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工趙在和：一個人的勸募

石　破

2005年9月23日，93歲的白芳禮老人結束了十余年靠蹬三輪車資助近300名貧困學生的努力，在天津去世；2006年11月24日，71歲的武漢“希望老人”江詩信在令2164名失學兒童重返課堂之后，因善款被竊，心理之弦不堪重負，跳樓自殺；如今，趙在和同樣發(fā)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慨。

面對教育公平的制度性漏洞，民間的個人救助者持續(xù)做著力不從降的填補。

5月27日，趙在和站在湘潭市老市委的大門口迎候記者。他個子不高，白發(fā)稀疏，精神奕奕。約定的時間是下午兩點，但趙在和說：“我怕你會提前到，一點半就來等了?！?/p>

此前的約訪過程頗費周折，趙在和曾明確、堅決、幾次三番地拒絕跟記者見面。后來他解釋說，今年春天以來，他已遇到了兩撥前來行騙的“記者”，本刊記者被他看成了第三撥。

趙在和把記者帶到老市委大院右側的家屬區(qū)，他在這兒租了間小屋。“在家里辦公不行，晚上還有電話來，家里人都睡不著?！?/p>

不到9平方米的小屋，陰暗，潮濕，記者進去坐了兩分鐘，就被蚊子叮了五六下。趙在和的睡鋪是一張支起的木板，上面掛著老式蚊帳。每天下午四五點，他就開始用扇子把蚊子打走，放下蚊帳。屋里的電風扇用了29年了，辦公桌則是趙在和從外面揀來的茶幾?！斑@房子一般干部都不愿住，嫌丟人?！壁w在和說。

但對這位湘潭市著名的民間勸募老人來說，這間門框上用粉筆寫著“趙老家在此”的小屋，是展示他艱苦樸素，嚴于自律，把所募款項都用到貧困學生身上的窗口，是一個勸募的“活廣告”。

一個人的事業(yè)

趙在和的教育扶貧事業(yè)始自12年前，但他并非發(fā)起人，而只是這場聲勢浩大活動的一名“義務聯(lián)絡員”。

1995年5月，湘潭縣縣委副書記兼宣傳部長張義昌倡議“一幫一”教育扶貧活動，發(fā)起單位有縣委宣傳部、文明辦、關工委、團縣委、縣婦聯(lián)、教育局等?；顒觾热菔牵谙嫣犊h兩個省級貧困鄉(xiāng)——歇馬鄉(xiāng)、霞嶺鄉(xiāng)，每鄉(xiāng)申報30個貧困生名單，發(fā)動機關、鄉(xiāng)鎮(zhèn)干部，對這60名貧困生“一幫一”扶助。

那時，剛退休一年的趙在和，正忙著下鄉(xiāng)，搞“有償攝影”賺錢。退休前，趙在和是湘潭縣文化館黨支部書記，并當了3屆縣攝影協(xié)會會長，去農(nóng)村照相，很受歡迎。

半年后，張書記去趙在和家里拜訪，請他為受扶助的60名學生拍照，并希望他挑著這些照片，到兩個鄉(xiāng)的學校巡回展覽。

于是，趙在和獲得了一個“頭銜”：湘潭縣“一幫一”教育扶貧活動義務聯(lián)絡員。16公斤重的照片，他一個人挑著，一連跑了20個村。有的學校老師以為他是來推銷東西的江浙人，搖著手不讓他進。“現(xiàn)在的干部怕丑，不敢挑東西。我們在毛澤東時代就經(jīng)常挑擔子，不怕丑?！壁w在和樂呵呵地說。

在搞影展的過程中，趙在和既感到“教育扶貧活動”是件好事，受到啟發(fā)，又看到了很多山區(qū)貧困學生的情況，萌動善心。

山區(qū)學生家庭普遍貧困，班里學費都收不齊，有本事的老師都往鎮(zhèn)上調，學生素質普遍差，上到高中的很少?！拔乙豢吹綄W生家庭那么困難，心就軟了、慈了。”趙在和說。

