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念小說就像晃在嘴邊最最饞人的一種食物,讓人迫不及待、啊嗚一口想咬出里面那神秘的餡來。可事實上即使到了吞下最后一口,到了讀完最后一個字的剎那,你可能還恍如夢中。這真是要了命的好味道,精彩絕倫。《笨蛋》是著名懸念大師希區(qū)柯克最喜歡的一篇懸念小說,這個頂尖聰明的老頭告誡所有書迷: “一篇好的懸念小說并不單純講述這是誰干的,比較好的說法應(yīng)該是他什么時候會干。”如果你急于鉆進(jìn)故事。建議你挑一個單獨的時刻,離旁人遠(yuǎn)點。現(xiàn)在把所有的燈都關(guān)了,驚險迷人的挑戰(zhàn)開始——喔,誰是最后的笨蛋?!
——雨君推薦主打理由
從馬克漢普頓縣警察局叫來的警車?yán)@著美軍機場轉(zhuǎn)了圈,然后開進(jìn)村子的街道。這是初春一天早晨八點半,馬路上空空蕩蕩的,只有一隊美軍車隊。馬克夏縣警察局的普雷斯警長坐在年輕司機旁邊,挺快活地看著那些美國大兵。其實,他對他們并沒有什么好感。比方說吧,手頭這事發(fā)生在霍森山莊,里面牽連到了一個美國人,這就有點麻煩。
所謂霍森山莊其實是棟又舊又黑的小住宅,坐落在村子的另一頭。這一帶有好些類似的住宅,房主把它們修茸一番,便租給過往的軍人留宿,從中牟取暴利。警車到達(dá)門口時,法醫(yī)的車也同時趕到。三個人一同走進(jìn)住宅。普雷斯警長看到門打開時,松了一口氣。門顯然是被那個中年英國男子打開的,他面有病色,身著男仆衣服。“請走這邊,好嗎?”他用謙卑的職業(yè)口吻說,把他們帶向樓上那間最好的臥室。他打開門,站在一旁。床上的男尸冰涼冰涼,已死了好些時候。普雷斯判斷他年約四十五歲,圓臉上幾乎沒什么特征。他傳著價格昂貴的睡袍,床邊桌上有一只喝剩一半的酒瓶、一只空杯子和一個空蕩蕩的圓形小藥箱。桌子旁的地板上有一封信,信封上簡單注明“威廉·哈里斯先生啟”。信不是從郵局寄來的。普雷斯對年輕司機說了幾句什么,便離開了屋子。他看見那男仆就站在門外的走廊上。
“到樓下談?wù)?,怎么?”普雷斯警長說,“下面方便些?!?/p>
他們走下狹窄的扶梯,來到客廳。普雷斯站在空空的壁爐前,急切地看著對方。
“你到這兒不久,是嗎?”普雷斯問。
“我……呃……不久,先生,才三天。我們以前在倫敦,可是……”
“別緊張,”普雷斯笑了笑,“剛才下樓時你的腦袋差點碰上橫梁。這屋剛刷過,是吧,就為那些美國人?”
“不,先生,不是美國人。哈里斯是……曾是……英國人。我知道他后來到美國住了很多年呢,染上了一些美國人的習(xí)氣?!?/p>
他說得輕松了些。普雷斯的微笑常常讓人感到自在。
“你的名字?”
“威爾遜,先生,托馬斯·威爾遜?!?/p>
“好,威爾遜,說說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你主人死的?!?/p>
“是今天早上給他端茶的時候,先生。我什么也沒碰,馬上報告了警察局。但愿我這樣做沒錯?!?/p>
“沒錯。你最后一次見到他是什么時候?”
“昨天晚上,先生,大概十點半。他放了我一個晚上假,我回來時他正準(zhǔn)備睡覺?!?/p>
“對哈里斯先生你能說些什么嗎?”
“沒什么可說的,先生。我跟他在一起才兩個禮拜,他是通過奇爾登勞務(wù)公司雇到我的,你一定聽說過了。不過,我可以對你說,他的生活習(xí)慣有點兒一一呃,有點兒古怪,先生。”
“古怪?嗯,那自然。你方才說過他沾染了一些美國人的習(xí)氣?!?/p>
“不,先生,我不是指那種古怪。他怕人,先生,特別是美國人。他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來這兒住的。他說倫敦的美國人太多,因此,才搬到這兒來?!?/p>
普雷斯聽到這個怪念頭笑了起來。
“那他可選錯了地方,”普雷斯說,“他不知道美國人在這村子有座基地?”。
“好像他不知道,先生;我想他發(fā)現(xiàn)這一點時感到很震驚,因為昨天他對我說 ”
普雷斯打斷威爾遜,“這個你能提供什么線索?”他晃了晃那個信封。
“這個,先生?哦,那當(dāng)然,是我昨天晚上拿給哈里斯先生的。”
“哪來的?”
