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二題

四毛錢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月后，男人對女人說想見她，并送她一件小禮物。女人很緊張，也很心跳。猶豫了半天，感性的女人終于答應(yīng)了見面。

一個普通的茶吧，兩個人坐下，泡上兩杯龍井。男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鮮艷艷疊得方正正的紅布，遞給女人，說，這是給你的禮物。

女人滿臉的驚詫，小心翼翼地接過了紅布。又小心翼翼地將紅布打開。里面是四毛錢，兩張一毛，一張二毛，嶄新嶄新的三張票子。女人不解地抬頭看著這個面前像極了演員巍子的男人。

男人一臉的沉默。

哈哈……女人沒有能忍住，禁不住笑出聲來。

男人不說話，只是一雙深邃的眼睛深情地看著女人的臉。

女人感覺有些不對勁，止住了笑，心慌意亂地對男人說了聲謝謝，就把紅布又小心地包好，再一次小心翼翼放進了自己的包里。

男人低下頭，呷了一口茶，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窗外。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男人用手托了托下巴，一臉凝重。

哦？好吧！

——30多年前，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在一座又破又冷的窯洞里，里面住著一家三口，父親、母親還有一個剛滿四歲的小男孩。母親即將要分娩，肚子疼得滿地的滾，直冒冷汗。父親急了，找來木柴準(zhǔn)備生火取暖，可是“家里”的火柴用完了。無奈之下，父親只好將僅有的一條破棉被蓋在母親身上，接著頂著暴風(fēng)雪跑了出去。那種嚴(yán)寒僅靠一條破被是擋不住的。當(dāng)父親借到火柴，找來接生婆，從十多里外趕回時，母親已經(jīng)不省人事，出生的小孩也被凍僵，四歲的小男孩趴在母親身上嚎啕大哭——“媽媽!”、“媽媽!”……三個小時后，母親終于醒來了，用很微弱的聲音把父親叫到身邊，抖抖索索地從身邊掏出一個很舊但是縫得很細密的藍布包，慢慢打開，從里面取出\"家里\"僅有的四毛錢，交給父親后便撒手人寰。

女人感到自己的心要碎了。

男人也低下了頭，呷了一口茶，沉默了一陣，又繼續(xù)講。

10多年后，當(dāng)初4歲的男孩子考上大學(xué)了。臨開學(xué)的前一天晚上，父親把男孩子叫到房間里，掏出那個很舊但是縫得很細密的藍布包，對男孩子說，明天要開學(xué)了，我沒有什么東西送給你，僅有你娘留給你的四毛錢，這，我已經(jīng)保存了十多年了，現(xiàn)在把它給你，你好好保存，看見它，就會想起你的母親和弟弟。

男孩子咬著牙點了點頭。接過布包，父子倆抱頭痛哭。

別說了，我知道那個男孩子就是你，女主人是你娘，男主人是你爹，你又把這四毛錢保存了十幾年，現(xiàn)在把它送給我，對不對？女人流著淚問男人。

對，你說得不錯。男人繼續(xù)說道。男孩子是我，母親是我娘，父親是我爹。后來我上了大學(xué)以后，為了能好好保存這四毛錢，跑了好幾家布店又重新買了這一塊紅布。這一存，又是10多年?，F(xiàn)在把它送給你，我別無它意，只想讓它來見證我們的愛情，是10年還是20年還是？

一輩子！女人抬起頭，看著面前平靜、深沉、細膩、滄桑的男人平靜而堅定地說。

一個月后的一天早上，女人剛上班，就接到了朋友娜的電話，說要立刻見她。

匆匆地趕到娜家，娜正一個人抱著枕頭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見到女人，立刻跳起來，像見到救星一樣。