影展結束后，趙在和正式加入這項活動。1996年春節(jié)，趙在和組織歇馬、霞嶺兩個鄉(xiāng)各5名學生到縣城，在縣委開了半天會后，各捐助單位都把小孩接過去，與干部、職工見面。趙在和說：“那一次，10個孩子共得到3．4萬元過年慰問金，每人分到3400元?！?/p>

這次活動，讓趙在和看到了勸募的力量和效果。后來，該項活動的倡議者張義昌書記調走，6個發(fā)起單位也偃旗息鼓，只剩下趙在和，一個人堅持了11年。

記者問趙在和：“在這11年里，有沒有人來找過你，愿意跟你一起干?”

趙回憶說：“5年前，有人說你一個人太累了'是不是找個人幫你干?我先后在縣里找了10個離退休干部，都比我年輕三四歲，結果沒一個答應的。他們有的原來當老師，退休后教補習班掙錢，但‘一幫一扶貧掙不了錢，還得貼錢。有的老干部打麻將、打門球好多年了，少一個就打不成。有的是孫子正讀書，兒子、媳婦讓他每天接送。還有的自己或老伴有病，他們說：‘一幫一要到農(nóng)村跑，你這事兒我學不了?！?/p>

也曾有兩人主動來幫趙在和。一是2001年，湘潭市媒體報道趙在和，說他做的是好事后，一個老干部想跟他一起搞?！八任疫€小3歲，但他不知道做這件事的艱苦。他跟我跑了兩天，累了，第三天不來了，電話也沒再打過?！壁w在和笑道。

另一個是大學生，畢業(yè)后來幫趙工作。這個大學生有經(jīng)濟頭腦，建議趙在和成立“基金會”，對善款統(tǒng)收統(tǒng)付，由他來發(fā)開票。趙不贊成：“我的扶貧方式就是一幫一——人家給我多少錢，我就給學生多少?！苯Y果，大學生也跑了。

那是2004年的事，此后無人再來申請加入趙在和的事業(yè)。

勸募“14字訣”

每天早上，趙在和在家就著咸菜，喝一碗稀飯，抹抹嘴，6點準時出門。他家住在湘潭市區(qū)，乘公交到湘潭縣城需25分鐘，他要趕在黨政機關上班之前到達那里?！澳阋床烤桶啵痪o不慢，等你到單位，就找不到領導了。”

“勸募”是一項既耗體力，又耗心神的工作，尤其耗費勸募者的感情及自尊心。為此，趙在和給自己總結了14字秘訣：“嘴甜、腿勤、頭硬、心寬、臉厚、眼明、性緩?！?/p>

“領導都愛聽好話，嘴不甜找不出愿意扶助的人。”趙在和說，“現(xiàn)在湘潭縣許多領導，都是我的晚輩、以前的部下，但如果我說‘你公款吃喝少花個三五百，拿出來扶助一下學生吧!他們肯定不愛聽，我稱他們是‘愛心人士……腿不勤也不行，你得跑人家那兒做工作，不能等人家來找你。頭硬，是遇到困難不退縮。我為孩子們辦實事，看起來臉皮厚，但我不覺得是丑事。眼明，是先看看單位效益好不好?像稅務局、煙草局、財政局、銀行都有錢，請他們扶助容易答應，文化局底子薄，不行?！?/p>

趙在和說自己原來也是急性子，但教育扶貧的事不能急。有一次，他去湘潭縣某局找一把手勸募。這個一把手比趙在和小十幾歲，曾經(jīng)是趙的部下。

早上8點，趙在和去了，開門見山地對一把手說：“我今天來，想讓你搞個扶助。”一把手滿口答應：“要得，要得，你等我開個會?！壁w在和從8點等到11點40分，把一張報紙從頭版看到四版，又從四版看回頭版，連報縫里的“征婚啟事”都仔細看了。一把手開完會出來，一看趙在和還在等，臉騰地就紅了。趙在和把情況跟他一講，一把手說這事兒搞得好!立即簽了字，答應扶助學生。