“那個參謀讓我交給他的。那是昨天早上,哈里斯先生讓我搭車到村子里買東西,車到村口時停了下來。前面在修路,只留出了一條車道。這時從對面開過來一輛美軍軍車,那個參謀就坐在車上。軍車駛過時,他看上去認(rèn)識哈里斯先生?!?/p>
“你怎么知道?”
“他跟他說話,先生,只說了幾個字,好像是……布萊梅?!?/p>
“不像美語,威爾遜,是不是……萊梅7”
“好像是,先生,那是什么意思,我可不可以問問?”
“這對英國人是個不很禮貌的稱呼。說下去?!?/p>
“不管怎么樣,哈里斯先生似乎很難堪。他一下便把車開了過去,沒在村子里停。我們到馬克漢普頓買了東西。后來昨天晚上我又看見了那個參謀。”
“在哪兒?…‘小酒吧,先生,就是‘小狗酒吧’。我到那兒玩玩,里面全是美國兵,他也在。他一下就認(rèn)出了我,跟我搭話。他給我要了兩杯酒,接著就呃……就問我問題,先生?!?/p>
“他問你是誰,莊哪里等等?”
“正是,先生。在酒吧快關(guān)門時,他向老板要了紙和一個信封,寫了幾個字,叫我交給哈里斯先生。我就照辦了,先生?!?/p>
“你知道信里寫了什么嗎?”
“當(dāng)然不知道?!彼穆曇粲悬c不愉快。
普雷斯笑了?!澳愦蟾艜信d趣的,”普雷斯念了起來:“喂,萊梅,真沒想到。明天中午我去你那藏身處拜訪你,你還是別離開的好?!?/p>
“就這些,先生?”
“就這些。還有署名——喬?!?/p>
“這是那個參謀的名字,一定是?!?/p>
“假如你見到他,能認(rèn)出來嗎?”
“那些美國人都長得一個模樣。不過,我想我能認(rèn)出。”
“情況就是這樣。你把信給他,他就死了。他死于——確切地說死于什么,醫(yī)生?”這時法醫(yī)已走進(jìn)客廳。
“中毒,毫無疑問。等進(jìn)一步檢查后我再向你詳細(xì)解釋。他已經(jīng)死了八到十小時,沒有傷痕。我走了,需要搬走尸體嗎?”
“暫時不搬,謝謝。我希望下午不要來人。我們中午還要會見一位客人?!?/p>
法醫(yī)走后,普雷斯喚來年輕的司機,“珀西?”
“在,普雷斯警長?!?/p>
“把車開到屋子背后,不要讓人看見?!?/p>
珀西從樓上下來。
“房間已經(jīng)仔細(xì)搜過,”司機說,“他有些很考究的美國時裝。這是在抽屜里找到的,也許你會感興趣?!?/p>
他遞給普雷斯一沓從報紙上剪下來的文章,然后開車去了。
文章全是從美國報章上剪下來的,按日期一張一張疊好,新的在前面。頭一張這樣開頭:“今天上午約翰本杰明斯潘塞因為謀殺銀行警衛(wèi)愛德華哈特被處以死刑……”他翻了翻其他報紙,發(fā)現(xiàn)所有文章都涉及這個名字?!巴す锼股谟驗榕c本案有關(guān),今天被傳訊到法庭做斯潘塞的證人……”
“需要我效勞嗎,先生?”威爾遜問。
“不需要,”普雷斯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剪報上,“哦,需要,”他又改口說了一句,“你把信交給哈里斯后,他干了些什么?”
“他看信,先生?!?/p>
“還有呢?”
“叫我到樓下取一瓶酒和兩個空酒杯上來。哈里斯先生很古怪,”他解釋說,“雖然他跟我一樣是英國人,但有美國人習(xí)氣。他要我跟他一塊兒喝一杯?!?/p>
普雷斯瞧了瞧他那病懨懨的臉和彎曲的手指,“你挺能喝,是吧,威爾遜?”
“能喝一點,我承認(rèn)?!?/p>
“是不是因此丟掉了以前的飯碗?”
