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三年游擊戰(zhàn)爭時期,國民黨當局反復對游擊根據(jù)地進行“清剿”和嚴密的經(jīng)濟封鎖。嚴酷的斗爭環(huán)境,深山老林的艱苦生活,使紅軍內部的少數(shù)人感到前途渺茫,對革命產(chǎn)生了動搖。國民黨軍趁機利用高官厚祿,收買他們,打擊紅軍游擊隊,這對革命危害極大。在這種極其險惡的環(huán)境里,項英、陳毅作為留守南方根據(jù)地的主要領導人,率領紅軍和游擊隊的干部、戰(zhàn)士,在同敵人周旋的同時,同革命隊伍內部的叛徒堅決地斗爭,積累了豐富的革命經(jīng)驗,鞏固了革命隊伍。
北山事件
1935年10月,在贛粵邊區(qū)發(fā)生了“北山事件”,這是敵人利用叛徒龔楚破壞贛粵邊區(qū)指揮機關的一個大陰謀。
龔楚曾任代理中革軍委總參謀長、中央軍區(qū)參謀長。1935年2月,根據(jù)中央分局的部署,龔楚與石友生率領紅二十四師第七十一團九個連共1200人,從南安江、油山轉至湘南,收容紅三十四師失散的隊伍,并在該地發(fā)展游擊區(qū)。他們這一路突圍后,經(jīng)馬嶺、牛嶺至信豐之鐵石圩,再經(jīng)油山轉出廣東梅關、南雄間,進入北山,沿途經(jīng)過了三次戰(zhàn)斗,突破了小股敵軍和地方團隊的堵截,于3月中旬到達粵北的樂昌、湖南的宜章一帶。
由于龔楚率領的游擊隊在國民黨軍的“清剿”下,連續(xù)受到損失。龔楚此時產(chǎn)生了對革命悲觀失望的情緒,準備叛變。1935年5月2日,龔楚帶著一個連由臨武基地赴郴縣黃茅村。當晚,他托辭身體不適,晚飯后早早就寢。趁紅軍游擊隊戰(zhàn)士們紛紛酣睡之際,龔楚半夜三更爬起床,悄然逃離黃茅村回到故鄉(xiāng)長來村。
龔楚脫離革命隊伍后,很快被廣東軍閥陳濟棠請出山,被封為少將“剿共游擊司令”。為了向主子表現(xiàn)自己的能耐,龔楚向陳濟棠獻媚說:“現(xiàn)在贛南的‘共匪’,官最大的是項英和陳毅。我和他們共過事,是他們的參謀長,知道他們的特點和愛好,有辦法把他們抓到?!?/p>
項英、陳毅是蔣介石懸賞5萬大洋捉拿的共產(chǎn)黨“要犯”,能抓住他們肯定是天大的功勞。陳濟棠一聽大喜,立即給龔楚配備了30多人、裝備精良的特務隊,要他到北山破壞贛粵邊游擊隊的指揮中樞。
1935年10月中旬,龔楚率領著他的特務隊,偽裝成“紅軍游擊隊”,順著2月突圍時走過的路來到北山的天井洞。他們在這一帶轉悠了幾天,未見到紅軍游擊隊的蹤影,更不用說項英、陳毅的駐地了。
為了使龔楚的真面目不被暴露,余漢謀(時任粵軍第一軍軍長——編者注)派收編的土匪武裝周文山部100來人,到天井洞來配合演戲。龔楚當即命令他的特務隊裝模做樣同周文山“作戰(zhàn)”。雙方槍彈漫無目的地“戰(zhàn)斗”一番,周文山就率領土匪“潰退”,一場周瑜打黃蓋的戲就草草收場。
這樣,龔楚就四處散布,他的游擊隊打敗了余漢謀手下周文山率領的精銳部隊。