“如果我等到11點走了，他11點40分出來，這筆錢就不會給——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不給也不犯錯誤?！壁w在和對記者說。

除找領導干部外，趙在和還找企業(yè)家勸募?！罢乙粋€企業(yè)家，可以扶助3至5個，甚至10個學生。找干部，他一般只能扶助

一個?！壁w在和說。

湘潭有名的連鎖超市集團“步步高”老總張海霞，熱心公益。2005年，趙在和找她勸募。張海霞二話沒說，簽字同意，開始是一個、兩個，很快增加到9個。實際上，在趙在和勸募之前，從1999年起，張海霞已經(jīng)開始扶助貧困學生，總數(shù)達80多人。每年春節(jié)，張海霞打電話給她扶助的大學生，請他們到“步步高”過年，領他們到商場買衣服、鞋子。去年她被評為“2006感動湘潭十大新聞人物”，為她頒獎的正就是2005年的獲獎者趙在和。

“她(張海霞)看我的工作搞得扎實，讓我今年再給她搞10個(貧困大學生)，以后每年都要增加10個?！壁w在和興奮地跟記者說。

民間勸募是非常瑣碎、細致的工作，每一個微小的成績，都需要付出反復努力。4年前的一天，有人跟趙在和說：“你勸募應該找某某，他有錢，賭博剛輸了32萬?！边@人是一個企業(yè)領導。趙在和找到他，說：“你賭博不好，愛人知道了會‘扯麻紗(糾纏、吵鬧之意)，領導知道了會處分你?！壁w在和給他算賬，說他賭輸?shù)腻X可扶助8名學生。最后，這個企業(yè)領導答應扶助一名高中生。如該生將來考上“一本”，他可繼續(xù)扶助。

趙在和說：“我這個工作，很多技巧‘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北热纾蚰硞€有實力、有愛心的企業(yè)家推薦扶助對象(大學生)，開始推薦的是湖南科技大學等地方性大學的學生，后來“逐步高升”，一直推薦到清華、北大的貧困生。“這樣，她(企業(yè)家)也會越來越有自豪感?！?/p>

去年趙在和扶助了30多名大學生，他說，今年這個數(shù)字將會增加50個。有些來趙家行騙的人，以為他手里起碼有幾十萬元善款，但趙在和說，他所勸募的資金，都是通過“三直一托”(一是捐助者直送，二是捐助者直寄，三是受捐學生直領，四是捐助者托趙在和帶去)的方式，到達受助學生手中，都有受助者在《學費到位清單》上簽名。趙在和并交待受助孩子，要及時給捐助人寫信，“這樣就清白了?！壁w在和說。

趙在和主要扶助的是成績特優(yōu)、家庭特困的學生。所有被扶助孩子的家里，趙在和都走遍了'最多的去過10次。他自制的《教育扶貧聯(lián)系表》，里面有學生的“學習狀況”，包括該生期考名次、有何特長、獲得榮譽等；學生的經(jīng)濟狀況，包括基本生活狀況、家庭住房及吃、穿情況、有何困難等，表上還要填寫“所在學校意見”、“所在鄉(xiāng)鎮(zhèn)黨政機關意見”，并蓋公章。

比起勸募來，對扶助對象的考察更耗費趙在和的時間和精力。1998年5月9日，趙在和騎車去列家橋中學考察，在韶山灌渠一個急轉彎處，從4米高的渠岸，連人帶車摔進急流里。灌渠里水深及胸，趙在和且浮且走。20米外有一處“水上碼頭”，趙在和掙扎上岸，當?shù)剞r(nóng)民看見他，驚奇地說：“這里摔死過兩個人了，你怎么一點兒沒受傷?你是不是做過啥好事呀?”趙在和謙遜地說：“沒有，沒有。”

