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魂劍

張弭家

傳說中吸人魂魄的陰魂劍

要用摯愛的人的身體來鑄煉

北宋年間，宋遼邊界的鳳凰山上聚集著一群綠林好漢，他們以女杰周麗娘為首，常出其不意地劫掠侵宋遼軍的輜重、軍糧，殲滅小股遼軍，攪得遼軍主帥——遼主蕭太后表妹蕭雉鷹焦頭爛額。

這天，鳳凰山的招賢館撲進(jìn)個(gè)衣衫襤褸的年輕人，哭著求大俠們救他的師妹。人們安慰了半天，他才說明白：他是云山劍派弟子肖桐，與他同來聚義的師妹，半路被一伙蒙面人套進(jìn)口袋劫走了。山寨頓時(shí)炸了鍋，大俠們爭著下山剿滅劫匪。

肖桐說那幫劫匪武功高強(qiáng)，非一流高手難以取勝。他緊盯著山寨二寨主、霹靂劍派大師楊清成，眼含哀求。楊清成重情重義，威望極高。這時(shí)他卻劍眉緊鎖，一言不發(fā)。沉默了一陣子，他揚(yáng)起眉梢，緩聲道：“看來肖兄弟是要我走一趟嘍，好吧，今晚稟告寨主，連夜出發(fā)?！?/p>

肖桐也想拜見寨主周麗娘，卻被告知除了二寨主，其他人是不能輕易見寨主的，這是鳳凰山的規(guī)矩。

第二天一早，楊清成叮囑眾人守好山寨，和肖桐扮作商人下了山。

晌午時(shí)，他們進(jìn)了靠近遼國的幽州城，轉(zhuǎn)過街角，看到一塊寫著“野驢鑄劍坊”的招牌，那間大作坊里爐火熊熊，鐵錘叮當(dāng)。楊清成望著招牌出神，肖桐吞吐著說：“我……來時(shí)在這兒定了一把劍，不知打好沒?！?/p>

肖桐往作坊門里探了下頭，一個(gè)黑須大漢直闖出來。大漢看清了來人，胡須綻成了鳥窩，“是你小子，來得倒是快。”他乜眼斜了斜楊清成，把肖桐拉到一邊耳語，飄出一句“今晚三更”，肖桐雞啄米似地點(diǎn)頭。

楊清成動(dòng)動(dòng)眉，湊過去說也要定一把劍。大漢說需自備材料。問他需何材料，他耷下眼皮道：“今夜三更你和肖桐一起來吧?！?/p>

楊、肖二人到客店歇息，肖桐面露紅潮，滿地亂走：“等劍不會(huì)耽誤救師妹的，有了好劍，我就誰也不怕了！”楊清成沉吟一下，道：“是啊，‘磨刀不費(fèi)砍柴功。對啦，你先前定劍備的是何種材料？”肖桐吞吐起來，眼神游移：“這……也沒什么特……別的，多要幾兩銀子罷了?！?/p>

三更的夜空黑得像鍋底，二人來到作坊，見爐火已熄，黑洞洞的門透著陰氣。忽地，門里竄出個(gè)人影，豹子般撲向肖桐，把肖桐撞了個(gè)倒仰。肖桐爬起來，手里已多了件東西，他挺直身子，甩手揚(yáng)起一道寒光，帶著陰森的呼嘯。

“嘻嘻，呵呵！”肖桐陡然發(fā)出怪笑，把那柄劍死命地抱在懷里，又跪地拜祖似地叩頭。楊清成去扶他，卻被他出劍逼?。骸皸畲髱?，小弟其實(shí)是請你來為我揚(yáng)名的，我用這天下無雙的劍同你交手，你必?cái)≡谶@劍下，這樣我便也成了大師。求楊大師成全！”

楊清成仰頭大笑：“哈哈，拉我下山原來是這個(gè)目的，費(fèi)盡心機(jī)啊?？磥砦乙矂e無選擇，來吧！”話落劍已在手。

肖桐滿臉驕橫，狠命地?fù)]出個(gè)惡龍出洞的架勢，把那柄鳴響的劍從上路刺向楊清成面門。楊清成松柏迎風(fēng)般矗立，刺來的劍觸到眼前的剎那，他提劍的手一抖，那劍劃出閃電，斜射肖桐的劍尖?！爱?dāng)啷！” 兩劍相磕，迸出火星。肖桐忽覺手臂發(fā)麻，劍差點(diǎn)離手。

“這就是天下無雙的劍？真是大煞風(fēng)景?！睏钋宄苫貏Φ肿⌒ね┑暮韲?，像要慢慢刺進(jìn)去。肖桐臉色煞白。

就在此時(shí)，奇跡出現(xiàn)了，肖桐一抖手，劍身散出一股白煙，隨之傳出女子凄厲的哭嚎。白煙直向楊清成的臉上噴，他立即扔掉劍癱坐下去：“這劍果然神奇，究竟是用何物鑄造？”肖桐騰地跳起，叫道：“你輸了，你被我打敗了。我也是大師了！”他手舞足蹈，狂奔而去。

