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惺相惜“梅普配”

田　冰

俄羅斯政治的“珍瓏”棋局已然破解。“梅普配”無疑將沿承普京路線，但也給俄羅斯的未來留下一個大問號

當今俄羅斯政壇最大的兩個謎團終于在一周內逐一揭開。

“如果俄羅斯人民相信德米特里?梅德韋杰夫，并選他當總統(tǒng)，我將準備作為政府總理繼續(xù)我們共同的事業(yè)。”12月17日，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在出席“統(tǒng)一俄羅斯”黨代表大會時說。他同時表示，不會在總統(tǒng)與總理之間重新調整權力分配。

當天，在新一屆國家杜馬(議會下院)中穩(wěn)獲三分之二以上議席的“統(tǒng)一俄羅斯”召開大會，以478票贊同、1票反對的結果，正式批準現(xiàn)任政府第一副總理梅德韋杰夫為該黨的總統(tǒng)候選人，角逐明年3月2日舉行的大選。

莫斯科政治分析人士認為，隨著普京卸任去向這只“靴子落地”，得其鼎力相助的梅德韋杰夫先聲奪人，明年問鼎總統(tǒng)大位似已穩(wěn)操勝券。

“熊來了”

就在上周，當梅德韋杰夫被普京認可為“接班人”的消息傳來，圣彼得堡第305中學的師生們陷入一片“烏拉！”的歡呼聲中。校方連夜舉辦了一個小型圖片展，祝賀第82屆畢業(yè)生梅德韋杰夫被提名為俄聯(lián)邦總統(tǒng)候選人。

一幅有梅德韋杰夫親筆簽名的照片，在教學樓前廳已經(jīng)懸掛一年半，此時卻不翼而飛?！按蟾攀怯腥税阉斪鞫Y物收藏了?！毙ｉL猜測。

1965年9月14日，梅德韋杰夫出生在列寧格勒(圣彼得堡)城郊一棟預制板結構的九層公寓樓里。不久前，有人還在樓門口歪歪扭扭涂寫了“未來的俄羅斯總統(tǒng)出生在這里”的字樣。

1995年，結婚后的梅德韋杰夫在圣彼得堡市區(qū)買了房子后就搬離了這里?，F(xiàn)在，圣彼得堡的報紙上一夜之間登出多個中介廣告，“吉屋出售/租，梅德韋杰夫曾在此居住”，讓習慣寧靜的這所公寓樓和其他小區(qū)的居民不堪其擾。

俄羅斯媒體報道說，一家伏特加酒生產商已委托咨詢公司注冊一個新商標“Volodya i Medvedi”，譯成中文就是“瓦洛佳與梅德韋迪”。“瓦洛佳”顯然指現(xiàn)任總統(tǒng)普京，這是弗拉基米爾(普京的名)的昵稱；而“梅德韋迪”則不言而喻，是梅德韋杰夫的昵稱。

俄語中“梅德韋杰夫”的詞根還是“熊”的意思，而熊恰是普京全力支持的統(tǒng)一俄羅斯黨的標志。

俄足協(xié)主席韋塔利，曾經(jīng)和普京、梅德韋杰夫一起在“彼得堡團隊”里共事。談起當年，他說：“梅德韋杰夫酷愛足球，而且踢得也不錯?！?梅德韋杰夫是俄羅斯天然氣股份公司董事會主席，該公司擁有澤尼特足球隊的控股權，梅當然也就是該隊的粉絲。澤尼特也很爭氣，在本賽季拿下了俄羅斯聯(lián)賽冠軍。

隨著梅德韋杰夫幾乎篤定成為下任總統(tǒng)，他的童年逸事，求學經(jīng)歷，初戀、愛好等等四方八面，一一被展示在聚光燈下。其中一則傳聞是，梅德韋杰夫當年應征去莫斯科工作后，他所任教的圣彼得堡大學法律系學子們在系門口貼出一則“尋人啟事”：“一名男性教師走失，他年輕，英俊，智慧。德米特里?阿納托利耶維奇，回來吧，我們想念您！”

克里姆林宮的年輕面孔

8年前的一天上午，圣彼得堡大學法律系副教授梅德韋杰夫突然接到學長普京的電話：“季瑪(梅德韋杰夫的愛稱)，我給你訂了下午一點飛莫斯科的機票?！本驮诋斖?，梅德韋杰夫被上任僅3個月的總理普京任命為政府辦公廳副主任。