但他跟記者講到這起經(jīng)歷時，得意地說：“看來我做了好事，人不知道，天知道?！?/p>

艱難的感恩

11年來，趙在和收到1600多封受助學生的來信，這些信都被他編號存檔，有些就掛在他小屋的墻上。

學生們的來信充滿了對趙在和的敬仰、贊美之詞。武漢理工大學的一名學生在信中寫道：“可以說，是您改變了我的命運。像您這樣，為貧困大學生架起通往夢想橋梁的充滿愛心的人士，在全國也屈指可數(shù)?！?/p>

趙在和跟記者說：“我扶助過的學生，有幾十人經(jīng)常來信、來電話，或來家里坐坐，大約占總數(shù)的30％左右?！?/p>

去年有一件事，對趙在和刺激挺大。他在報上看到對兩位公益人物的報道，一是深圳歌手叢飛，10年來把所有的錢拿來資助學生、殘疾人等，自己一直過著清貧生活。但他病重的一年里，曾受他資助完成學業(yè)的大學生，無一人伸出援助之手，無一人去醫(yī)院看望他，甚至有人說：“叢飛幫助我是另有所圖。”

二是曾在黃繼光和邱少云所在部隊服役的高健民，20多年資助過130多名學生。這些學生在畢業(yè)后，主動與他聯(lián)系并表示感謝的，還不到10％，發(fā)短信、寄賀卡的一個也沒有。

“給我寫信的受助學生起碼有30％，我已經(jīng)超過高健民了?！壁w在和聊以自慰地說。

但有件發(fā)生在趙在和身上的事，亦令他不爽。有個孤兒出身的初中女生，給趙在和打電話說：“趙爺爺，我這個學期的學費，你怎么還沒送來?”

趙在和對這通來電的評價是“不禮貌”，“好像我扶助她就是應該的，我又沒欠你……我的意思是，送一個是送，送三五個也是送，想湊齊了一起送——我來回一趟，路費就得30塊錢呢?！?/p>

為了教學生“學會做人”趙在和制作了一份“協(xié)議書”，協(xié)議書前面是一篇名為《學會感恩》的文章，后面要求受助學生及家長簽字。學生簽字內容是：“本人讀了《學會感恩》一文后深受教育，一定學會做人，特立此為據(jù)?！奔议L簽字內容是：“這確實是學會做人的一些道理，我們家長將指導孩子好好領會?！痹趨f(xié)議書上，趙在和還給自己留下了“代甲方(捐助人)簽字”的位置。

但令趙失望的是，他發(fā)出了50多份《“學會感恩”協(xié)議書》，只收回了一份。

記者問趙在和：“會不會有些學生，出于自尊心的需要，不愿反復提起自己家庭貧困，曾接受別人捐助的事情?”

趙在和說：“有這情況。湘潭縣一中高二某班的班長，父親做生意虧了幾十萬元，躲債跑了，母親也離婚走了，只有70歲的爺爺靠種菜、賣雞蛋養(yǎng)活他。我給他搞了個老板扶助，他卻在班上吹牛皮，說他爸爸是大老板，可有錢了。我知道后批評他，他說，我怕同學們知道我是貧困家庭，看不起我。我說，你家庭貧困不是丑事，不懂道理才是丑事呢?！?/p>

趙在和認為，學生不知道感恩，一是素質不行，二是“每天只知道學習書本知識，沒好多心思感恩，學做人”。

趙在和也向記者透露，自己熱心勸募有“兩圖”：“一圖寒門學子早日成才；二圖將來我死了，開追悼會那天，學生們知道消息，送幾十個花圈來(他特意說明：‘不收禮金!)。這些花圈得是自己掏錢買的，不是部下、單位和領導花公款送的。我一共扶助過500名學生，其中1／10給我送花圈還是有可能的，如果有二三十個花圈，那我絕對就是湘潭市第一名!”