“不,先生!”他激動起來,“我一直都干得很好,所有的推薦評語都是這么說的。我上次跟的是葛威斯頓勛爵,我為他效勞了五年,只是在他跟他太太分居后我才被辭退,他們把財產(chǎn)分了。奇爾登公司最了解我,先生,他們會把我推薦給最好的雇主。不信,你可以去問,電話號碼。爾格拉弗82900。如果你愿意,可以要個長話過去?!?/p>
“我想你說得夠多了,威爾遜。沒必要這么激動?!?/p>
“對不起,先生,像我這樣的人完全靠名聲吃飯。我被你嚇得很厲害,而且……而且到現(xiàn)在還未吃早餐。”
“冷靜些,你說到給哈里斯拿來酒……”
“對的,先生。我拿進(jìn)去時,他正坐在床邊。他斟滿了兩個杯子,我們各喝了一杯。然后他叫我把酒瓶和一個杯子留下,跟我道了個晚安。直到今天早上我都沒有再見到過他?!?/p>
“謝謝,威爾遜。你幫了很大的忙。去飯廳吃點東西吧。”
普雷斯看了看表。正好九點。如果喬參謀準(zhǔn)時來的話,他還得等三個小時。還不知道會不會來。如果他不來,要找到他可不容易。他心想還不知道那座美軍基地里有多少個姓喬的參謀人員呢。盡管如此,他還是得等。
不過,這次普雷斯感覺良好。他有躺椅可坐,有報紙可讀。剪報刊載了一宗很普通的謀殺案——名警衛(wèi)在歹徒搶劫銀行時被害。像其他的殺人犯一樣,兇手斯潘塞從照片上看是個極普通的小伙子。哈里斯算是幸運的了,只是作旁證,而不是與兇犯一道受審。不過,當(dāng)普雷斯想到此刻正躺在樓上的那個男人時,又覺得他還不算太幸運。他一遍遍地讀著簡報,直到珀西在前廳叫道:“他來了,普雷斯警長。”
普雷斯打開門,走進(jìn)一位身穿軍服的年輕人。年輕人有點驚詫:“我走錯地方了嗎?他們說這里是哈里斯先生的住宅?!?/p>
“他們說得對,請進(jìn)?!?/p>
來客猶豫了一下,走進(jìn)屋內(nèi),板著臉看著普雷斯,又看看珀西,“你們是警察,沒錯吧?出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你給哈里斯寫了一封信?”
“對?!?/p>
“今天早上他被發(fā)現(xiàn)死在床上?!?/p>
年輕人沉思起來,面無表情。普雷斯注視著他,感到他臉孔的線條似曾相識。
“看來……”他終于說,“那倒省了不少麻煩,是吧?”
“那得要看你為什么要來找哈里斯?!?/p>
“或許我們不必立即討論這個問題。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我想我得走了?!?/p>
“等等。有兩個問題希望你走之前予以答復(fù)。后期的哈里斯是個什么人?”。
“是個笨蛋?!眴虆⒅\說,“另一個問題呢?”
“你叫斯潘塞,對嗎?”
“對。我叫約瑟夫韋伯斯潘塞?!?/p>
“約翰·本杰明·斯潘塞?”
“我哥?!?/p>
“謝謝,斯潘塞。我要知道的你都告訴我了。要不要看看尸體,確認(rèn)是哈里斯?”
“先生,”斯潘塞說,“在貴國逗留期間,我增加了對貴國警察的敬意。只要你說哈里斯死了,我就不會有疑問。不會,先生!不列顛警察的一句話就夠了。不過,我想說一句:你告訴我的這個消息會讓我家鄉(xiāng)的人同聲歡呼的,一定會的。我得說再見了?!?/p>
“珀西,叫威爾遜來一下。”客人走后,普雷斯說。
珀西走進(jìn)廚房,回來時滿臉微笑。
“威爾遜把酒當(dāng)早餐了,我叫不醒他?!?/p>
“他被嚇壞了,他方才說。我并不真需要他。叫蘇格蘭場派人到奇爾登公司了解—下,或許他們可以提供一些哈里斯后期的情況,我們得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一個笨蛋?!?/p>
他拿起電話筒,“小姐,請接個長話,我要——”
他砰地放下電話,大叫:“珀西,把車開過來,快,追上那個參謀,帶他回來,必要時用武力!”
斯潘塞又迷惑又惱火。普雷斯說:“真抱歉,不過,我想弄清樓上那具尸體究竟是否真是哈里斯?!?/p>
“如果你一定堅持要這樣,我愿意遵命?!?/p>
就在普雷斯推開廚房門時,斯潘塞忽然大叫:“萊梅!”他彎腰看著躺在椅子里的那個人,說,“他們說你死了!”
“還沒死,”普雷斯快活地說,“不過快了。英國的審判程序比你們的要簡單些。如果你不介意,現(xiàn)在我們可以到樓上看看托馬斯·威爾遜的尸體。這個可憐的仆人昨晚接到你的信后,被哈里斯毒死了。這是個精明的計劃,而且差點就成功了,要不是他忘了他扮演的是一個英國仆人,應(yīng)該說‘長途’,而不是‘長話’的話。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沾染了一些美國人的習(xí)氣。我想,他到這兒來是想有意讓你撞見,然后制造自殺的假相,以逃脫斯潘塞親友的追殺。哈里斯先生過于精明了?!?/p>
“我不是跟你說過,他是個笨蛋嗎?”斯潘塞參謀說。
編輯 雨 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