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斯·馬哈茂德·阿
當(dāng)把這個問題提給一位從事寫作的人時,我們首先想到的是他會這樣說:“我喜歡讀書是因為我喜歡寫作!”
但實際上那個讀書僅僅為了寫作的人,不過是一個“郵差”,或者一個尾巴主義作家,而非真正地道的作家。如果在他之前沒有別的作家,那就絕對不會有他這位作家;如果在他之前沒有一位說過什么的人,那他也就不會有什么東西能說給讀者聽。
不,我決不是為了寫什么才閱讀,也不是為了增加估計中的年歲。我愛讀書只是因為在這個世界我只有一個生命,而一個生命對我來說是不夠的,一個生命不能把我心中的全部動因都激發(fā)起來。
閱讀———而不是別的,可以給我比一個人的生命更多的生命,因為它從生命的深處增加了生命,盡管它并不能在歲限上延長它。
你的思想是一個思想。
你的感覺是一個感覺。
你的想像是一個想像———如果你限制了自己的想像的話。
但是,你若借助你的思想與另一個思想相會,借助你的感覺與另一種感覺相會,那么,事情就不止于此了:你的思想變成了兩個思想,或者,你的感覺變成了兩種感覺,你的想像變成了兩個想像。
決不僅僅如此!由于這一相會,你的思想變成了數(shù)百個有力度、有深度、有廣度的思想。
一個思想是一條被分開的小溪。
但許多相會在一起的思想,則是融匯全部溪流的大海。這二者的區(qū)別,正如廣闊的天際和洶涌的波濤同狹窄的堤岸和有限的輕波之間的區(qū)別。
很多問題,也許表面上或標(biāo)題上有所不同,但你若將其歸到這個本源上來,那最遙遠(yuǎn)的也像最切近的了。
在我閱讀時,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尋求這一切,也不知道這一愛好是從這一愿望中產(chǎn)生出來的。
但是我喜歡閱讀了。我從我們所讀的東西中發(fā)現(xiàn)了這一廣泛的聯(lián)系。由于這一聯(lián)系,閱讀有關(guān)一只蝴蝶的書和閱讀有關(guān)麥阿里和莎士比亞的書這二者是彼此接近的。
我不喜歡書,因為我是生活中的一個隱修者。
但我又喜歡書,因為一個生命對我來說是不夠的。一個人盡管可以吃,但他決不可能吃下比一個胃的容納量還要多的食物;盡管可以穿,但他決不可能穿比人體所能穿的還要多的衣服;盡管他可以行走,但他不可能同時在兩個地方落腳。然而,當(dāng)他的思想、感情、想像增長時,他就能把許多生命集于一身,就能成倍地擴充自己的思想、感情和想像,正如彼此交換的那種愛情的成倍增長,亦如兩面鏡子間疊映出的那張像那樣層出不窮。
(厲定武摘自《世界散文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