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zhàn)揭開了序幕,當時梅蘭芳住在上海。3個月后,淞滬失守,黑暗彌漫了大地,上海租界也是一片狼藉!
一天,有人來向梅蘭芳提出要求,說是希望他能在電臺上播一次音。梅以不久要到香港和內(nèi)地演出,不能在上海電臺播音為理由拒絕了!這次發(fā)生了要求播音事件,他認為上海租界絕不是什么安全的桃源,看情況不走是不行的了,要走也只能到香港去演出,藉此機會先跳出樊籠,再作打算。他的老友馮耿光(華北銀行界名人,與張學(xué)良交好)遂到香港預(yù)為布置,替他與利舞臺聯(lián)系,并為演出做準備。一切安排就緒后,梅蘭芳在1938年春末,率領(lǐng)劇團到了香港。事先在干德道租下一所房子,演出完畢,劇團北返,他本人就寄居在那里,一住就是4年之久。
在梅蘭芳演出期間,有過這樣一件意外的事情。馮耿光當時住在淺水灣酒店,利舞臺在跑馬地,馮耿光每晚必來看戲,散了戲照例要到后臺和梅閑談一會,才回酒店。有一晚散戲后,馮耿光走了不久,梅正在卸妝。這時,忽然聽到“砰”的一聲,化妝室的房門被人一腳踢開。梅蘭芳是背著房門坐的,從鏡子里看見闖進來一個人,滿臉是血,連衫上也沾染了兩大塊,他轉(zhuǎn)過身來仔細辨認,才看清楚這個血人就是馮耿光。梅蘭芳大吃一驚,趕緊站起來扶著馮問:“您怎么啦?”馮耿光挺著腰大聲回答說:“讓人打了?!泵诽m芳一面打電話請醫(yī)生,一面問馮耿光出事經(jīng)過。馮耿光說:“剛才我離開戲院走不多遠,后面突然有人用棍子向我頭部狠狠地猛擊了一下,我受傷躺在地上,路人上來營救,兇手看見人多,就扔下兇器跑了?!?/p>
沒多久醫(yī)生來了,馬上給馮耿光敷藥包扎。這時兇器也由路人送來,是根圓的鐵棍,外面裹著舊報紙。當晚由梅蘭芳派人護送馮耿光到一位至熟的朋友潘述庵家中暫住,在潘氏夫婦的悉心調(diào)護之下,休養(yǎng)半月才恢復(fù)了健康。事后經(jīng)過調(diào)查,知道是一上海流氓干的事,此人在上海曾屢次來找梅,想包辦這次香港演出,沒有能達到目的,懷恨在心,又疑心是馮耿光從中作梗,所以下此毒手。據(jù)醫(yī)生說:“幸虧這棍子是圓的,要是換個有棱角的鐵器,這一下就可致命?!?/p>
梅蘭芳生平?jīng)]有什么不良嗜好,但他個人的業(yè)余生活卻絕不枯燥,而是豐富多彩的。從幼年起,他就喜歡種花#65380;養(yǎng)鳥#65380;養(yǎng)鴿子,特別是學(xué)畫。他學(xué)畫以后,對于美術(shù)的興趣更濃,遇到一幅名畫#65380;一件優(yōu)美的雕塑或各式各樣的藝術(shù)品,都要仔細觀摩,一再欣賞,絕不肯輕易放過,他學(xué)畫是從花鳥#65380;人物入手的。在北京時期,名畫家如齊白石#65380;陳半了#65380;陳師曾#65380;王夢白等,都是“綴玉軒”(梅宅)中的???,梅蘭芳見到他們總是虛心請教,他們也都樂于指點。這些人里面,王夢白是他的啟蒙老師,每天必來教畫,前后有好幾年。遷居上海以后,湯定之是他的后期專任畫師,教的時間也不算短。梅蘭芳雖然不是科學(xué)家,而對于科學(xué)方面的知識也懂得不少,常把世界知識一類刊物上的新鮮事介紹給朋友聽,說得頭頭是道。他自己是個旦角演員,因此對于婦女的性格#65380;形態(tài),觀察得十分細致深刻。
他在北京#65380;上海的平常生活就是如此,到了香港,環(huán)境不同了,就深居簡出,請了一位英國老太太在家補習(xí)英文,還學(xué)過世界語,課余常以繪畫消遣。有一次,一位朋友的夫人偶然拿了一張照片請他著色,這本來是一時興致游戲之作,可是他著筆細膩#65380;敷色淡雅,絕不是一般喜用大紅大綠#65380;專事色彩堆砌的俗手所能企及的。看見的人都說:“這哪兒是照片,簡直成了一幅絕妙的仕女圖啦!”此后就有好多朋友拿照片請他著色,差不多有二三十張。