活動在天井洞一帶的紅軍游擊隊,不知道龔楚這時已經(jīng)叛變,成為余漢謀賞識的鷹犬,加上龔楚又和周文山演的這一出戲,就誤認為他是與周文山匪部英勇作戰(zhàn)的“兄弟部隊”。駐在天井洞的中共贛粵邊特委秘密交通員賴文泰,駐天井洞對面山上的北山游擊大隊隊長兼政治委員賀敏學(原紅七十一團參謀長、賀子珍的哥哥),游擊隊小隊長劉矮牯(綽號“猛張飛”),以及特委機關后方主任何長林等,都先后同龔楚發(fā)生了接觸。龔楚乘機向他們大吹大擂他在湘南擴大游擊區(qū)的“戰(zhàn)績”,聲稱這次回來是接項英、陳毅過去,加強對湘南游擊區(qū)的領導,迫切需要見到他們。何長林告訴龔楚:項英、陳毅目前正在北山游擊區(qū),但他們行動秘密,和北山游擊隊不發(fā)生直接聯(lián)系。要找他們,可寫信由交通員轉交,請項英、陳毅到天井洞會面。龔楚一聽心中暗喜,送上門來比找上門更好下手,認為不日即可大功告成,以后就可以飛黃騰達了。
項英、陳毅接到由交通員賴文泰轉來的何長林簽名的信后,非常高興。自2月下旬中央蘇區(qū)留守紅軍分路突圍后,項英、陳毅一直還掛念著突圍到湘南的龔楚這一路。信上說龔楚率領紅七十一團九個連順利到達湘南,并且擴大了游擊區(qū),使陳毅產(chǎn)生了疑惑。按說,龔楚是湘南游擊區(qū)的主要負責人,游擊區(qū)擴大了,游擊隊發(fā)展了,他怎么不顧“大好形勢”,扔下游擊隊,只帶小股部隊來這里“匯報”呢?早在南昌起義后,龔楚就是陳毅的直接下級,陳毅對龔楚是太了解了,此人一貫驕傲自大,目中無人。今天,在湘南干出了點“成績”,按他的秉性,應該翹尾巴,顯自己的功,怎么會一反常態(tài),謙虛起來了,請項英和陳毅去“加強領導”呢?環(huán)境艱苦,斗爭復雜。人心隔肚皮,知面不知心。已經(jīng)八個月沒有聯(lián)系,龔楚現(xiàn)在是個怎么樣的人,很難說。因此,陳毅建議項英,先不忙去見龔楚,觀察一段再說。
信送走了幾天,還未見到項英、陳毅,龔楚心里發(fā)虛。相處了幾天,賀敏學、“猛張飛”等,一方面覺得龔楚領來的“游擊隊”作戰(zhàn)勇敢,值得學習;另一方面又覺得他們有些疑點,別的游擊隊服裝雜亂,而他們卻服裝整齊;別的游擊隊裝備差,長短槍不一,且舊槍多,他們裝備精良,清一色的德國造20響駁殼槍和機槍;他們來自湘南游擊區(qū),卻講一口的廣東話,不講湘南話。
龔楚見項英、陳毅未到,北山游擊大隊也有點懷疑他們了,怕夜長夢多,便決定先下手為強,以開會為名,把北山地區(qū)的共產(chǎn)黨、紅軍游擊隊召集到一塊,來個一網(wǎng)打盡。
龔楚通過何長林,擅自發(fā)出一個通知,要游擊隊干部和中共贛粵邊特委后方人員到天井洞開會。
一些游擊隊干部接到通知后,就陸續(xù)來到天井洞。賀敏學到后,問龔楚:“會場布置警戒了嗎?”龔楚點點頭,說:“這么重要的會,我不會沒警惕性的。放心吧,我早就把警戒布置好了?!睂嶋H是,他早已派特務隊把會場包圍起來了。
賀敏學進入“會場”后,發(fā)現(xiàn)警戒人員不是保衛(wèi)會場的樣子,而是個個手按駁殼槍,如臨大敵,明顯是對付參加會議人員的樣子。賀敏學感覺氣氛不對,轉身對龔楚說:“我來的時候走得急,一份文件忘了帶了。我讓警衛(wèi)員幫我拿去?!?/p>
賀敏學轉身要走,不料龔楚一使眼色,手下幾個嘍噦已用駁殼槍頂住了他的腰。身高力大的賀敏學猛力推倒敵人,奮力逃跑,身中三槍,滾下山坡脫險。
龔楚撕下畫皮,在會場上大放厥詞,說什么中央蘇區(qū)已經(jīng)丟失了,再干共產(chǎn)黨、紅軍游擊隊沒有什么出路,勸大家投降,跟著他干,抓住項英、陳毅,包管大家每人官升三級,以后有大把鈔票,吃香的喝辣的,穿綾羅綢緞。
游擊隊的干部聽了,知道了中了龔楚的奸計,滿腔怒火,掏出手槍就朝敵人開火,邊打邊朝外邊沖。但是,由于敵人早有準備,占有有利地形,火力封鎖很嚴,許多同志當場犧牲。只有“猛張飛”等六七位同志帶傷沖出會場,脫離虎口。
