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燈·關燈

周西海

臘月十四，水仙和屯子結了婚。小倆口抱著“爐子”喝蜜糖，親親熱熱甜了一個月，過罷元宵節(jié)屯子就出外打工了。從村莊到鎮(zhèn)上僅僅三里路，她和他肩搭肩地悠晃著，忽兒牽起手來，忽兒面對面地站著，甜甜地笑。說到了有趣事，就貓兒遞起爪子，她撓他一下，他抓她一爪。

她把他送上汽車，戀戀不舍地粘在一起。車子啟動了，售票員幾次才把她趕下了車。他急忙拉開了車窗，把頭伸向窗外伸出手來，她匆匆趕上去拉住他的手，隨著車子向前飛跑。

他搖著手朝她喊一聲“再見”。

她沒有回話，呆呆地站著兩眼盯著開走的汽車。

有人對水仙冒出一句話：你婆婆跟萬叔好。水仙心里一咯噔，片刻淡淡地一笑，說：“誰沒個對脾氣的人?！睕]敢打破砂鍋尋片兒。

水仙沒把那片言碎語放在心上，她想也許人家跟婆婆有矛盾瞎說呢。心里只裝滿了屯子。夜晚孤單單地躺在被窩里，脖頸下少了一條溫暖的膀臂，更沒有那熾熱的擁抱，絲絲親溫的言語，她感到分外的寒冷、寂寞，孤身地委縮成一團。她想屯子，想的耐不住性子了就打開手機：吃的啥飯？冷不冷呀？想不想我？……遠隔千里的情話連篇。本想解個悶兒，哪知到成了火上潑油，思念丈夫的情火更濃了，想起在那段日子里和屯子舞“獅子”的歡騰、扭動腰肢的快活、呻吟聲中的甜蜜，越發(fā)沒有睡意，她患了失眠癥。

夜半，仙子聽到柴門“咯噔”響了一聲，小院里的異常使她驚覺地翻身起了床，悄悄走到窗下仔細地向院里窺視，發(fā)現一個黑影躡腳躡手地走進小院。她心里怦怦地慌跳起來。她相信了那句閑話，黑影就是萬叔。從此她把婆婆低看了二尺，對婆婆少了花紅喜氣的臉色，更沒有和風細語的話兒了。婆婆對她說話，總是應付地“嗯”一聲。

從那日起，水仙的房子里，便徹夜地亮起了燈光。

燈光仿佛街道上開啟的紅燈，阻止了黑“車”的通行。可她思念丈夫的心緒，如同一匹野馬在田野上飛馳。

一個夜晚，她“啊啊”地呻吟，繡著鴛鴦鳥的紅被子起伏地動蕩，呼呼的氣喘……突然她極度歡快地叫了一聲，猛地坐起身子醒來了，發(fā)現懷里緊緊地抱著一個枕頭。她做了一個和一個陌生人醉死消魂的甜夢。

醒來后的水仙，兩眼望著那只閃亮的燈泡，屯子才離開她三個月，如同苦熬了三年，使她思情難眠。婆婆離開公公已經十年了呀，不該給婆婆亮只紅燈……她伸手拉住開關繩子，“啪”地一聲關上了電燈開關。

夜晚，那座安靜的小院，再沒有晶晶的紅燈了。

（地址：河南省滎陽市汜水武門76號 郵編：450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