熱熱地嘮著嗑。桿子來到母親病床前，開口要跟母親解釋，母親一擺手高興地說：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母親一指護士：她都告訴我了。

桿子望一眼護士，不認識，桿子納悶：她告訴你了？

母親說：是啊。怎么？你不認識她？你不是救過人家嗎？

桿子就愣住了。

護士的臉紅了，望著桿子說：那天晚上是你救了我，還沒謝你呢。

桿子才知道眼前的護士就是他那天晚間救的那個女子。那天晚間桿子始終沒看清她的臉。

護士說：我叫王麗，大媽這有我照顧著，你放心好了。

桿子說：謝謝你。

王麗一笑：該我謝謝你。

桿子姐夫提著一大堆營養(yǎng)品來了。姐夫一見桿子，躲躲閃閃的，不敢正視桿子。桿子看姐夫的臉上有一塊青，知道一定是被陳虎找人修理了。母親問桿子的姐姐怎么沒來，姐夫感激地看了一眼桿子，知道桿子并沒有跟老太太說實話。姐夫忙扯謊說：出去上貨去了，得過些天才能回來呢。

說了幾句話，姐夫要走，桿子送他出病房。在病房外，姐夫低聲下氣地對桿子說：我把你姐接回家去了，我以后一定對你姐好。

桿子伸手拍了一下姐夫的肩膀，冷冷地說：知道就好。

桿子要在醫(yī)院陪母親，王麗說：你回去吧，我陪大媽。

桿子不想麻煩她，說：不用。

王麗說：你不回去人們還真以為你又被抓進去了呢。

母親也叫桿子回去。

桿子想想也是，就不再堅持。桿子回到家，街坊鄰居見了，知道桿子是真救了人而不是截了人，就都主動和桿子說話，說得桿子心里熱乎乎的。

母親要出院了，王麗把桿子叫到偏僻處，王麗的臉紅紅的，猶豫了半天，對桿子說：求你個事。

桿子說：什么事？

王麗不看桿子，聲音弱弱地說：以后我下夜班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桿子的心猛地顫動了一下，好半天才說：我剛從監(jiān)獄出來，讓人看見對你不好。

王麗慢慢抬起頭來，目光閃亮：總比再讓人截了好。

桿子就笑了。

桿子到筷子廠上班。

桿子到筷子廠上班后，吳廠長什么活也沒分配給他，桿子能明顯地感覺到吳廠長對他的冷漠。桿子不理會吳廠長的冷漠，不安排活桿子就自己找活干，看哪里需要就在哪里干。一開始工人們也對他挺冷淡，甚至躲閃著他。桿子能理解他們，自己畢竟是蹲過監(jiān)獄的人。因此，桿子不多說話，只悶頭干活。沒幾天，工人們對桿子的看法就有了轉(zhuǎn)變，覺得桿子是真的改好了，再加上桿子見義勇為救人的事慢慢被人周知，工人們對桿子的態(tài)度漸漸熱情起來，主動跟桿子靠近。這讓桿子感覺到一股股的溫暖，桿子感到很快樂。

桿子發(fā)現(xiàn)，筷子廠之所以效益不好，主要是生產(chǎn)出來的筷子銷售不暢，大量積壓?？蓞菑S長天天出去跑銷售，天天醉醺醺地回來，筷子也沒銷售出多少，眼看著筷子廠就要活不下去了。陳主任著了急，來廠子親自組織召開職工大會，與工人們一同分析廠子的困境，研究探討解困辦法。原因好找，明白著呢?？山鉀Q的辦法呢？吳廠長在會上訴苦，大談銷售的困難。有工人氣憤地說：天天去銷售，天天喝得醉醺醺的，真不知是銷售去了，還是喝酒去了。

吳廠長臉紅了，怒氣沖天地說：這叫什么話？有能耐你們?nèi)ヤN售看看。

工人們自然銷售不出去，都不說話了。

桿子這時站出來說：我想去跑跑看。工人們驚訝地望著桿子。桿子身邊的兩個工人好心地拽桿子，不讓桿子自找麻煩。

吳廠長臉上紅一塊紫一塊的，氣哼哼地說：你去銷？你以為你是誰呀。你去銷廠子死得就更快了。

陳主任不高興地對吳廠長說：這話怎么說的，不要總拿有色眼鏡看人嘛！桿子現(xiàn)在是筷子廠的一名工人，是一個合法公民。既然桿子自告奮勇去銷售，我看也不是不可以，總比沒人去銷售和銷售不出去強吧。