趙在和也勸被扶助的學生們，過年時跟扶助者電話聯(lián)系，拜個年。“每年農(nóng)歷除夕，在湘潭是‘團年的日子，趁這個時候，為企業(yè)家、領導干部打個‘步步高升的祝賀，聽了多舒服!”

唯一一次被干預

2006年4月20日，湖南省委、省政府辦公廳在一份《關于加強和規(guī)范慈善工作的通知》中，提到“除中央統(tǒng)一安排的民政經(jīng)常性社會募捐活動、大災之年以政府名義開展的賑災募捐、依法成立的公益性社會團體和公募基金會開展的募捐以外，其他單位和個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在社會上進行

公開勸募活動”。

記者將這份規(guī)定拿給趙在和看，趙說：“沒有人跟我說過不讓個人勸募，新華社也說我搞得好。如果有人制止，我就不干了。如果沒人說，我就還干……湘潭市慈善會對我也很好，今年準備給我兩個大學生指標，代表他們扶助?！?/p>

另一方面，亦可說趙在和的工作并非個人行為，而是12年前湘潭縣6部門發(fā)起的“一幫一”教育活動的延續(xù)，事實上，趙在和一直就是這樣認為的。每年年終，他都要給6個發(fā)起單位寫信，匯報工作，但這些部門大都更換過三四任領導了，對當年的“一幫一”活動恍若隔世，一次也沒給趙回過信。趙在和說：“我經(jīng)常有‘沒娘崽的感覺。是不是他們覺得無所謂了?不好說……好在榮譽還是我得的?！?/p>

趙在和認為，自己的工作是在為湘潭縣教育服務，市里也讓縣有關部門為他報銷“教育扶貧”的路費，但該部門領導跟他說“你年紀大了，要出了什么事故，兒女來找我們，我們受不了”后在縣直工委批示下，縣有關部門為趙在和報銷2000～2004年的路費4000多元，此后沒再管過他。

今年3月27日，新華社報道了趙在和的事跡后，湘潭縣縣委書記、宣傳部長、文化局長到家里看望趙在和，趙感到莫大的安慰。

組織上對趙在和民間勸募活動唯一的一次干預，是1998年4月，湘潭市關工委副主任把趙叫去問：“下面有人反映，你對趙在和說確有此事。這個女學生名叫小輝，家住霞嶺鄉(xiāng)最著名的貧困村——龍午村，全家姊妹三個，她是老大，學習成績特別優(yōu)秀。趙在和覺得山區(qū)孩子普遍學習成績差，想樹她為典型，就幫小輝辦了扶助指標。

趙在和向領導保證：以后不會再扶助超生戶家庭的子女了。

記者通過當?shù)赝械弥?，當初，趙在和了解到小輝的情況后，立即找到《湘潭日報》社，得到當時的報社總編廖才定的幫助。廖調任湘潭市委宣傳部部長后，小輝由《湘潭日報》數(shù)名領導接力，從初中二年級一直扶助到大學畢業(yè)。

大學畢業(yè)后，小輝到《湘潭晚報》實習，后又應聘至《湘聲報》工作，她說自己的愿望，就是多寫、多報道趙老這樣的好人。

全靠自律的民間勸募

“我不吸煙，不喝酒，也不喝飲料，冷飲店碰到我都要關門。”趙在和說，他很喜歡展示自己生活的簡樸、艱苦，可能這也是使那些捐助者放心，使受捐助學生安心的最好辦法。他說，家人怕出安全事故，給他配了手機，但他每月只用手機打出去兩三條，而用勸募單位的電話打出去的至少有200條，“目的是節(jié)省自己有限的資金”。

為節(jié)約費用，趙在和下鄉(xiāng)時，一般選擇離縣城近的鄉(xiāng)村，每次公交車費控制在8元以內。今年他的勸募重點轉移到長沙，坐長途車來回一趟38元，70分鐘即到。但趙在和憑借一張《湖南省老年人優(yōu)待證》，換乘6趟(兩市)公交車，耗時4個鐘頭左右，可免付車費。

