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亡于一次橫掃南北的農(nóng)民戰(zhàn)爭。大約在公元880年冬季,黃巢攻入唐都長安。就在公卿、貴族們哀嘆國破家亡的時候,有人卻在千里塞外“磨劍長嘶”,伺機興兵,奪取李唐天下。此人名為李克用。
五代爭鋒
李克用是沙陀貴族。沙陀部本來是西突厥人的一個分支,居住在今天新疆巴里申湖之東,由于境內(nèi)有大沙漠名為沙陀(今名“古爾班通古特”)。唐代以后,由于各種原因,內(nèi)遷至陜西省定邊一帶。
李克用的父親朱邪赤心因為戰(zhàn)功而被賜為國姓。李克用十五歲時就開始跟隨父親南北征戰(zhàn),在軍中被譽為“飛虎子”。
公元876年,李借云州士卒嘩變的機會,殺掉云州防御使段文楚,自立為大帥,并率部北進到今外蒙境內(nèi)的韃靼,休養(yǎng)生息。由于黃巢之亂,唐王朝一時無法顧及李克用的所作所為。
后唐詩人韋莊在詩中曾經(jīng)寫過:“內(nèi)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p>
長安幾度失陷以后,唐僖宗下詔赦免起用李克用。李克用率領著由沙陀軍隊與韃靼騎兵組成的三萬五千人的聯(lián)軍一路進剿黃巢,并在各路勤王軍中,最先攻入長安。李因此先被封為河東節(jié)度使,后又加封為晉王。建都晉陽,時年26歲。
這就是五代的開端。
武裝割據(jù)
五代時期,是一個“出非常之人才”的特殊時期。由于長期戰(zhàn)亂與武裝割據(jù),各路英雄,逐鹿沙場。“戰(zhàn)爭必用非常之人,用人必有非常之道”,天下遂入“多事之秋”。
說穿了,身處亂世,爭霸中原,首先在于領袖人物,在于“馭眾智”。唐朝的衰亡,就是因為無法駕馭“部隊”,招致大量兵變的結果,對此,現(xiàn)存有大量的歷史記載。文有“南衙北司”之爭,按倒葫蘆起來瓢;武有各大軍閥“狗咬狗”,爾虞我詐,機變百出。
李克用建蕃之后,首先遇到的,也是這個問題。他先后處置的兵變數(shù)十起,最著名的是“士團”兵變、“鎮(zhèn)兵”兵變、“昭義”兵變、“河東軍”兵變、“晉陽”兵變、“百井”兵變,等等。
比如李克用自己,就曾經(jīng)遭遇到的“上源驛兵變”。
事情是這樣的。李克用在封丘大敗黃巢后,回到汴州休整,這是朱溫的地盤。朱溫最早是黃巢的部將,黃巢戰(zhàn)敗后,此人降唐,當時為宣威節(jié)度使。此前,他曾向李克用告急求援,所以,當李克用來的時候,他只好在汴梁以上賓之禮,于上源驛大擺酒宴,“盛情款待”。
當天夜里,李克用喝得爛醉如泥。朱溫趁機發(fā)兵,帶領精銳部隊,包圍了上源驛,偷襲李部。李克用拼死方才殺開一條血路,只身逃回大營。他帶到上源驛隨身侍衛(wèi)三百人,全部戰(zhàn)死——“白天把酒言歡,晚上刀兵相見”,似出偶然,但其中有必然的因果。
因為在當時的軍事力量中,勢力最強的首先是李克用,其次就是朱溫。兩強相爭,勢不可免。由于“上源驛之變”,從此朱李為仇,相互攻伐,惡斗30年,打出了五代時期大梁與后唐這兩大軍事勢力。
頻繁的兵亂,必然導致軍閥割據(jù),而且沒有“根治”的辦法。
五代之亂,前后共計五十年,所謂:“朱李石劉郭,梁唐晉漢周;都來十五帝,播亂五十秋?!?/p>
義兒制
與眾人不同的是,李克用是行武出身,深知“打虎父子兵”的道理。李后來可以稱雄天下,軍事力量強盛,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義兒軍制”,自成一路諸侯——他在軍中收養(yǎng)驍勇善戰(zhàn)的青年猛士為“義子”,并委以重任,由他們統(tǒng)帥部隊。
李的作法,雖然很原始,但卻是非常有效的。比如安思敬,就是很典型的,他被李克用收為義子后,改名李存孝。此人是五代時期有名的將領之一。
《新五代史》有《義兒傳》,記載說,李克用先后共收義子十多人,這就是所謂“云州十六虎將”。
不但義子們十分了得,驍勇善戰(zhàn),李克用的女婿們,也都不是凡人,個個都是“文武全才”、“深通謀略”,且在軍中擔任要職;他的兒子李存勖,更是史籍“在論”的曠世英雄。
事實上,正是這種家族制的統(tǒng)兵之道的作用下,李克用、李存勖父子的“一統(tǒng)天下”也就為期不遠。
還箭英雄
中國的傳統(tǒng)社會,是相當嚴格的“等級社會”,上下之路,是不通暢的?!坝萌酥馈?,本是從古到今都有人在研究的大道理。為什么?就是因為用人是最不容易的。世道本來險惡,如果做錯事、說錯話,都還不要緊;但是決不可以用錯人——性命交關,任你是誰,你也“錯不起”的。
人都有一個假象,所以,信誰用誰,不是簡單的事情。古人如此,今人也如此。
總結李克用的用人之道,其實就是實用主義。他認定,大事都是窮人家的孩子們干出來的,雞窩飛出金鳳凰。用古人的話來說,叫做“芝草無根,醴泉無源”。
所以,李克用本人,一生雖然屢有過錯,干過許多“傻事”,但在用人方面,他沒有犯過很大的錯誤。
公元908年,李克用舊傷發(fā)作,在晉陽去世。其實他是被朱溫活活給氣死的——因為此前,他屢屢敗于朱溫,一直到朱溫在公元907年在開封稱帝,建國號“大梁”,他只能縮在晉陽,眼巴巴地看著朱溫百般欺辱晉兵,直至“篡位大寶”,“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他自己連“湯”也喝不上。
去世前,李克用向晉軍主要將領“托孤”,把兵權交給了長子李存勖。
李克用交給李存勖三支箭,每只箭代表一樁李克用未能完成的功業(yè),代表一個仇敵。一是幽州的劉仁恭;二是契丹的耶律阿保機:三是大梁的朱溫。不用說,如果打敗這“三大敵人”,天下也將歸于李存勖。
此后,李存勖每次出征,都會前往家廟,鄭重地請出一支箭,裝在隨身錦囊里出征;凱旋之日,再送還家廟(成語“還之以矢”的典故,就是來自這里)。
可惜的是,李存勖并沒有沿用其父李克用的“用人之道”。即晉王位后,他就借故殺害了他的親叔叔——李克用的弟弟李克寧,此案波及到很多有功的將領,史稱“晉陽之變”。
李存勖此舉,當然穩(wěn)定了自己的權力,但是,也為后唐最終失敗,埋下了喪亂的“根苗”。
事實上,對于李存勖的兇惡、殘忍,史家多有記載,不綴。
(摘自《讀書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