吳廠長陰沉著臉說：我都銷售不出去，他能銷售出去？能的了。

陳主任說：能不能銷售出去，也得讓人試試嘛。桿子，我可跟你說，你去試試可以，但不能胡來，知道嗎？

桿子點點頭。

桿子去找陳虎，把銷售筷子的事跟陳虎說了，讓陳虎想辦法。陳虎埋怨桿子說：你去受那鱉廠長的氣干什么？還是那話，你回酒店來，當(dāng)經(jīng)理，我跟著你干。

桿子說：先別說這個，我不能辜負了陳主任和工人們的信任。陳虎說：你呀，總是感情用事。你這事是小事，容易。從今天起，咱們酒店改用筷子廠的筷子，不少酒店跟咱們都熟悉的，聯(lián)系一下，廠子的那點筷子還不就沒了？

桿子挺高興。

陳虎說：其實你去跟那些酒店聯(lián)系比我去還要好，那些老板們都挺敬重你的，都想請請你呢。

桿子忙說：算了，還是你出面吧。

陳虎嘆氣說：桿子，我真不知道在監(jiān)獄里他們給你吃了什么。

桿子神情黯淡了：沒進過監(jiān)獄的人永遠都不會知道自由是多么的珍貴。

桿子要走時，陳虎說：那個吳廠長不是什么好東西，他每次來根本就不是推銷筷子，要吃要喝的，吃喝完了還想拿筷子算酒錢，什么人呢，誰能跟這樣的人做生意？筷子能銷出去才怪呢。你在廠子實在待不下去就回來，這酒店永遠是我們倆的。

桿子伸手在陳虎肩膀上拍了拍。

積壓的筷子銷售出去了，銷路也打開了。工人們再看桿子時，除了熱情以外，目光中還多了幾分敬佩。吳廠長對桿子的態(tài)度并沒有轉(zhuǎn)變，相反，似乎更冷淡了一些。桿子當(dāng)沒看見，更加賣力地干活。

六

桿子見義勇為的事見了報。

街道辦陳主任當(dāng)初跟報社說桿子救人的事時，并沒有想到報社會把桿子的事做成一篇大文章，用了整整一個版面對桿子見義勇為的英雄事跡進行了報道。當(dāng)然只說桿子救人是用不了整版的，可報社的人是做什么的？陳主任跟他們一說桿子剛剛刑滿釋放出來，他們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大題材。救人于危難之中是每個公民應(yīng)該做的，應(yīng)該做的事許多人都不做還躲著呢，桿子卻做了。桿子做了也沒什么，可桿子是剛剛從監(jiān)獄里出來的人，而且是從監(jiān)獄里出來第一天就救了人，這就是新聞焦點，是大看點，有巨大的社會效應(yīng)的。報社立即組織強干的記者深入街道，了解入獄前的桿子；采訪郝所長，深入監(jiān)獄，了解監(jiān)獄里服刑時的桿子。由于都知道記者了解桿子的來意，因此，每個人說到桿子都是桿子的閃光點，桿子混社會時的一些歪事都差點被說成了好事。尤其是采訪監(jiān)獄時，監(jiān)獄特意組織了一個座談會，除了獄警以外，部分犯人都參加了。監(jiān)獄的態(tài)度十分明確，桿子之所以能夠出獄后就救人，監(jiān)獄的教育是功不可沒的。采訪結(jié)束后，記者們妙筆生花，一個版面的桿子見義勇為英雄事跡就展現(xiàn)在了廣大人民群眾的面前。連桿子都沒有想到，他會因為這件事而家喻戶曉，他出獄后的名聲會比進監(jiān)獄前混出的名聲大得多，而且還是個人人稱贊的好名聲。

桿子的英雄事跡被市委市政府知道后，引起了高度重視。市委市政府主要領(lǐng)導(dǎo)親自指示：要把桿子的事跡進行宣傳報道，一個剛剛從監(jiān)獄釋放出來的人能有如此英雄壯舉，對社會有很大的影響力。有了指示自然要行動，有關(guān)部門立即組織了一個桿子見義勇為英雄事跡演講團，深入各地，尤其是監(jiān)獄和勞教所進行演講。除了桿子要講外，街道辦的陳主任，郝所長，桿子服刑監(jiān)獄的獄警都要講。當(dāng)然演講的內(nèi)容都是市委市政府定了調(diào)子的，更注重政治色彩和教育意義。即使這樣，也不影響桿子的英雄形象。每到一處，桿子都成了可愛可敬的人，贊嘆之余，人們感慨萬分：真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哪。

