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偉
每年結(jié)婚紀念日,必須到消費場所來一杯咖啡,在家里喝不算。這是規(guī)矩,老婆定的。而且,就像每晚睡前必須洗澡一樣,抗議無效——這是我自己悟出來的。
紅燭搖曳和英文歌曲真奇妙,咖啡還沒端上來,老婆眼里就有了些許異國情調(diào)。這種場合回顧往事或許再合適不過。
13年前那個陰雨霏霏的下午,民政局的一位大嬸鄭重宣布:“你們現(xiàn)在是合法配偶了。”我扭頭對新婦耳語道:“她用詞不當,‘配偶是說野生動物的?!毙聥D立刻爆出大笑。抬眼看時,發(fā)現(xiàn)大嬸的臉色更嚴肅了。
正說笑間,兩杯咖啡端上來了,侍應(yīng)生卻說,您的兩杯“巴西炭燒”來了。還有一瓶酒,侍應(yīng)生說,這是您要的“南非白詩南”。見我傻笑,老婆說,這種酒相當于中國的五糧液。但馬上我就明白了那僅僅是一個比喻,白詩南和五糧液在口味上壓根兒沒有聯(lián)系。這些年我沉浸于寫作,偶爾下回館子就顯出迂腐氣來,經(jīng)常惹老婆笑話,這差距令我惶惑。老婆說,這是女性時尚生活中,男人可以分享的一小部分。她的意思是說,另外還有“一大部分”不便透露。
“這很危險,”我說,“別忘了咱可是‘合法配偶,不管時尚潮流如何變幻,我有權(quán)扯著你的衣襟過馬路?!?/p>
老婆沒理我,沉默了半晌才說:“‘配偶這個詞兒,其實挺好的。”
我問為什么。她笑笑,岔開了話題。
結(jié)婚紀念日,少不得要整點回顧和總結(jié)。我問老婆,這些年最討厭我什么,最滿意我什么。老婆說:“最討厭你熬夜寫東西,最滿意你胸懷還算寬廣。”
我說:“你眼光真好,還知道老公胸懷寬廣。”她說:“那當然,我晚上出來玩,你從不打聽跟誰一起,怪大度的。張玲她們說,那叫信任,很難得。其實你放心,那都是女伴們的私下聚會,說好了都不帶老公的?!?/p>
我苦笑著說:“其實我也沒少犯嘀咕,眼下‘艷遇這個詞兒經(jīng)常見諸報端,據(jù)說男的女的都特容易上手?!?/p>
老婆說:“我知道,那種感覺挺好的。”
“哪種感覺?”
“看你犯嘀咕又不便干涉的樣子呀!”
我問:“為什么你還感覺挺好?”老婆說:“那叫寵愛,是愛情在婚后的最佳延續(xù)方式。這是我們的一致結(jié)論?!彼f的“我們”,指的是她們那“小資少婦一伙”。
“常來這種地方,沒遇到過蜂啊蝶啊什么的?”我問。
老婆說:“當然遇到過。”
“那你們怎么應(yīng)對?”
老婆眉毛一揚:“轟走就是!”
我又問:“怎么個轟法?”
老婆說:“擺擺手讓他走開,不行就說別打擾我們聽音樂,就沒事了?!?/p>
我剛要取笑,她把食指放到唇上,說:“噓——聽人家彈鋼琴?!?/p>
那是電影《人鬼情未了》的插曲,老婆的最愛。樂曲干凈、傷感、緩慢、深情,濃得像手邊這杯“炭燒”咖啡。看老婆在音樂里陶醉的樣子,我很羨慕,也挺自豪。
回家時,已經(jīng)覺出了幾許醉意。但我記得那瓶南非酒一滴也沒剩下,還記得老婆說,結(jié)婚13年叫“花邊婚”,這時候的婚姻里,夫妻兩人的關(guān)系就像那衣服上的花邊,美麗而體貼……
(摘自《新聞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