給肖桐遞劍的人正是白天的黑須大漢，這時(shí)他來個(gè)飛豹反身，竄到楊清成身邊蹲下，“哎呀，一代大師竟敗于無名小輩之手，大師沒有好劍也不成呀！這劍叫陰魂劍，妙處在那藏于劍中的奇物。我來告訴你鑄劍的材料……”一陣嘰喳耳語過后，那人再提高嗓門，“如材料備好，在下呂光愿為您效勞，包您幾日后奪回大師聲譽(yù)?！睏钋宄蓢@口氣道：“唉，行事不慎遭小人算計(jì)，只好仰仗大俠相助了。只是那鑄陰魂劍的材料，怕是沒機(jī)會(huì)搞到?！?/p>

楊清成懇求呂光替他另鑄一把劍。呂光卻說他根本不會(huì)鑄劍，他只在鋪?zhàn)永锸栈?，劍由老板在別處鑄。問他老板是誰，他支吾著不說，只一個(gè)勁地勸楊清成果斷下手，奪取鑄劍材料。

沒幾天，肖桐伴隨一個(gè)體態(tài)輕盈的蒙面人來到劍坊。見楊清成在悠閑地喝酒，肖桐上前先把楊清成羞辱一番，再把鳳凰山的好漢都罵做“縮頭烏龜”，引來眾多圍觀的人。消息傳到鳳凰山，下來了一撥又一撥人，都要把肖桐剔骨吸髓。可是，肖桐亮出那冒白煙、響著女子哭聲的陰魂劍，鳳凰山的人無不丟了魂似地東歪西斜，棄劍癱倒。

那個(gè)苗條的蒙面人在肖桐耳邊嘀咕一句，肖桐抖抖陰魂劍，高叫：“鳳凰山還有什么資格立足江湖，趕快燒了山寨散伙吧！”楊清成和眾好漢氣得渾身發(fā)顫，可卻挺不起腰身。肖桐揪住一人的衣領(lǐng)，把劍架在這人的脖子上。

“放肆！”隨著一聲女腔的斷喝，一個(gè)束裝女子凌空飛落。楊清成和眾好漢驚呼：“寨主！”這女子正是鳳凰山寨主周麗娘，她鳳眼圓睜，呵斥道：“肖桐，你為個(gè)人名利竟殘害師妹，毀我鳳凰山，江湖豈能容你這個(gè)敗類。看劍！”

肖桐的劍盡管散煙、哭嚎，卻沒能讓周麗娘失魂跌倒。兩柄劍如纏咬在一起的銀蛇，磷光閃爍，難解難分，看得人眼花繚亂。忽地，肖桐使勁抖抖劍，那劍散出更濃重的煙霧，劍中哭聲也更加凄厲。周麗娘好像被彈退了幾步，身子搖晃，顯露了頹勢。

楊清成臉色變黃、變白，不住地發(fā)出哀嘆。呂光湊近他低聲道：“此時(shí)不動(dòng)手還等何時(shí)！”楊清成嘴角咬出了血，抽泣低吟：“為了鳳凰山，我不得不……”他竄到廝殺場中，揮劍撥開肖桐的劍，另一手臂攔腰挾起周麗娘，施展輕功飛身而去。

苗條的蒙面人贊賞地拍拍肖桐肩膀，仰天狂笑。

深夜，楊清成背著昏迷的周麗娘潛回野驢鑄劍坊。呂光要把周麗娘裝車運(yùn)走，楊清成攔住說，他祖上幾輩都是鑄劍師，他深得鑄劍技藝真?zhèn)?，只是不懂還有如此妙法。他讓呂光避開，說周麗娘畢竟是他老大，他不能讓旁人看著對她下手。然后，楊清成怔怔地凝視著周麗娘，嘆口氣，慢慢摸出匕首……屋外的呂光聽到一聲被遮捂的慘叫。

接下來幾天，楊清成不分晝夜地打鐵，終于，一柄锃亮的劍出爐了。呂光好奇地問，這劍能比肖桐的厲害嗎？楊清成苦笑道，他鑄劍過程中才搞清楚，陰魂劍的絕妙處就在于那特殊材料的厲害程度。這劍的特殊材料可是一流頂尖的。他要呂光去約肖桐來決斗。

