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啞巴

熊立功

過去很多年，傻啞巴還經(jīng)常在我的眼前浮現(xiàn)。

十年前，我在一所村辦小學教書，小學旁邊有一個人，又啞又傻，張嘴依依啊啊，走路搖搖晃晃，村里人大大小小都叫他傻啞巴。

傻啞巴每天除了放牛就愛到學校玩，看到孩子們玩游戲，他要么在旁邊傻笑，要么也摻合進去，搖頭晃腦，憨態(tài)可掬。這時的傻啞巴就給孩子們帶來了更多的樂趣，他們把傻啞巴夾在中間，炒油油飯一樣地推來推去，有時撕破了傻啞巴的衣服，他也不惱，依舊地傻笑。

傻啞巴除了玩還喜歡看美術老師上美術課，美術老師是個女的，很好看，她畫的畫也好看，剛剛調(diào)到學校不久，他開始趴在窗外看，時間長了，美術老師就叫他到教室后面座位上坐下來看，看著看著，他也向老師討要粉筆在桌子上畫起來?？此苷J真的樣子，美術老師就給他也發(fā)了作業(yè)本和鉛筆，也給他批改作業(yè)。有一次，傻啞巴得了一個滿分，他把打了滿分的作業(yè)本拿到村里到處走，見人就給別人看?？吹絼e人向他豎起大拇指，他就喜得跳。

慢慢地，傻啞巴就像學校的一員，看見學校有什么事就搶著做，看到操場上有樹葉、紙屑，他撿撿?？吹接胸i啊狗啊雞啊進了校門，他連忙跑去趕?？吹綄W校食堂的水缸里沒有水，他挑起水桶就去挑。

水井離學校兩里多路，要翻一個小山包。傻啞巴挑回一擔水，需要一個多鐘頭。搖搖晃晃地，傻啞巴挑的水一路往外濺，濺到食堂時，已經(jīng)剩下半桶了。

等傻啞巴放下水桶，輪流值班做飯的教師趕忙遞給他一根煙。傻啞巴笑一笑，到外面抽起來，慢慢地呼吸，慢慢地品味，很香甜的、很快樂的樣子。

有時，遇到吃飯的時候，老師們留傻啞巴一起吃飯，他總是搖搖頭，傻傻一笑，很知趣地走開，飯吃完了，他又出現(xiàn)在師生的周圍。

慢慢地，傻啞巴和大家一天天親熱起來，老師們也喜歡叫傻啞巴跑一些路，做一些小事。有一天，美術老師笑瞇瞇地叫傻啞巴到鎮(zhèn)上給她買衛(wèi)生紙，回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放下衛(wèi)生紙，傻啞巴要走，被美術老師硬是留下了吃了晚飯，還把傻啞巴帶到自己的房間喝了茶，傻啞巴走時，很高興的樣子。

晚上，美術老師洗澡時，突然聽到窗戶外面有打鬧的聲音，等到她開門出去一看，原來有幾個人正在打傻啞巴，他們說傻啞巴偷窺美術老師洗澡。美術老師趕忙拖開打傻啞巴的人，讓傻啞巴走了。自那以后，傻啞巴在學校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一個冬日里，冰天雪地。輪到教美術課的女教師值班做飯，水缸里卻一點水都沒有，她看到外面像鏡子一樣的冰面，正發(fā)愁。

傻啞巴來了，朝女教師癡癡一笑，搶過女老師上肩的水桶就搖搖晃晃地出了門。

看看表，還可以上一節(jié)課，女教師拿起課本進了教室。

上完課的女教師到食堂后，傻啞巴還沒有回來。

女教師踉踉蹌蹌翻過小山包，趕到水井旁時，水井里漂浮著一個水桶，還有一個女教師眼熟的美術作業(y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