在一個偶然的聚會里,梅蘭芳遇到一位打羽毛球的好手。他常主動地來找梅蘭芳打球,梅蘭芳當然打不過他,這位朋友卻不怕麻煩,樂意給梅蘭芳進行指導(dǎo)。半年以后,梅蘭芳的球藝居然大進,對此道的興趣亦隨之增高,每星期至少要打兩三回,變成一種常課了。
過去“綴玉軒”座上不斷有詩人文士,梅蘭芳自己一直喜歡參加他們的談藝論文活動,他歷史#65380;文學(xué)方面的知識,大半是得力于這些朋友的濡染啟發(fā)。到了香港,他仍舊保持著這種習(xí)慣,愛聽人家談?wù)乒?,但這時卻更著重于世界形勢的研究討論。臥室里的一架收音機,成了他室中最親密的伴侶,隨你把指針撥到哪里,它都能很快地告訴你這是什么地方電臺的播音,真稱得上得心應(yīng)手,熟極而流。每天除了注意戰(zhàn)事消息以外,戲曲#65380;音樂也是他經(jīng)常收聽的。
自從劇團離開香港以后,梅蘭芳就沒有用胡琴吊過嗓子,對人談起,總說自己的嗓子已經(jīng)退化,不可能再演出了,而實際上他念念不忘的是在等待著有一天勝利的到來,重登舞臺。他又深怕時間一久,嗓子真的會起變化,因此每隔一兩個月,就叫友人帶了笛子去給他偷偷地吊幾段昆曲。他住在公寓房子的二樓,上下左右都有人家,為了不使歌聲傳出,引起旁人的注意,他事前總是要把門窗緊閉,窗簾拉下,一切都準備好了,這才開始吊嗓子。碰到唱得痛快的一天,他就覺得十分安慰。記得有兩次給他吊《刺虎》,唱到“有個女佳人”的“佳”字,工尺相當高,而且腔要拖得很長,他唱不上去,或者上去了不夠飽滿,他就很感慨地說:“老話說曲不離口,一點不錯,老不唱,怕嗓子就要回去了?!币谎蕴煜麓笥绪氯鈴?fù)生之感。
他本來是個電影愛好者,常從銀幕上汲取有益的知識來豐富他的舞臺藝術(shù)。在香港期間,當?shù)氐摹皧蕵贰?65380;“皇后”等幾家大電影院,他是經(jīng)常去的,外國片固然要看,中國片也不放過。那時中國的古裝片還在萌芽時期,只要有這類新片到港,他總打電話約人陪他去看,看了回來,還總要談?wù)勊囆g(shù)方面處理的問題,指出這里面的服裝#65380;動作和背景的配合,哪些地方是調(diào)和的,哪些地方就顯得生硬。他這些關(guān)心和研究,成為他自己后來拍紀錄片時的參考。
梅蘭芳在港看電影的次數(shù)很多,其中有一部卓別林主演的名片《大獨裁者》,他是特別欣賞的。這位編#65380;導(dǎo)#65380;演一把抓的電影藝術(shù)大師在這部影片里,扮演了兩個角色,除了影射希特勒的大獨裁者以外,還安排了一個貌似希特勒的理發(fā)師,用雙關(guān)的手法,無情地揭露了法西斯主義者的反動本質(zhì),深刻地諷刺了他的狂妄自大#65380;愚昧無知,說明他終于要走上滅亡的道路。梅蘭芳看了覺得非常痛快,感到窮兵黷武#65380;好勇斗狠者必然是這個下場。所以他看過一次還想再看,一連看了7次之多。
1941年秋天,梅蘭芳曾有意到內(nèi)地去,他和馮耿光商量說:“香港不是久居之地,我早就想離開,您看到哪里去好?”馮耿光說:“我們何不搬到桂林去住,那里是個風(fēng)景區(qū),氣候也還不錯。你如果同意,我可以寫信托中國銀行給我們找房子?!泵诽m芳說:“好吧,去了再說?!辈痪?,馮耿光就接到桂林中國銀行經(jīng)理陳雋人的回信,知道已經(jīng)給他們租定了一所房子,租金每月200銀圓,一切應(yīng)用家具也在著手準備。梅#65380;馮兩位計劃過了年就走,那時筆者在香港交通銀行經(jīng)管運輸事務(wù),和當?shù)貎杉液娇展径己苁煜?,梅一再向我說:“我們內(nèi)遷時行李不會少,飛機票需要你早給我們想好辦法?!蔽艺f:“你放心吧!包在我的身上?!闭l知道當年12月8日就發(fā)生了“珍珠港事件”,香港當天就受到飛機的轟炸,形勢突變,上述的計劃也變成了泡影!