“猛張飛”等以無比頑強的意志,極其艱難地朝著項英、陳毅和贛粵邊特委的秘密駐地爬去。他們爬了兩天兩夜,身體已到極限之際,被秘密交通站的同志救起。他們報告了龔楚在天井洞的所作所為,要秘密交通站的同志趕快通知項英和陳毅。
特委后方主任何長林沒有突圍出去,被龔楚抓住了。龔楚獰笑著對他說:“事已至此,我也不用再掖著藏著了,我被陳濟棠任命為‘剿共游擊司令’。你把項英、陳毅住的地方告訴我,我就不殺你,還可以給你大官做?!?/p>
何長林經(jīng)不住龔楚的威脅利誘,可恥地步龔楚的后塵也叛變了。何長林雖為贛粵邊特委機關后方主任,但對項英、陳毅的住處也只是大致知道個方向,并不知道具體在什么地方。為了作投靠龔楚的見面禮,何長林向龔楚獻上一條毒計,說:“雖然我也不知道項英、陳毅的駐地,但我有一個辦法,能抓住他們。我知道他們糧食困難,經(jīng)常要派偵察班到南雄的大梅坑買米。只要我們能在中途把買米的偵察班人員截住,就可以通過他們抓出項英和陳毅?!?/p>
龔楚聽了,翹起大拇指,說:“老何,妙計,只要抓到項英和陳毅,你就立了大功。到時候,我會在陳濟棠、余漢謀面前給你請功?!?/p>
于是,何長林就帶著龔楚的人,到特委偵察班出來買米時必經(jīng)的岔路口蹲守。
項英、陳毅身邊的偵察班,都是經(jīng)過嚴格挑選出來的精兵,個個都是苦大仇深,革命立場堅定,體格健壯,作戰(zhàn)機智勇敢。贛粵邊紅軍游擊隊指揮機關的偵察、警衛(wèi)、買米和采購物資,都由他們承擔。他們經(jīng)常會想出各種巧妙的辦法,偷偷通過敵人嚴密的封鎖線,避開敵人的崗哨,從山外買到糧食、食鹽等,運回項英、陳毅的駐地北山帽子峰。
這天下午,偵察班的吳少華、丁上淮等5位戰(zhàn)士從南雄大梅坑買米回來的途中,遇到了龔楚和何長林。由于是熟人,吳少華也就沒有戒備,和偵察班的其他同志走了過來。
就在偵察班的戰(zhàn)士們走到何長林身邊時,突然,從何長林身后閃出兩個敵人,一個上前一把扭住吳少華的衣領;另一個敵人也跳出來去抓丁上淮。丁上淮機警地將肩上挑的米往敵人身上一甩,就勢滾下了山坡。跟在丁上淮后面的三個偵察班的戰(zhàn)士,也反應極快,把米擔子往地上一撂,滾下山去。敵人朝著山下打了一陣子亂槍,但沒敢往下追。
敵人抓住了吳少華,搜身之后把他的手槍給下了。何長林與龔楚耳語了一陣。走到吳少華跟前指著龔楚介紹說:“這是咱中央軍區(qū)的龔參謀長,剛從湘南根據(jù)地來,找項英、陳毅兩位首長匯報工作?!比缓?,他又指著龔楚的特務隊,說:“這些同志是跟著龔參謀長從湘南來的。他們見你戴的斗笠上寫著‘鏟共團’的字樣,以為你們是敵人,就來抓你們,其實這完全是誤會?!?/p>
原來,吳少華帶的斗笠,是不久前從“鏟共團”手里繳來的。這次出去買米,戴上這個斗笠,是為了防備路上遇到敵人,迷惑敵人用的。
何長林這一番話,聽起來好像滴水不漏,但吳少華已經(jīng)看出破綻。因為他和何長林是熟人,倆人剛才的搭話都已經(jīng)知道對方是誰了,絕對不會因為戴了有“鏟共團”三個字的斗笠而發(fā)生誤會。同時,從剛才下他槍的兩個人的動作看,明明是早有準備。并且,這些人衣服很新,和活動在贛粵邊的紅軍游擊隊明顯不同。綜合這些疑點,吳少華很快得出結論:何長林已經(jīng)叛變了,跟隨龔楚來的人,不是什么游擊隊,而是敵人!想到這里,吳少華決定將計就計,穩(wěn)住敵人,尋機脫身,便說:“既然是誤會,把槍還給我吧?”