我怎么辦？我的魂沒有了，我要跟你說事。娜連珠炮地對女人說。

哦？怎么啦，你冷靜點，坐下來慢慢說。女人勸娜。

我愛上了一個40歲的男人，有一個月了。

哦？什么樣的男人讓你這么魂牽夢縈？女人很好奇。

一個很深情、細膩、滄桑而磁性的男人，長得像演員巍子。娜一臉陶醉地說。

昨天，我們見了面，他送給了我一件禮物，是用一塊鮮艷艷方正正的紅布包著的四毛錢，兩張一毛，一張二毛。開始我很驚異，后來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說在30多年前，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在一座又破又冷的窯洞里，里面住著一家三口，父親、母親還有一個剛滿四歲的小男孩。母親即將要分娩，肚子疼得滿地的滾，直冒冷汗。父親急了，找來木柴準(zhǔn)備生火取暖，可是“家里”的火柴用完了。無奈之下，父親只好將僅有的一條破棉被蓋在母親身上，接著頂著暴風(fēng)雪跑了出去。那種嚴(yán)寒僅靠一條破衩是擋不住的。當(dāng)父親借到火柴，找來接生婆，從10多里外趕回時，母親已經(jīng)不省人事，出生的小孩也被凍僵，4歲的小男孩趴在母親身上嚎啕大哭——“媽媽!”、“媽媽!”……

三個小時后，女人感到一陣眩暈。

你知道嗎？那個男孩子就是他，母親就是他娘，父親就是他爹。我覺得他真是一個好重情好情調(diào)的男人，你說這樣的男人值不值得我愛？娜搖著女人肩問。

呵呵，值得……不值得……女人有點語無倫次。

女人不記得最后是怎么離開娜的家的，只記得娜最后看她的眼神有點傻愣愣的。

晚上回到家，女人就把娜的故事講給自己的老公聽。講完了，女人就咯咯地笑著說，這個故事真有趣，這年頭還有這樣的男人，為了個四毛錢居然保存了十幾年？腦子進水了??？只有娜這樣的呆丫頭才相信，哈哈哈......

笑著笑著，女人的眼里突然流出淚水。

情結(jié)

初冬的一個晚上，她和他正在陽光大酒店參加一個朋友的婚宴。確切地說，他和她坐在同一張桌子相鄰的兩個位置上。他一邊喝酒一邊不停地講著笑話，逗得一桌子的人哈哈大笑。她也抿著嘴偷偷地笑。過了一會兒，他請她喝酒了。他說我和我們桌子上最漂亮的小姐干一杯。她也說我和我們桌子上最帥最幽默的先生干一杯。

兩只暖味的酒杯碰在了一起。他滿面春風(fēng)。她面若桃花。散了婚宴，他和她交換了電話號碼。

第二天，在同一座城市兩幢不同的寫字樓里，他們又“見面交談”了。

早上好！她收到了他的短信。

她臉紅紅地說嗯，早上好！

他說祝你今日開心快樂。

她微微一笑說彼此彼此。

他說：）。

她說：）。

他說哈哈你怎么跟我學(xué)？

她說哈哈為什么不能跟你學(xué)？

沉默了幾分鐘，他說今天工作忙嗎？

她說還好。

他說這個星期六能請你喝個茶嗎？她說哈哈好啊。他說哈哈那一言為定啊。她說哈哈一言為定，你要多帶點銀子啊，我要多帶幾個朋友去。他說哈哈放心吧，帶一百個也行。

星期六他和她相約在上島咖啡廳包間。包間裝潢考究，柔和的燈光射在暖暖的黃色雕花墻壁上，空氣里緩緩流淌著浪漫的歐美音樂。他優(yōu)雅而紳士地說真開心又見到你了。她羞澀而矜持地呵呵一笑說又見面了。他說咱們來點什么？她說隨便吧。他讓服務(wù)員上了水果、奶昔、啤酒和瓜子，他邊喝啤酒邊講笑話，她邊吃水果邊聽笑話，不時地發(fā)出咯咯地笑。講著講著，他突然停下來不講了，盯著她的臉看?？吹盟樇t心跳。她緊張地說你是不是喝多了，咱們走吧。他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說我真的很想吻你一下可以嗎？她心慌意亂，心撲撲地跳，連聲說不不不，說著就站了起來。他突然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兩個人呼吸都急促起來了！他一把抱住了她。她一邊說不一邊用手使勁推他，卻又不由自主倒在了他的懷里。他咬著她的耳朵說做我的情人吧。她呢喃地說嗯……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兩個人的身體就都熱了起來。于是，他和她做了男女之間所有該做的事。

然而自從那次分手以后，他沒有聯(lián)系過她，她也沒有聯(lián)系過他。他們都是有家庭的人。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不知道她的名字。確切地說，她做了他的半天情人，他也做了她的半天情人。再后來，他和她又一次在路上相遇了?？墒?，他和她誰也不認識誰，兩個人也沒有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