演講團巡回演講結(jié)束時，市長親自接見并宴請了演講團。桿子見到市長時心里忽的一下子想起了那五十萬塊錢，桿子有些說不清的緊張。市長握著桿子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做一個好人，做一個有貢獻的人。市長很清瘦，兩鬢已經(jīng)灰白。市長的年齡并不是很大，但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從市長疲倦的面容上，桿子感覺到市長的身心疲憊。桿子望著眼前的市長，疑惑地想：這就是被他偷了巨款的市長嗎？難道他真的變好了，還是偽裝的呢？

七

郝所長找桿子喝酒，郝所長的心情不是很好。派出所要增加兩名合同制民警，他把桿子報了上去。雖然桿子現(xiàn)在是個英雄了，可桿子畢竟進過監(jiān)獄坐過牢，上級不同意，理由就是桿子蹲過監(jiān)獄。這個消息多少讓一段時日以來籠罩在喜悅中的桿子悵然若失。好人誰會進監(jiān)獄？監(jiān)獄永遠是桿子生活中的一處陰暗面，是永遠抹不去的，說不上什么時候就被人揭出來。

郝所長猛喝了一口酒說：我去找市長。

桿子笑笑：算了，我現(xiàn)在在廠子里也不錯，我挺滿足的。其實桿子在廠子里的日子一天天地難了，吳廠長對他越來越冷漠，整日橫眉豎目的。工人們看到吳廠長對桿子的態(tài)度，也都怕自己與桿子過于親近而遭到吳廠長的報復(fù)，不敢靠近桿子，桿子在廠子里過得十分孤單和寂寞。桿子已有了不在廠子干下去的念頭，但又怕對不住陳主任的一番苦心，遲遲沒有提出來。

桿子真希望自己能夠做一名警察。

桿子去接王麗下夜班，王麗的神情郁郁的，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桿子問王麗：怎么了？

王麗沒說什么，扯著桿子輕手輕腳地來到一間普通病房，在病房外透過門玻璃，王麗指指病床上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小聲說道：你知道她是誰嗎？

桿子搖搖頭。

王麗說：我告訴你你出去可別說，她是市長的老母親呀。你都想不到，一個這么大城市的市長，送母親來看病還偷偷摸摸的。前幾天一個局長的父親來住院嚷嚷得差不多全城都知道了，還真沒見過這樣當(dāng)市長的哪。

桿子沒說什么，心情十分復(fù)雜。

王麗又說：更沒想到的是，市長的老母親一直住在農(nóng)村，得了癌癥硬挺著，怕讓市長知道。老太太說，她兒子沒錢，她知道她兒子的錢這幾年都捐給失學(xué)兒童了，她不能讓她兒子治她的病，弄不好會讓她兒子犯錯誤的。交住院押金時，市長真的掏不出錢來，連五千塊錢都交不上……王麗的眼睛紅了。

桿子摟住了王麗的肩膀，摟得緊緊的。桿子的眼睛也濕潤了。

桿子把王麗送到家，立刻趕到酒店，把陳虎從被窩里拽起來。桿子對迷迷瞪瞪的陳虎說：你明天拿五萬塊錢去醫(yī)院，給505病房的老太太交押金！

陳虎有點清醒了：那老太太誰呀？干什么給她交押金？

桿子說：你別問，到那你就說你是市政府辦公廳的，交上錢你就走。

陳虎疑惑地望著桿子：市政府辦公廳？怎么回事呀？她跟市長是不是有關(guān)系？

桿子沉重地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她是一個偉大的母親，一個寧可丟掉性命也不想看到兒子犯錯誤的母親。

桿子正在車間干活，從外面連喊帶叫地闖進來一個人，怒氣沖沖，手里還拎著一把菜刀。有工人認得是廠里現(xiàn)金員小潘的丈夫，就問他拎著菜刀來干什么。小潘的丈夫呼喊著：誰是桿子，誰是桿子？我要砍死他！

桿子走過來，桿子說：我不認識你，你砍我干什么？

小潘丈夫呼的就朝桿子砍過來。桿子慌忙一躲，刀砍空了。小潘丈夫還想再砍，被幾個工人抱住了。小潘丈夫大罵桿子：桿子，我非得砍死你！你他媽的不是人，你強奸我老婆。

桿子和工人們就全愣住了。桿子見過小潘，是一個打扮得很妖艷的女人，可桿子從來都沒有跟她說過話，小潘丈夫竟說桿子強奸小潘。早有人給派出所打了電話，郝所長帶著兩個民警趕過來，把小潘丈夫的菜刀下了，把桿子、小潘丈夫還有小潘一同帶回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小潘丈夫說他這半年在外打工都沒回家，剛回來發(fā)現(xiàn)小潘懷孕了，很明顯這孩子不是他的，他就問小潘這孩子是誰的，小潘一開始不肯說，后來小潘丈夫急了，小潘才說是桿子的，桿子來廠子后，知道她一個人在家，一天夜里闖進家里把她強奸了。

