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尚昆與楊闇公的手足情

王友平

楊尚昆曾說：“我們家在共產(chǎn)黨處于地下狀態(tài)時就有6個共產(chǎn)黨員，這在當時是很少有的。為什么從這樣一個家庭里會出這么多共產(chǎn)黨員?這有外部環(huán)境影響和家庭內(nèi)部狀況兩方面的原因。……從家庭內(nèi)部來說，同我四哥楊闇公直接有關(guān)?！睏钌欣ヒ恢卑阉陌謼铋湽Q為他“早年的革命引路人”。正是在楊闇公的直接引導下，楊尚昆走上了革命道路。

深受胞兄影響走上革命道路

楊闇公是中國共產(chǎn)黨四川省級組織的主要創(chuàng)立者之一、中共重慶地方執(zhí)行委員會(相當于中共四川省委)的第一任書記、中共處于地下狀態(tài)時期的第一位犧牲的地方領(lǐng)導人。楊闇公與楊尚昆是同父異母兄弟，比楊尚昆年長9歲。楊闇公(1898-1927)，又名楊尚述。他雖過繼給叔父，但同五弟楊尚昆很親近。楊闇公從小受到愛國主義教育，立志救國，1913年入南京軍官教導團學習。1917年東渡日本留學，開始接觸到《資本論》等馬克思主義著作。1919年五四運動的消息傳到日本后，楊闇公積極參加留日中國學生和華僑舉行的集會和請愿示威，被日本警視廳以所謂“違反治安罪”判刑8個月。1920年秋，楊闇公從日本留學歸國后，積極宣傳革命思想，并動員家人革命，常常給楊尚昆講太平天國、義和團和白蓮教起義的故事。正是楊闇公給楊尚昆幼小的心靈中“播下了革命的火種”。

在楊闇公的動員下，1921年春楊尚昆考入當時四川省成都高等師范學校的附屬小學，隨后轉(zhuǎn)入附中。1922年夏，楊闇公與比他年長20歲的辛亥革命元老吳玉章在成都相識，同年9月吳玉章?lián)纬啥几邘熜ｉL。1923年秋后，楊藺公通過吳玉章認識劉伯承。三人志同道合，很快成為知心朋友和革命戰(zhàn)友，經(jīng)常聚會在一起討論時局，研究問題。楊闇公和吳玉章等以成都高師為基地，積極開展革命活動。1923年冬，楊闇公與吳玉章等20余人秘密籌建中國青年共產(chǎn)黨。1924年1月12日，楊闇公與吳玉章等在成都娘娘廟街24號寓所成立“中國青年共產(chǎn)黨(中國Y.C.團)”，5月出版機關(guān)刊物《赤心評論》。1924年秋，楊闇公任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重慶地方執(zhí)行委員會組織部長。同年冬，楊闇公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25年8月受國民黨中央黨部委派的吳玉章回川改組四川國民黨時，楊闇公便與吳玉章等人開始正式籌建中國共產(chǎn)黨四川地方組織。同年9月，楊圈公與吳玉章等在重慶創(chuàng)辦“中法學校”。1926年1月，楊闇公與吳玉章、童庸生等6位四川代表出席了在廣州召開的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會議期間，楊同公等人多次出席中國共產(chǎn)黨召開的會議，商討國共合作和在四川建立中共地方執(zhí)行委員會的問題。1926年2月，中共重慶地方執(zhí)行委員會(簡稱中共重慶地委，即中共四川省委的前身)成立，楊闇公被任命為書記，成為四川省黨的最早領(lǐng)導人之一。中共重慶地委成立時，全川只有黨員42名。同月，楊闇公與吳玉章、李筱亭等完成了對國民黨四川省黨部的正式改組，建立了國民黨(左派)臨時省黨部，楊闇公為組織部長。1926年5月13日，楊闇公與吳玉章介紹劉伯承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26年11月，為配合北伐戰(zhàn)爭，根據(jù)中共中央指示，楊闇公、朱德、劉伯承三人組成中共重慶地委軍事委員會，由楊闇公兼任軍委書記，并制定發(fā)動國民革命軍在四川瀘州、順慶(今南充)起義的具體方案。1926年12月到1927年5月，楊闇公、朱德、劉伯承、陳毅一起領(lǐng)導了著名的瀘順起義。雖然這次起義最終失敗，但它卻“是中國共產(chǎn)黨力圖掌握武裝的一次勇敢的嘗試，是牽制敵人配合北伐戰(zhàn)爭的重大軍事行動，同時也有力地推動了四川革命運動的發(fā)展，成為黨在大革命時期爭取改造舊軍隊的一個范例”。