龔楚一下子窘住了,支支吾吾的,就是不想把槍還給吳少華。
何長林趕快打圓場,說:“龔參謀長要見項、陳兩位首長,有非常緊急的事情,耽誤不得,請你給他帶路。”
吳少華知道不帶路想脫身是困難的,好在其他四位同志已經(jīng)脫身,不如暫時應付一下這兩個叛徒,再找機會脫身。于是,吳少華改口說:“按照紀律規(guī)定,老周(項英的代號——編者注)、老劉(陳毅的代號——編者注)那里,沒有他們的批準,是不能帶人去的。既然龔參謀長有緊急事情匯報,那我就破個例吧。”
龔楚滿臉堆笑,說:“這才是覺悟高的好同志,不受條條框框拘束?!?/p>
于是,吳少華在前面走,龔楚和何長林及他們的特務隊在后面跟著??旖咏笓]部的崗哨時,吳少華對龔楚說:“龔參謀長,請你們暫時停在這里,等我先去告訴哨兵。為了司令部的安全,規(guī)定凡接近崗哨,不得超過三人,尤其是生人。否則,哨兵就可以開槍。人去多了,哨兵不認識,就會引起誤會,自己人打起來不好?!?/p>
龔楚聽了,心想項英、陳毅還真鬼。惱火之下,龔楚也無可奈何,只好派了他的兩個心腹,跟隨吳少華向哨位走去。
當吳少華走到哨兵跟前時,指著身后的兩個人說:“他媽的,他們都是反革命!”哨兵立刻開槍向敵人射擊,實際上也向項英、陳毅報了警。
當時,在山上的項英正和陳毅在下棋,聽到槍聲報警后,急忙轉移。李樂天、楊尚奎、陳丕顯,以及警衛(wèi)戰(zhàn)士,來不及收拾東西,急忙離開住的棚子,轉移到后山去隱蔽。
敵人也開了槍。敵人人多勢眾,火力很猛。吳少華和哨兵見勢頭不對,立即滾下山去,朝著與指揮機關的相反方向跑了,以便把敵人引開。
龔楚指揮他的人朝崗哨打了一陣子槍,由于不知虛實,沒有沖上山去。這時,天已近黃昏時分,龔楚怕遭到游擊隊的包圍,倉促命令部下撤退。
雖然龔楚不知虛實,率部下撤走了,但項英、陳毅認為此地不可久留,因為敵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贛粵邊游擊隊的指揮機關所在地,一定會調集更多兵力卷土重來;尤其是何長林完全知道我指揮機關的行動和糧食來源,必然要用嚴密封鎖、斷絕糧食的毒招,將使我指揮機關處于十分危險的境地。向哪里轉移?項英、陳毅商議后,決定轉移到馬鞍山地區(qū)。
經(jīng)過努力,項英和陳毅找到了馬鞍山區(qū)委的負責人,商議如何收容被敵人沖散的部隊和工作人員,布置以后的工作。但叛徒何長林十分猖獗,不斷帶國民黨軍將群眾抓去,嚴刑拷打,追問項英、陳毅的蹤跡,這里也非久留之地。于是,項英、陳毅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轉移到油山區(qū)域。
轉移之前,項英、陳毅把北山的工作做了布置,把被龔楚、何長林誘騙參加會議的五支游擊隊加以整理,配備好干部,然后在當天夜里,帶領交通站以及一些后方機關,由北山向油山轉移。
糾正“左”傾粗暴做法,靠民主解決問題