郝所長望著桿子。

桿子一臉苦笑。

郝所長問小潘：桿子是哪天去你家的？

小潘支支吾吾地說：記不清是哪天了，好像是桿子到廠子后沒幾天。

郝所長想了想，把民警小劉叫來，耳語了幾句，小劉就把小潘帶走了。一小時后，小劉帶著小潘回來，小潘臉色慘白垂頭喪氣的。小劉把一張化驗單交給郝所長，郝所長看了看，啪的拍在桌子上，厲聲說：小潘，你還有什么話說！醫(yī)院的檢查結(jié)果是你已經(jīng)懷孕兩個多月了，而桿子到廠子還不到兩個月。你知道不，誣陷別人是犯法行為。

小潘傻了眼，哭著說：孩子不是桿子的，是吳廠長的，是吳廠長讓我賴桿子的。小潘又說：我要立功贖罪，我交代吳廠長貪污十萬元原材料款的事……

郝所長立即下令：拘留吳廠長。

吳廠長一被抓，工人們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并且知道了吳廠長貪污的事情。群情激憤，廠子立刻亂了套。陳主任慌忙來到廠子，制止混亂局面，并召集全體職工開會，讓職工推選出自己信任的廠長來。一時間會場鴉雀無聲，工人們都害怕再選出一個吳廠長那樣的廠長來。

看工人們不說，陳主任清清嗓子說：我提議一個人，大家認為行就舉手，不行就算了。桿子，你們看行不行？

頃刻，工人們的手都齊齊地舉了起來，而且是舉起了雙手，緊接著雷鳴般的掌聲響了起來。

陳主任找到桿子，激動地對桿子說：桿子，工人們的掌聲是對你最大的認可呀，那掌聲震得我耳朵現(xiàn)在還嗡嗡的呢。

桿子也很激動，桿子說：你讓我想一想。

郝所長高興地來找桿子，他手里拿著市長的批示，郝所長真的去找了市長。郝所長把市長的批示遞給桿子說：行了，桿子你看看，干脆利落，一共十二個字。

桿子接過市長批示看：人無完人，孰能無過。我看可以。桿子的眼前出現(xiàn)了市長對他說過的那句話：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做一個好人，做一個有貢獻的人。桿子淚光閃閃。

郝所長說：走吧桿子，辦手續(xù)去。

桿子輕輕地搖了搖頭，果斷堅決地說道：不，我要回廠子去。

八

桿子和陳虎又來到了小山村。在破敗不堪的小學(xué)校前，桿子對村主任說：把它拆掉吧，蓋一所希望小學(xué)。

村主任激動不已，村主任說：小學(xué)校蓋好后就以你的名字做校名吧——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桿子笑了笑，桿子說：我的名字不好聽。桿子看看站在村主任身后流淚的王原妻子說：就叫王原小學(xué)吧。

王原的妻子捂著嘴哭起來。

桿子也有些傷感。桿子圍著小學(xué)校走了一遍，對王原的妻子說：等王原回來的時候，看見王原小學(xué)，他會想什么呢？

王原的妻子沒說話，深情地望著就要被拆掉的她和王原教了十來年書的小學(xué)校。

桿子想，王原想的一定是，他幸虧進了監(jiān)獄。

回來的路上，桿子一句話也沒說。

快進市區(qū)時，桿子叫陳虎在路邊停了車，桿子想走走。桿子下車的時候，陳虎忍不住對桿子說：那錢就那么捐了？

桿子望了一眼晴空，緩緩地說：不是咱們的咱不能要，要了，會活得很累。

陳虎開車走了。桿子找到一個公用電話亭，撥通了一個號碼，那邊接起來時，桿子說：你還記得你丟失的那筆錢嗎？

電話那邊沉默著，半晌，一個沉悶的聲音傳來：記得，你是誰？

桿子說：那錢是我拿的，現(xiàn)在，那些錢已用來救助很多的失學(xué)兒童。我想，我這么做你會同意的。

電話里響起了如釋重負的一聲長嘆：是的，我完全同意。我真是太累了，謝謝你。

桿子不說話。

電話里說：你怎么不說話？

桿子突然笑了，由衷地笑了。桿子望著眼前的城市說：我們的城市真漂亮。

桿子輕輕地放下電話。

桿子向城里飛快地跑去。

責(zé)任編輯 張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