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鼓搗點事

單位的老古，汽車司機也。老古每日兩只手抱著方向盤，三十年癡情不改。單位領(lǐng)導換了十幾任，汽車換了好幾輛，他也從青春逼人的小古，變成了現(xiàn)在華發(fā)染頂?shù)睦瞎?。唯一不變的是他那司機的職位。

近日，單位領(lǐng)導調(diào)升，新任領(lǐng)導家離單位近，又考慮老古為革命工作奉獻了一輩子了，就不再用小車接送上下班。老古很高興，每天到了單位，就躺在以前專為司機準備的床上閉目養(yǎng)神，兼琢磨琢磨今天回家應該買點什么菜。偶爾，老古也會找副撲克牌，自娛自樂地給自己算算卦，或者看看報紙雜志什么的。有一段時間，老古還想起了年青時的第一個女朋友。躺在床上的老古，邊回憶美好的情節(jié)，邊瞇瞇地笑。那快樂沖出他那初具規(guī)模的皺紋，感染了辦公室里的許多人。大家覺得老古真幸福，唉，什么時候咱也能熬到這個分上啊！

真是肥豬也哼哼，瘦豬也哼哼。那天，大家忽然發(fā)現(xiàn)老古那張生產(chǎn)喜悅的臉上，晴轉(zhuǎn)多云，愁緒密布。這個老古，不會是有人借他的錢，忘了還吧。就有人關(guān)心老古，問他怎么了，每天躺在床上白日做美夢，還覺得不舒坦。老古一聽這話，那淚就憋不住地流下來了。老古說他沒有什么毛病，他十分感謝領(lǐng)導對他的照顧，同事們對他也照顧得不賴，但是有一件事，他一想起來就害怕，一想起來就想哭，一想起來就想立遺囑，一想起來就想去自殺。大伙一聽事情這么嚴重，不由就犯了嘀咕，這老古一生為人誠實，工作踏實，老婆忠實，兒女靠實，每天舒舒服服地在單位的床上什么高興想什么的，過著神仙般的日子，什么事讓他這樣悲痛欲絕呢。老古說，這些天，他閑著沒事，就開始給他的先輩算歲數(shù)。算來算去，他就發(fā)現(xiàn)他家祖宗七代，他外婆家祖宗四代，都沒有活過60歲的人，平均歲數(shù)只有57歲。老古淚水滂沱、鼻涕橫流地掰著手指向大家解釋：“你們算算，我今年已經(jīng)53歲了，57減去53，我最多只能活三四年了。我小時候是個苦娃子，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好生活，卻不能延年益壽、盡情享受。你們說說，我能不傷心嗎？嗚嗚……”老古越說越傷心，竟然孩子似的哭了起來。

此后，老古一直情緒憂傷，那塊愁云，在他的臉上就像生了根一樣，不僅不挪窩，還長勢喜人、枝繁葉茂。后來，一輩子沒有請過病假的老古，竟然大病了一場。

不久，領(lǐng)導調(diào)老古去管理會議室。那么大的會議室，老古天天打水擦桌掃土拖地的，竟然把“死期將近”的那件事情給忘了。辦公室那張?zhí)厥庹疹櫵緳C的床也拆了，拆的時候，整理褥子的女同事，咋也抹不平褥子中間的壓痕。她們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那個壓痕，竟然和老古的身形一模一樣。

現(xiàn)在的老古精神特好，每天連擦玻璃都唱著年青人喜歡的流行歌曲。

領(lǐng)導說，有些人就這閑不住的脾性，沒事總得鼓搗點事。你給他活干，他就什么事也沒有了。

（通聯(lián)：山西陽泉市礦區(qū)政府《陽泉礦區(qū)報》荊升文 045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