“北山事件”及此后發(fā)生的幾次叛徒事件,使贛粵邊的游擊斗爭形勢更加嚴峻,有些人悲觀失望情緒更加增長,脫離了革命隊伍。項英、陳毅深深地感到叛徒的危害性,與叛徒作斗爭,成為贛粵邊游擊戰(zhàn)爭的重要任務之一。
如何同叛徒現(xiàn)象做斗爭,也存在一個方法問題。
北山游擊大隊大隊長賀敏學受傷后,到群眾家養(yǎng)傷,領導擔子落在了劉燕富和劉甫念兩位副手身上。他們倆都是雇農(nóng)出身,苦大仇深,對黨、對革命事業(yè)忠心耿耿,打仗那更是沒得說,勇敢、不怕死,但就是不善于做思想工作,遇事簡單生硬。北山黨組織和游擊隊因叛徒龔楚、何長林等受到很大損失。他們火冒三丈,帶著游擊隊要去找叛徒報仇。在敵人占優(yōu)勢的情況下,他們這樣行動正是敵人求之不得的,結果不但沒有捉住叛徒,反而又受到新的損失。部隊內部也產(chǎn)生了混亂,出現(xiàn)了逃跑現(xiàn)象,僅十來天,200多人的游擊隊,只剩下100來人了。劉甫念更是惱怒,當逃跑的人被抓回來后,他就開斗爭會,斗爭完了,又怕這人再跑掉,就拉出去處決了。他們的這種做法,造成人心惶惶,形成惡性循環(huán)。
項英和陳毅主張對于那些危害革命的叛徒實行堅決鎮(zhèn)壓,但是,要鞏固內部,主要靠教育、說服??棵裰鹘鉀Q問題。劉燕富、劉甫念的“左”傾粗暴做法,傳到指揮機關后,陳毅非常氣憤,指出:這種做法是十分錯誤的!這種做法恰恰造成了內部的恐怖、猜忌,破壞了內部團結。在贛粵邊特委機關和游擊隊干部會議上,陳毅指出:叛徒這東西也是環(huán)境形成的,一種是自愿叛變的,一種是逼成的。“開小差的,抓回來就殺,聽到怪話的就斗爭,那是自己挖自己的墻腳嘛!靠這種辦法是沒法鞏固隊伍的,這是國民黨的辦法,我們共產(chǎn)黨無論如何不能采用。革命是自愿的,決不強迫,不能逼人家革命,更不能綁著人家革命。綁著革命有什么意思?”
陳毅還說:“能堅持的當然應當堅持,愿意回家的,可以發(fā)給路費。但出去了,要站穩(wěn)立場,不要叛變,不要去當反革命,不要翻臉為仇,危害革命,不要不辭而別,要握手告別,后會有期。出去了呆不住,愿意回來的還可以再來。我是不能走,我的任務在這個地方。我走,到上海,馬上穿起西裝,很舒服。再到西北找關系很容易,我的關系很多。但我不能走,我的任務在這里。我們在這個地方,不是為了逃命,也不是為了吃苦而吃苦,而是為了革命,為了中國勞苦群眾的解放?!?/p>
陳毅這么一講,在游擊隊中引起了強烈的反響,立即有人表示:“你能堅持,我們?yōu)槭裁床荒軋猿?”
陳毅的警衛(wèi)員宋生發(fā)熱淚盈眶地向大家介紹說:“同志們,老劉同志在第五次反‘圍剿’中負了傷,到現(xiàn)在還未好,天天拄著拐杖和大家一起行動。就在三天前,我親眼見到,他在外面林子里從傷口往外擠膿,擠出了足足有一大缽子的膿血。他治傷的藥,只是一盒萬金油。就是這樣的身體,他每天和我們一樣爬山涉水,在敵人中間穿來穿去,指導各地的工作。他能堅持,我們就不能堅持?”
聽宋生發(fā)這么一說,過去不知內情的游擊隊干部、戰(zhàn)士們都很吃驚,深受感動,紛紛表示:“我們也要堅持到底,決不動搖!”