大革命時期，楊闇公與吳玉章、劉伯承、朱德等都是志同道合、患難與共的親密戰(zhàn)友。與此同時，也正是由于四哥楊闇公的關(guān)系，楊尚昆在成都、重慶讀書期間，吳玉章、劉伯承、朱德等都曾對他的早期革命思想和革命活動產(chǎn)生過較大的積極影響。楊尚昆后來回憶說：“那時，我在成都高師附中讀書?！瓍抢辖?jīng)常到我家中找楊闇公商量工作?！液茏鹁此Q他為‘吳老伯。他常常很和藹親切地給我講一些革命道理，介紹一些革命書刊給我讀，并讓我為他們傳書送信，當一個革命交通員。他是我的老師和革命的啟蒙者?！?/p>

1921年至1925年，楊尚昆在成都高師讀書期間，通過四哥楊闇公的引薦，參加了進步團體學行勵進會，結(jié)識了一些革命青年，如甲種工業(yè)學校的學生廖恩波(后曾任中共四川省委書記)，初步接觸到馬克思主義學說。在此期間，楊闇公介紹楊尚昆閱讀《共產(chǎn)黨宣言》、《勞農(nóng)政府》和《新青年》、《中國青年》等進步書刊。1924年，楊闇公在日記中對與五弟楊尚昆的往來信函有多處記載。如6月9日日記寫道：“接五弟一信，論吾族的毛病，很得大要，足見他的思想，已日漸趨于本道矣。心甚喜!立復一函與他……”9月2日日記寫道：“五弟有一信至，說得天真爛漫的，令人可愛極了!”9月7日，楊闇公在成都收到五弟楊尚昆來信后記載其“述近狀很詳，他的思想已變了”。9月26日日記寫道：“與五弟等一信，指示他進行的方略，讀書的捷徑，對于主義研究所得的，全數(shù)告他，免他再走歧途，并略談家事?！庇纱丝梢姉铋湽珜钌欣コ砷L和思想變化的關(guān)心，手足情深異乎尋常。

1925年夏，18歲的楊尚昆從成都高等師范學校畢業(yè)，不久回到重慶，并在楊闇公的指導下閱讀了《共產(chǎn)主義ABC》和《新社會觀》兩本書，同時參加了一些革命活動。同年10月，楊尚昆加入共青團，1926年春轉(zhuǎn)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26年夏，在楊闇公的建議下，楊尚昆離渝去滬，進入實際上由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創(chuàng)辦的上海大學。當時楊闇公在重慶朝天門碼頭親自送別楊尚昆。事隔70多年后，楊尚昆還滿懷深情地回憶道：“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四哥親自送我赴上海時的情景：5月初的一天，他陪我來到朝天門碼頭，踏著長長的石級，走到長江邊，……臨開船時，四哥緊握著我的手，一再叮囑我要聽從黨的教導，好好學習革命理論……誰能想到，相隔還不到一年，1927年3月，風云突變，四川軍閥劉湘在重慶制造了‘三三一慘案，屠殺革命群眾，竟用割舌、挖眼和斷手那樣極端殘忍的手段殺害了四哥。我們在江輪上的握別，便成了永訣!”

關(guān)于四哥對他早年投身革命的影響，楊尚昆回憶說：“他不僅指導我讀書，還幫助我正確認識自己出身的階級和舊家庭?！@類見解，他常在信里告訴我，啟發(fā)我認清腐敗的封建家庭和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正是在四哥春雨潤物般的關(guān)懷啟發(fā)下，我漸漸地接受革命思想，背棄了原來出身的階級，投身到無產(chǎn)階級解放事業(yè)中來?！?/p>

進入上海大學后，楊尚昆就讀于社會科學系，并與四哥楊闇公保持通信聯(lián)系。楊尚昆持黨組織的介紹信，見到了羅亦農(nóng)(中共浙江區(qū)委書記)，被編入學校黨支部。他牢記四哥“要努力在斗爭中學習鍛煉”的囑咐，以“四川同學會”在幾個大學的同

鄉(xiāng)中開展工作，上街散發(fā)宣傳品，并參加了上海工人第一次武裝起義。1926年11月初，中共重慶地委決定派楊尚昆去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1926年底，他到達莫斯科，進人中山大學就讀。

