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鵬
紛繁的當代藝術,直覺上美的認知也開始讓位于觀念的傳達
近日在華辰春拍新聞發(fā)布會上,見到幾件有意思的小畫,均為一些當下美術界知名人士的早期作品,尺幅不大,畫面也不復雜,估價也不甚高。這種作品通常為各類收藏者所喜愛,屬于易為拍場制造活躍氣氛的類型。
但畫的“有意思”,還是在跟當下的對比上。一是跟亂花迷眼的當代藝術作品相比;一是跟作者本人現(xiàn)下的作品相比。當然,這些作品于創(chuàng)作當時已屬別有風格之列。
這幾幅作品,有陳丹青的,有周春芽的,還有“新生代”代表人物喻紅的。
陳丹青早年的畫,外界流傳不甚多,一些為畫家本人所保存。此次出現(xiàn)的兩幅是陳丹青于1979創(chuàng)作的寫生之作,氣韻味道頗有個人色彩,這在那年月不太容易,雖“文革”已過,但思想禁錮非能一朝即去,年輕畫家的作品,很多時候體現(xiàn)的是一種畫家本人的氣質秉賦。
兩幅畫分別是《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青年軍官》和《廣西邊鎮(zhèn)》,都不算大,卻生動。尤其是“軍官”那幅,千人一面的革命戰(zhàn)士形象在這里已是—個充滿情感張力的個體敘事,味道厚得化不開。
在80年代初,油畫圈里存在著一種“陳丹青情結”,其《西藏組畫》也被認為是其所處時代的經(jīng)典作品,美術評論家郎紹君認為這組畫是中國寫實油畫自前蘇聯(lián)影響轉向溯源歐洲傳統(tǒng)的轉折點。他講述對陳丹青的觀察,“過去看了《西藏組畫》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現(xiàn)在看了他70年代的寫生,感到完全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一我甚至覺得,他那些寫生之作更有感性魅力,更生動耐看。”
一個成長于文革時代的年輕藝術家,卻極少文革美術的做作姿態(tài),這是一份難得。時至今日,當我們不時聽聞有關這位藝術家的新聞時,仍然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藝術家。
這兩幅畫,陳丹青應人之請而有一段簡單回憶文字,讀之,可于腦海中描繪一下畫外風景:
“一九七九年三月,中國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將近尾聲,屆時,中央以部分文藝團體組成慰問團赴云南廣西勞軍。其中間雜少許畫家,多為在校研究生,中央美院油畫系報名前往的是張頌南、孫景波和我。我們隨工程兵文工團在廣西邊境輾轉四十余天,為戰(zhàn)士和民兵畫肖像,抽暇還在所到諸縣畫些風景寫生。這里的兩幅油畫,一是參戰(zhàn)部隊青年軍官,倘若這位青年此后不退役,恐怕已升任高級將領了。另一幅是廣西邑縣街頭寫生,中遠景區(qū)有兩位巡邏的士兵,這種軍裝,不久即被廢棄?!?/p>
兩幅畫作,距今已28年。于今觀瞻仍覺鮮活有趣,這種情感層面的交流無礙是現(xiàn)在某些當代藝術作品所無法具有的。有人曾說,一個藝術家生命中之最富活力,往往就是那青春十年,之后你可以圓融老到,可以臻于化境,但已非青春味道。
可作如此感受的,還有周春芽的《牧場》與《藏族新青年》?!澳翀觥崩镪柟馄照眨饩€化作無數(shù)金色的粒子充斥著整個畫面,圍繞著牧欄、牧馬和牧人,光明與速度、有限與無限,這種追求、憧憬與渴望伴隨著人類幾百萬年來的生存繁衍始終,好如看凡高的《星夜》,是充滿美好而健康的人類想象力的展現(xiàn)。
《紫色的肖像》則是喻紅于90年代初前后創(chuàng)作的“都市女孩”系列之一,這是為喻紅帶來眾多聲譽的系列。跟劉小東同為“新生代”領軍者的她比劉小東更早博得人們關注。
創(chuàng)作《紫色的肖像》還是1989年,作者剛剛從美院畢業(yè),畫中人也多為同學閨友,雖同為藝術家早年之作,味道卻與十年前陳丹青、周春芽等不同,話語表述更多的已是私人傾訴,好如文學中的獨白。
轉瞬之間,當年的“新生代”去今也已10余年,更不論陳丹青與周春芽等人的青春之作,但即便如今,這些作品也仍可輕易激發(fā)人們的情感以及對美的欣賞。
這應了“距離產(chǎn)生美”的規(guī)律,距離是一種心理上的距離,它不能近,但也不能遠,正如現(xiàn)在很少有人對古字畫或明清瓷產(chǎn)生情感上的共鳴,對于紛繁的當代藝術,直覺上美的認知也開始讓位于觀念的傳達。也是如此,這些青春小畫,送給了我們記憶與懷想,經(jīng)過時間的沉淀,會顯得更加真實,也更加夢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