根據(jù)項英和陳毅的指示精神,各游擊隊對那種革命意志不夠堅定的人,總是勸他們留下來堅持斗爭。如果他們一定要走,就不勉強,還發(fā)給100到200元的路費,幫助換上老百姓的服裝,安排好路線,派交通員送他們過赤白交界地區(qū),使他們不被敵人抓住,安全到家。有的離隊后被國民黨軍抓住了,黨組織和游擊隊千方百計去營救出來,做到仁至義盡。
對于一些身體不好的同志,黨組織和游擊隊勸他們暫時離開。這些同志害怕被說成是動搖分子,表示無論如何也要留在隊里。組織上勸說他們:“你們政治上當然沒有問題,但身體不行,對我們是個拖累。跟不上隊伍,讓反動派抓住殺了,何必呢?共產(chǎn)黨不是要害你們去死。共產(chǎn)黨是求生不求死,我們的死要換得大家的利益,個人的犧牲換得集體的解放,白白犧牲沒有什么意思,為什么不回去呢?回去了以后,找到當?shù)攸h組織,仍然可以革命?!庇眠@種方式,這些同志很高興地離開了,減少了部隊的負擔。
分開保管經(jīng)費,避免謀財害命的危險
從中央蘇區(qū)突圍到贛粵邊時,項英和陳毅都保管了一些金子,這是黨的活動經(jīng)費。他們將這些金子纏在腰里,冬天衣服厚,不怎么顯,但到了夏天,換了單衣,就凸現(xiàn)出來。游擊隊員不知道真相,在背后指指點點,低聲議論。有的還乘行軍途中陳毅因腿傷走路不穩(wěn)扶他一把時,順勢在他腰間一摸。這在內部不很穩(wěn)固的情況下,很容易發(fā)生謀財害命的危險。
對于經(jīng)費問題,項英也作過反復考慮,覺得頗難辦,分開大家背吧,等于給品質不好的人發(fā)了一大筆路費;繼續(xù)瞞著大家,恐怕是瞞不下去了。陳毅建議:反正大家嘴上不說,心里是知道的,不如給大家講個清楚。
一天,項英、陳毅把部隊集合起來。大家還以為有什么緊急任務,一個個凝神望著他們。只聽陳毅說道:“同志們,今天集合,特意給大家說一件事?!?/p>
陳毅說著,從腰里解下一條沉甸甸的“腰帶”。然后,他把腰帶里的金子倒在地上,說:“這是黨的經(jīng)費,是我和老周同志從中央蘇區(qū)突圍時帶來的。黨要我和老周同志保管這些經(jīng)費,發(fā)展黨的事業(yè)靠它,發(fā)展部隊也靠它。我們從來沒有亂花過一分錢?!?/p>
一堆金子在地上,在陽光的照射下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吸引著大家的目光。大家都知道,項英、陳毅生活儉樸,和大家一起共甘苦。他們多次提出反對游擊隊某些領導同志大吃大喝、鋪張浪費的作風。尤其是陳毅。到贛粵邊地區(qū)后,帶著傷和他們一起東跑西顛,長期風餐露宿,白天隱蔽,晚上轉移。特別是陰雨天氣,路滑泥濘,他傷處更加疼痛,往往是咬緊牙關堅持行軍。但他沒有多花一分錢治傷,靠一盒萬金油鎮(zhèn)痛。當警衛(wèi)員勸他花錢買一點好藥治傷時,他總是搖搖頭,說:“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錢一定要花在該花的地方。我的腿在突圍前,黨中央給我用最好的藥,軍委周副主席親自關心給做手術,已經(jīng)花了組織上不少錢了?,F(xiàn)在,腿已經(jīng)好多了,能堅持就不要亂花錢嘛!”
看看金子,再看看經(jīng)常折磨陳毅的那條傷腿,大家心中充滿了對陳毅的敬佩之情。
陳毅深情地望著生死與共的同志們,說:“我和老周同志有責任通知大家,萬一我們犧牲了,尸首可以不要,錢無論如何要拿走。這是黨的錢,不能落入敵手。但是,我和老周同志商議了一下,錢集中在我們倆身上,萬一我們遇到了敵人,不幸犧牲,容易落入敵手。因此,我們建議大家分開來帶,即使有人不幸犧牲了,也不至于全部落入敵手?!?/p>
陳毅的話真摯誠懇,肝膽相照,令大家非常感動。大家經(jīng)過民主討論,覺得黨的經(jīng)費,應該由政治上可靠的人來保管。項英、陳毅兩位首長,在政治上是最可靠的,黨的經(jīng)費當然應由他們來保管。同時,大家也覺得他們提出的分開保管也有道理,便推舉出了幾位同志參與保管。
加強思想教育工作,重視制度建設
為了鞏固內部,同叛徒事件作斗爭,項英、陳毅還十分重視在贛粵邊黨組織和游擊隊進行思想教育工作。
項英、陳毅經(jīng)常給大家分析形勢,講解政策,指明前途,鼓勵堅持斗爭。“北山事件”后,項英、陳毅到信康贛縣委指導工作。他們和縣委警衛(wèi)班的戰(zhàn)士談心,項英對大家說:“現(xiàn)在我們處在最困難的時期,廣東軍隊和地主武裝,幾萬人馬把我們圍困在狹小的山區(qū)內。我們和上級的聯(lián)系也中斷了,和各根據(jù)地也聯(lián)系不上。我們留在這里堅持斗爭的同志,隨時有被打死、餓死的可能。我們要有為革命而犧牲的準備。但是只要剩下一個人,也要頑強堅持下去。共產(chǎn)黨的紅旗不能倒,游擊隊的旗幟不能倒。革命的火種是消滅不了的,黑暗總會過去,革命必然會到來!”