1927年4月6日，正在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的楊尚昆得知四哥楊闇公壯烈犧牲的消息后，“痛徹肺腑，多夜不能人眠”，并為中國共產(chǎn)黨失去了一位優(yōu)秀的革命戰(zhàn)士，為自己失去了革命引路人——不斷關(guān)懷和教育他的兄長而“失聲痛哭”。此后，楊尚昆一直遵照四哥的囑咐，化悲痛為力量，聽從黨的教導，努力學習革命理論，不畏艱難險阻，英勇獻身革命，赴湯蹈火，勇往直前。在楊闇公犧牲后的70余載中，楊尚昆對自己的這位革命兄長一直深深懷念，并以楊闇公精神鼓舞自己的革命斗志。

念念不定四哥情魂歸故里伴兄陵

楊尚昆對四哥楊闇公的懷念之情，可謂歷久彌深。1979年2月，為紀念重慶“三三一”慘案和楊闇公壯烈犧牲52周年，時任中共廣東省委第二書記的楊尚昆在廣州寫了《我早年的革命引路人——憶闇公四哥》一文。他寫道：“50多年來，無論是在革命處于低潮的艱難時刻，還是處在敵人追逼包圍的危急之中，特別是在被林彪、‘四人幫一伙誣陷迫害的十多年里，只要一想到闇公四哥及無數(shù)革命先烈‘頭可斷，志不可奪的英雄事跡，我就增強了無產(chǎn)階級必勝、共產(chǎn)主義必勝的信心。和林彪、‘四人幫一伙作斗爭同樣需要不怕死、不怕殺頭，我是決心同他們斗爭到底的，如四哥所說：‘人生如馬掌鐵，磨滅方休”。楊尚昆正是始終以楊闇公的這句名言作為自己的座右銘，無私無畏地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yè)和社會主義建設(shè)事業(yè)而奮斗終身。

1979年11月，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了鄧小平親筆題寫書名的《楊闇公日記》。楊尚昆捧讀剛剛出版的《楊闇公日記》，百感交集，“淚為之下”。

1987年4月1日，楊尚昆代表中共中央和國務(wù)院參加重慶“三三一”慘案60周年紀念活動及“楊闇公烈士陵園”揭幕典禮，回到了他闊別62年的故鄉(xiāng)潼南。此后，他又兩次回故鄉(xiāng)為楊闇公掃墓。

1993年10月7日，楊尚昆借外出視察之機，隨同其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楊白冰，專程回故鄉(xiāng)探望，從四川大足縣出發(fā)直奔潼南“楊藺公烈士陵園”掃墓。

1997年3月31日，楊尚昆出席重慶市各界隆重紀念“三三一”慘案70周年暨楊闇公烈士遇難70周年、誕辰lOO周年大會。4月2日上午，楊尚昆與廖漢生、楊白冰及重慶市領(lǐng)導張德鄰、蒲海清等回家鄉(xiāng)潼南祭掃楊闇公烈士陵園。在離開陵園前，楊尚昆再次到楊闇公塑像前鞠躬，以表達他對四哥的深切懷念和無限崇敬。直到臨終之前，楊尚昆還念念不忘四哥楊闇公。1998年9月2日，重病中的楊尚昆在解放軍301醫(yī)院召開生前最后一次家庭會，在遺囑中明確表示：希望“火化以后送回我的老家潼南縣去，同楊闇公埋在一起”。9月14日，楊尚昆與世長辭。1999年3月，中共中央批準楊尚昆陵園修建方案，4月動工修建，歷時年余建成。“楊尚昆陵園”位于潼南縣梓潼鎮(zhèn)衛(wèi)星村青龍山下的楊家嘴，占地11畝，距縣城3.5公里，距楊尚昆出生地雙江鎮(zhèn)6.5公里，與“楊闇公烈士陵園”相毗鄰(直線距離僅600多米)。

2001年5月18日，楊尚昆的骨灰從北京八寶山移葬故里。上午11點30分，楊尚昆骨灰安放儀式在潼南“楊尚昆陵園”隆重舉行。中共中央辦公廳、中央軍委辦公廳領(lǐng)導，楊尚昆的親屬、身邊工作人員、生前好友，重慶市的黨政軍領(lǐng)導，潼南縣和雙江鎮(zhèn)的領(lǐng)導及潼南各界人士共800多人，出席了骨灰安放儀式。楊尚昆夫人李伯釗的骨灰也隨之安放在同一墓穴。楊尚昆歸葬故里，實現(xiàn)了永遠陪伴他所深深敬佩和懷念的四哥楊闇公的愿望。

(責任編輯劉榮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