由于行程太過匆忙，梅德韋杰夫對普京開玩笑說：“瓦洛佳(普京的昵稱)，看來今晚我只能睡沙發(fā)了，幫我弄床被子來吧?！?/p>

“說真的，對于季瑪?shù)娜斡茫耶敃r其實有別的想法。我本想讓他領導聯(lián)邦證券市場委員會的工作。他似乎很喜歡在我們團隊里工作，至于他未來的具體位置，讓我們走著瞧吧?！痹谄?000年出版的自傳《第一人：普京自述》中，普京如此回憶對這位同鄉(xiāng)、同門、同事、同志的任命初衷。

而梅德韋杰夫談起與普京相識經(jīng)過是這樣說的：“90年代的時候，我擔任列寧格勒蘇維埃主席顧問一職并繼續(xù)教書。有一天，家里的電話突然響了。對方自我介紹說，他叫弗拉基米爾?普京，他必須和我見面談談一起工作的事兒?！?/p>

“我們見了面，原來索布恰克(時任列寧格勒蘇維埃主席，后任圣彼得堡市長，兩人的恩師)授命普京組建一個屬于自己的機構，幾天后普京就已著手工作了。我們在一起工作了一年左右。他是一位經(jīng)驗非常豐富、非常富有創(chuàng)新精神、非常嚴肅的人。當年我才24歲，還沒有想過將來要成為像他那樣的人。”

隨著普京入主克里姆林宮，大選總指揮梅德韋杰夫也一同搬了進去，當上了總統(tǒng)辦公廳副主任、第一副主任、主任，進入俄政壇中樞，成為克里姆林宮真正的“大內總管”，總統(tǒng)的“左膀右臂”，并接替前總理切爾諾梅爾金出任俄天然氣股份公司董事會主席。

2005年11月，他又被普京任命為俄政府第一副總理，掌管醫(yī)療衛(wèi)生、教育、農業(yè)及住宅建設、社會福利等國計民生。這些工作使得梅德韋杰夫不可避免地成為出鏡率最高的官員之一。

根據(jù)今年9月份俄新政府分工，梅德韋杰夫分管國家優(yōu)先發(fā)展計劃、人口和移民政策、信息、司法、自然資源利用和環(huán)境保護等方面的工作。任命一公布，就有分析人士說，普京此舉可謂用心良苦——梅德韋杰夫主管的領域，全都關乎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干得好的話，最有可能“出彩”。

索布恰克的遺孀說，80年代末的時候，梅德韋杰夫給她的第一印象是“典型的來自美滿書香門第的彼得堡知識青年”。而現(xiàn)在，梅德韋杰夫則“在克里姆林宮所有辦公室主人中以自己的堅定果斷傲視群雄，雖然外表看來似乎顯得溫和而低調”。

低調的梅德韋杰夫也有鋒芒畢露的時候。2006年2月初，時任總理的弗拉德科夫因患感冒，例行內閣會議改由梅德韋杰夫主持，當時的衛(wèi)生社會發(fā)展部部長祖拉波夫正喋喋不休地埋頭讀著報告，梅德韋杰夫毫不客氣地當眾打斷：“您已經(jīng)說了25分鐘，而我們還一直停留在2005年?！?/p>

今年2月份，經(jīng)常被媒體有意無意作為“潛在競爭對手”與之相提并論的謝爾蓋?伊萬諾夫從副總理兼國防部長升任第一副總理，負責工業(yè)和軍工綜合體領域。有意思的是，兩位“第一副總理”的民意支持率一直咬得非常緊。尤其在祖布科夫出任政府總理后，三人究竟誰會成為普京的“意中人”，更是微妙了起來。

12月10日，統(tǒng)一俄羅斯黨、公正俄羅斯黨、農業(yè)黨及公民力量黨領導人在會見普京時共同推舉梅德韋杰夫為下屆總統(tǒng)候選人，普京表態(tài)完全贊同該提議，“我和他交往已17年多了，對他非常了解”。梅德韋杰夫本人次日即在電視直播節(jié)目中表示，如若大選獲勝，他將請求普京出任政府總理。

這盤“珍瓏”棋局，最終的一招卻落子若輕，既在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普京“接班人之謎”，就這樣悄悄地揭開。

