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狗游戲

菲　蘩

酒有八分的時候，馬村長說，看看咋樣，我的主意總是不會錯。我沒有帶頭違反政策，也沒打死你的狗。

疙瘩村的村民都知道，馬村長和牛主任不合，一遇到問題，倆人就吹胡子瞪眼，拉開牛馬不同槽的架勢。

這天，馬村長在鄉(xiāng)里開了打狗會，回到家就召開村委會會議，興致勃勃地說，打狗的事，干部要先帶頭。牛主任黑著臉說，你自己沒養(yǎng)狗，怪不得喊的恁有勁兒。牛主任養(yǎng)著一條昂貴的德國黑貝。養(yǎng)狗的村民也跟著牛主任隨聲附和，形勢馬上分成了兩派。

馬村長笑說：我雖然沒養(yǎng)狗，可是有政策我總是走在最前頭，不像有些人，不是個老爺們，為了一條狗擋政策的路。

牛主任說，你這話說誰？你點明了誰不像個老爺們兒？

馬村長說：我沒指誰。你既是個老爺們兒，打狗打到你家，你不會后悔吧？

我后悔？我后悔是你孫子！牛主任想都沒有想就跳起來叫。

牛主任是反對派的頭，他遭村長激將，嘴仗打輸了，養(yǎng)狗派就不再吱聲。何況人家的黑貝比土狗不知道要好多少。但他們提出來說，那要是打著打著，打狗政策停了，被打狗的人家可就吃虧了。

于是牛主任就向村委會要求，全村有多少狗，做多少鬮，排好次序，一路打下去，誰也不準裝孬種。

馬村長壞笑著說：這個鬮還是我來寫，你寫我不放心。

牛主任抓了倒數(shù)第二，倒數(shù)第一是村里的姚寡婦。狗便一家一家地打下去，最后就剩下牛主任和姚寡婦家的了。

這一天清早，馬村長帶上打狗隊，向牛主任家浩浩蕩蕩走去。牛主任老婆在家聞了信，把門關起來不肯開。馬村長譏笑著對牛主任說，全村人的狗都打完了，你家要是不讓打，我看姚百合兒家怎么進行。

牛主任黑著臉說，我既然表了態(tài)，就不用你操閑心，難道我的覺悟還不如村民？牛主任自己上前叫門，他媳婦只裝作聽不見。牛主任就發(fā)起了雷霆之怒，一腳把門跺下來，媳婦在院里正喂豬，嚇得把洋鐵盆都扔了，再也不敢逞強了。

那狗跟個小牛犢子似的，牛主任愛惜地撫著它的毛，它懂事地嗅著牛主任的腳。牛主任嘆道，唉，這狗好哇，通人性，比有些人還強。

馬村長的臉馬上黑了，他擼起袖子說，開始吧，別耽誤時間了，一會兒還有一家呢。是讓眾人打呢，還是喂它藥？

牛主任說甭性急，好歹跟了我一場，我再給它找點兒吃的。

馬村長從鼻孔里“哧”地笑了一聲說，就是沒有打狗政策，你的狗早晚也是一死。人還不能永生哩，何況一只畜生。

你咋知道我的狗就不能永生？牛主任的臉比碳還黑，如果你今天敢不打它，我就敢說它是會永生。

馬村長故意提高了嗓門，你不是后悔了吧？打到你家你就后悔啦。你情愿當孫子，就為一只畜生！

牛主任臉上的筋都跳了起來，罵道，畜生畜生，你還不如一只畜生呢。

你說啥？馬村長吼，你說啥！轉身就去奪打狗隊員的棍子，被打狗隊員死死抱住了。馬村長怒氣沖天地一拳打過去，牛主任的臉立馬腫了起來。

馬村長罵不絕口：你個孫子，我今天就不打你的狗，看你的狗能活一萬年不能，如果它活不了一萬年，你不是我孫子，你就是龜孫子。

牛主任也不搭話，轉身去廚房找菜刀了。眼看這狗打不下去了，隊員拉著馬村長出了牛主任的門。馬村長罵了一條街，就不打他家的狗，看他能不能活一萬年，非讓他給龜當孫子不中。

打狗工作停滯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兩個人就那么犟上了。牛主任的黑貝也賭氣地活著。一萬年可能活不到，一二十年看來不成問題。

鄉(xiāng)里通知，要馬村長和牛主任去鄉(xiāng)里匯報打狗工作。開完匯報會后，二人渴了，進了一家小酒館，要了一大盆豬頭肉、一瓶白酒，有滋有味地喝起來。

酒有八分的時候，馬村長說，看看咋樣，我的主意總是不會錯。我沒有帶頭違反政策，也沒打死你的狗。

牛主任抿了一口酒笑，靠，你還不是為了你的姚寡婦。

馬村長也笑了，說實話，她那狗是我從城里找的品種，比你的黑貝還值錢呢。

啥？它能與我的黑貝比？！牛主任又瞪起了牛眼。

你不服是咋地？馬材長也瞪起了馬眼。兩人又吵起來了，不一會兒就掀翻了桌子，豬頭肉灑了一地。兩人摟在一起，在地上滾來滾去。

活像一出電影，這次沒有觀眾，可兩人演得照樣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