項英把話鋒一轉,說:“當然,在這樣艱難的時刻,總會有少數(shù)人經(jīng)不起考驗,叛變革命,當敵人的走狗。也有的人開小差,不辭而別。這也沒有什么了不起,除掉了沙子,金子會更加閃閃發(fā)光?!?/p>
陳毅接著對大家講:“現(xiàn)實是困難的,前途是光明的。在困難的日子里,我們要講靈活機動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要把紅旗高高地插在贛粵邊的山頂上,將來要插遍全中國?!?/p>
項英、陳毅的一席話,使警衛(wèi)班的戰(zhàn)士們受到很大鼓舞,對革命的光明前途充滿了信心。
為了搞好部隊的思想教育,項英、陳毅還編寫了不少內部教材。政治教材有《紅色指揮員必讀》、《群眾工作必讀》、《反對十大壞現(xiàn)象》等等。
項英很關心身邊的干部、戰(zhàn)士學習馬列主義理論,常給他們講,革命導師馬克思列寧寫的書,是告訴窮人鬧革命求解放的道理。一個革命者只有懂得革命的道理,才能懂得怎么去革命。為了解決文盲問題,項英、陳毅還編寫了識字課本,第一冊是關于“人”,講解男人、女人、大人、小人、工人、農(nóng)民、貧農(nóng)、中農(nóng)、富農(nóng)、地主、資本家等等。第二冊是講“地理常識”,國內有多少省,主要的城市、高山、河流,世界上有多少海洋,多少大陸。第三冊是關于“階級斗爭”,講什么人是剝削階級,什么人是被剝削階級,為什么會產(chǎn)生階級斗爭,為什么要革命等。這樣,把學文化同思想教育結合起來,讓干部、戰(zhàn)士既學習了文化,又能開闊了眼界,明白了革命道理,堅定了革命到底的決心。許多同志就是在項英、陳毅的耐心幫助下,學到了文化,由一字不識到能夠寫信,能夠看懂文件。
項英、陳毅還十分注意從革命氣節(jié)教育人手,開展同叛變和逃跑作斗爭。他們起草了《中共贛粵邊特委關于開展反叛徒斗爭討論大綱》,在各級黨組織和游擊隊中進行深入討論。
為了防止叛徒造成的危害,項英、陳毅非常重視制度的制定。他們規(guī)定,凡派出去的游擊隊員,必須按約定的時間歸來。如果逾期未歸,留在此地的同志就要搬家。項英、陳毅嚴格執(zhí)行這種制度。每次外出,陳毅就告訴留在原地的其他同志,自己沒有按期回來,就趕快搬家,遷移到約定的下一個地點。
不久,項英、陳毅看到一個叛徒的出現(xiàn),會危害到整個機關和工作,決定禁止各機關相互知道游擊隊;禁止住交通站;一切隊員只應知道個別群眾組織和關系,不應知道其他群眾組織和關系,等等。
項英、陳毅同叛徒斗爭所采取的措施,在游擊隊的干部、戰(zhàn)士中產(chǎn)生了很大反響,帶來了新的信任和團結。此后,各縣、區(qū)和游擊隊的領導同志。先后也都采取了這些方式,使黨組織和游擊隊的內部得到進一步的鞏固,有效地遏止了叛徒的危害。
責任編輯 汪文慶 劉一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