記者了解到，在湘潭市，民間勸募者并非趙在和一人，有的因涉嫌“經(jīng)營行為”，或賬目不清，在當?shù)匾馉幾h，而趙在和的勸募活動也完全依靠嚴格自律，而非外部監(jiān)督。他說：“如果誰對我的募款有疑問，可以讓他看清單，但現(xiàn)在還沒人這樣講?！?/p>

今年3月份，新華社的報道中，提及趙在和“迄今已經(jīng)募得近百萬元善款，與整個湘潭市慈善會目前掌握的善款總額大體相當”。趙在和說，他不知道這個數(shù)字對比是怎么得出來的。湘潭市慈善會一名女工作人員跟記者說：“我們募得的善款，絕對不止100萬元，去年光賑災款就搞了幾百萬元，‘慈善醫(yī)療金葉卡(湖南省慈善總會與省煙草專賣局聯(lián)合實施的助醫(yī)項目)搞了二三十萬，還有匿名捐款五六萬元……新華社的記者沒來采訪過我們，不知道他這個對比是怎么得出的?！?/p>

記者查閱當?shù)孛襟w，在2006年3月28日的《湘潭晚報》上看到這樣的報道：“今年3月22日上午，湘潭市慈善會收到一筆署名‘順自然的5萬元善款……在‘順自然的影響下，到4月3日止，短短10天內，全市就新開慈善捐款戶頭23個，收到慈善捐款12萬多元，是去年全年捐款的3倍?！?/p>

即是說，湘潭市慈善會2005年收到的慈善捐款總額是4萬元。在另一篇題為《湘潭慈善會11歲了》的報道中，提及“1994年9月10日，湘潭慈善會創(chuàng)立時，籌集而來的10萬元善款成為多年來慈善會扶貧濟困的經(jīng)濟基礎。11年過去，現(xiàn)在慈善會仍舊只有近10萬元的善款。前段時間，為了資助寒門學子圓大學夢，他們想方設法聯(lián)系、銜接，最終才資助了10余名找上門來的學子……”

新華社報道稱：趙在和“義務助學11年里扶助了471名學生，募得善款97萬元”。趙在和說，這是截至去年年底的數(shù)字，今年他扶助的貧困生又增加了30多名，總數(shù)已超過500人。去年也是趙在和勸募數(shù)額最多的一年，他搞到了30多萬。

勸募路能走多遠

從1995年下半年到1998年，趙在和的勸募活動，以縣級機關領導干部為主。他在當?shù)毓ぷ髁?0多年，在文化、行政、新聞等部門都任過職，交際面廣勸募起來如魚得水。

1998年，湘潭市新聞媒體報道趙在和的勸募事跡后，趙覺得自己在市里的知名度也有了，就轉移到湘潭市區(qū)，連續(xù)搞了8年。

今年1月16日，湖南省召開首屆慈善大會，趙在和獲得了“湖南慈善獎”。3月份，中央及本省新聞媒體陸續(xù)報道了趙在和，借著這個勢頭，趙積極準備向長沙發(fā)展?！笆±镉惺鄠€湘潭籍的正局級以上領導干部，還有七八個在湘潭市工作過的人士，我都會去找他們勸募，原省政協(xié)主席劉夫生對我的事情很感興趣，我準備找他去放第一炮?！?/p>

在趙在和寫給市、縣文明辦、關工委等部門的工作報告上，屢次提及鑒于本地勸募已呈飽和趨勢，他想把勸募活動引伸到北京、廣州、深圳等地。

在《趙在和2006年度義務扶貧助學活動總結》上，趙寫到他今后擔心的兩個問題一是經(jīng)費困擾，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是個人健康狀況大不如前，有力不從心感。但他仍決心“做一名堂堂正正的退休干部，做一名勤勤懇懇的扶貧義工”。

趙最后寫道：“義工11周年過去了。我第一次懇求縣級發(fā)起的6個單位，派員親臨我租用的9平方米臥室兼辦公室視察一次……義工：趙在和草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