“梅普配”留下問號

“相信普京將以自己豐富的政治和職業(yè)經(jīng)驗，以自己的影響力繼續(xù)造福俄羅斯，造福人民?！?7日，梅德韋杰夫本人在統(tǒng)一俄羅斯黨代表大會上發(fā)言說，如果當選總統(tǒng)，他將繼續(xù)推行“普京計劃”，并能夠與新政府和新團隊解決一切難題。

在外界眼里，梅氏個性內斂，說話輕柔，著裝富有品位。這位學者型官員步入仕途以來，一直跟隨在普京左右，是“彼得堡幫”的核心人物，并和總統(tǒng)一起勾畫“普京路線”。他既在克里姆林宮待過，也在“白宮”(議會)工作，但從未卷入某種政治漩渦，和各個政治派別保持良好關系，這一點非常罕見。

俄政界也均以“法學專家、民主視野、與普京配合默契”等評價梅氏的政治職業(yè)生涯，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最熟知社會領域的候選人”。

俄媒體評論，普、梅“手足情深”，普京信任梅氏就像相信他自己一樣。在一個小范圍記者會上，談及自己的同志時，普京脫口而出：“我知道，季瑪從不會給人使壞?！倍砹_斯人的稱呼非常講究，在領導和下屬之間，長輩與年輕者之間，稱呼前者一般用“名字加父稱”的尊稱方式，但是梅德韋杰夫和普京卻以昵稱相稱，兩人關系之親密可見一斑。

全俄輿論研究中心日前民調顯示，七成俄羅斯人認為梅氏會繼續(xù)執(zhí)行普京路線。更值得注意的是，近六成的受訪者表示，如果普京支持梅氏，他們也會投票支持。

截至目前，除梅德韋杰夫之外，俄共領導人久加諾夫、俄自民黨領導人日里諾夫斯基、俄前總理卡西亞諾夫，也分別由所在政黨正式推舉為總統(tǒng)候選人。此間輿論認為，鑒于梅氏所在的“統(tǒng)一俄羅斯”在國家杜馬中占據(jù)絕對多數(shù)，加上深受俄民眾擁戴的普京一言九鼎，無疑會影響到許多選民的投票傾向，梅德韋杰夫的民意支持率毫無疑問會持續(xù)飆升。

由此看來，今年42歲的梅德韋杰夫很有可能在明年大選的第一輪投票中即可勝出，成為蘇聯(lián)和俄羅斯歷史上最年輕的國家領導人。

但是,許多人也列舉出了梅德韋杰夫的軟肋：沒有自己的政治綱領，缺乏前任總統(tǒng)那樣的個人威望。雖比普京從葉利欽手中接過的“爛攤子”好了許多，但國內形勢依然復雜，同時又面臨克里姆林宮強硬派的消極阻力。

莫斯科政治分析人士認為，俄羅斯或將開創(chuàng)一個梅—普政治組合，這將是一個高效務實、繼續(xù)貫徹普京路線的政治體系。

俄羅斯前副總理、俄工業(yè)家企業(yè)家聯(lián)合會主席亞歷山大?紹欣認為，和其他人選相比，普京再度出任總理顯然在很多棘手問題上有拍板的資格和實力，這樣將極大地縮短政府決策過程。但是，俄羅斯歷來有“榮譽歸總統(tǒng)，倒霉歸政府”的政治傳統(tǒng)，未來的普京內閣要承擔所有倒霉事的責任，比如通貨膨脹、住房、醫(yī)療衛(wèi)生，最低生活保障、退休金問題乃至石油價格下跌的風險?！爱斂偨y(tǒng)的時候，可以隨便訓斥政府；而對于萬人擁戴的前任總統(tǒng)來說，其個人威望的升降確實是一種冒險。”

這位諳熟俄政治機制的前副總理分析說，俄現(xiàn)任及其前任總理也曾對部長們高過嗓門，甚至拍過桌子，但至今還沒有一個部長級人物因某個具體事項被解職，而是以某種不可思議的方式“易地做官”。作為總理，普京將會顯示其強硬的一面，把政府改造成一個可以應對任何危機的有效團隊，從而與總統(tǒng)、議會建立起積極有效的關系。

所有的人都對“梅普配”的前景有著無盡的好奇。而最大的問號是：從以前的下屬突然變成頂頭上司，梅德杰韋夫能否走出普京的光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