呂光回來時(shí)，臉色煞白，腮上橫肉瑟瑟抖動(dòng)。半天，他才帶著哭腔道，小白臉肖桐正跟那個(gè)女人親熱，說他呂光與楊清成已沒有了利用價(jià)值，趁早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而那女人本是他的情人?？蘖艘魂?，他切齒道要?dú)⒘四莻€(gè)小白臉！楊清成呵呵一笑，問他有陰魂劍嗎。呂光向楊清成借，楊清成說鑄劍的特殊材料因是持劍人的至愛，只有持劍人使用才有奇效。呂光捶胸哀嘆。

楊清成搬來一壇酒，同呂光喝得酩酊大醉。楊清成亮出那柄劍，走著醉步使出一路劍法。這劍果真高于肖桐的劍。

呂光把楊清成當(dāng)做了知己，向他透露了自己是遼國間諜，本名耶律光，野驢鑄劍坊就是用耶律的諧音。那女人就是蕭雉鷹。蕭雉鷹為剿滅鳳凰山好漢，先用陰魂劍引誘肖桐上套，再讓他把楊清成騙下山，最終目的是要借楊清成的手除掉周麗娘……

楊清成聽了頹然坐地，驚呼上了大當(dāng)，狠捶自己腦袋。耶律光卻艷羨地說，有了陰魂劍就能橫掃江湖，成就霸業(yè)，豈不是遂了大丈夫的平生所愿。說著想到了自己，羞愧地垂下了頭。楊清成斜睨著他說，你夜里行走如豹，我早已看出你是草原的俊杰。你難道不想做草原王？你與蕭雉鷹有過那種關(guān)系，不是沒有機(jī)會(huì)的。

耶律光突然跪在楊清成腳前，哭著請求給他鑄劍。楊清成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笑容。

且說遼軍主帥蕭雉鷹，使借刀殺人計(jì)除了周麗娘，滅了鳳凰山，感覺拔了眼中釘般暢快。這天，老情人耶律光又找上門來，與上次醋性大發(fā)不同，這次低眉順目的，說是過不慣宋人城鎮(zhèn)的生活，愿回來為主帥牽馬扶鐙。

半夜，蕭雉鷹被天空的炸雷驚醒，一摸身邊的肖桐，腦袋沒有了，血浸透了被褥。一道閃電照亮帳內(nèi)，映出一個(gè)惡煞般的身影，是耶律光，一手提劍一手提肖桐的頭。雷聲滾滾，喊叫是沒用的。

蕭雉鷹嚇得動(dòng)彈不得，哆嗦著問：“你……殺了他，是要跟我重歸于好？”

耶律光奸笑道：“我要你這騷貨何用，我要陰魂劍，做草原王！”

蕭雉鷹急叫：“那是騙人的，沒有什么陰魂……”

“陰魂劍”的確是騙人的。蕭雉鷹為剿滅鳳凰山，想出了利用江湖敗類急于成名的心理，妄稱鑄劍時(shí)把至愛的人熔化進(jìn)劍體里，這劍就有了無敵的力量。其實(shí)是在劍柄內(nèi)裝入迷魂藥，再裝一個(gè)能發(fā)出女人哀哭聲響的哨子，交手時(shí)即熏迷對方，又在精神上給以恐嚇。

楊清成初見肖桐就預(yù)感到可能有遼人的詭計(jì)，就與周麗娘商議將計(jì)就計(jì)，揭穿背后的陰謀。他下山后假裝上當(dāng)，將陰謀步步引出?？辞逅麄兊淖罱K意圖后，就暗請周麗娘下山與他配合，演一出苦肉計(jì)。

此時(shí)，耶律光甩手出劍，“少羅嗦，拿命來！”恰巧又一道閃電掠過，那發(fā)著寒光的劍扎向蕭雉鷹的喉嚨。蕭雉鷹一扭脖，躲過刺殺，一手拉了下床邊的一根繩，“噗——”的一聲，床鋪裂開條大縫，蕭雉鷹滾落下去沒了影。

她從暗道爬到軍營外的山頭，拂掉一頭的灰土，看到面前站著兩個(gè)人，涼冰冰的劍尖抵住了她的喉嚨?！拔覀冊缇桶l(fā)現(xiàn)你這個(gè)草原狐貍挖的洞了。現(xiàn)在讓你見識(shí)一下真正的陰魂劍！”

周麗娘向楊清成點(diǎn)下頭，楊清成抽回劍狂舞起來，只見那劍不但散出白煙，傳出哀哭，煙霧中還隱隱顯出一個(gè)披發(fā)女子的倩影，兩眼血紅，長舌垂吊，活脫一個(gè)攫人魂魄的女鬼，令人毛骨悚然。

蕭雉鷹的眼睛瞪得如牛眼，眼神從驚詫到驚恐，最后變成灰白，暗淡無光了。她死在了自己精心設(shè)計(jì)的巧計(jì)中。

楊清成使用了中原民間戲法中的煙影技藝，造出的劍勝過蕭雉鷹的陰魂劍一籌，誘惑了耶律光，嚇?biāo)懒耸掞酊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