1941年12月8日清晨,大家忽然聽到了猛烈的高射炮聲,都摸不清是怎么回事,起初還以為是演習(xí)。梅蘭芳從電話里對馮耿光說:“看樣子不像演習(xí),我從窗口已經(jīng)看到對岸飛機場有火光,好像受到了轟炸?!焙髞泶_知日軍已經(jīng)向香港展開全面進攻,馮耿光去見他,他皺著眉頭說:“糟啦!早走一步就好了。香港是個孤島,我瞧是守不住,早晚要被日本人占領(lǐng),我一向離他們遠遠的,這回可難免要碰上了?!?/p>
日軍圍攻香港18天,每天炮聲“隆隆”,敵機也常來“光顧”。梅蘭芳和馮耿光都住在半山,山上沒有防空設(shè)備,只能躲在樓房的地下室里,算是臨時的防空洞,那幾天他總是默默地不大說話。
他素來愛好整潔,在這種緊張的氣氛里,照樣還要刮臉,可是與過去不同的是,胡子就不剃了。馮耿光和朋友們問他:“莫非你有留須之意?”他嚴肅地指著上唇回答:“別瞧這一撮胡子,不久的將來,可能會有用處,日本人假定蠻不講理,硬要我出來唱戲,那么,坐牢#65380;殺頭,也只好由他。如果他們還懂得一點禮貌,這塊擋箭牌,就多少能起點作用?!?/p>
他是個旦角演員,年輕時為了怕胡子太濃,常用鑷子拔須,現(xiàn)在要用著它了,可又總是稀稀朗朗的幾根,老長不密。直等回到上海,時隔半年,他的胡子才留得有個樣子。
日軍進入香港以后,時有暴行,所有港地的居民,全都惴惴不安。就在日軍進香港后第三天的上午10時左右,梅家突然來了一個陌生人,要見梅蘭芳。他剛跨進客廳,那人飛快過來握住他的手說:“您真把我找苦了,我們進入香港,上級就指派我要找到您,找了一天沒有頭緒,有人說您已經(jīng)不在香港,可是據(jù)我們的情報,您沒有去重慶,8號夜里重慶派來接人的兩架飛機里面沒有您,肯定仍在香港,但不知道您的住址,叫我干著急,直到昨天晚上才有了線索,現(xiàn)在我真高興能夠見到您?!眮碚呤莻€日本人,名叫黑木,說著一口流利的帶著東北口音的中國話。黑木又說:“酒井司令想見見您,您哪一天有空,我來陪您去?!泵诽m芳說:“現(xiàn)在就可以去。”說完就進屋子拿帽子,馮耿光問他:“你拿帽子上哪兒去?”他說:“來的那個日本人要我去見他的司令?!瘪T耿光很著急地說:“你一個人去,行嗎?”他卻很鎮(zhèn)靜地回答:“到了這個地步,生死早就置之度外,怕有什么用處!”說完后出去對黑木說:“我們走吧!”他們剛走出客廳,這時,梅家住著的一位姓周的朋友,就自告奮勇地對梅蘭芳說:“我陪您去。”
當天下午4點鐘我去到梅家,他還沒有回來,馮耿光坐立不安,焦急萬分地對身邊的人說:“這一下畹華(梅蘭芳字)真完了!我深悔不該讓他去的。”大家心里也在著急,但表面上還要安慰馮耿光,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天已經(jīng)黑下來了。大家站在陽臺上瞪著眼向外看,全部路燈都沒有了,住家的也不露出燈光,在朦朧的夜色下,連個人影也找不到,整座山陰森森地充滿著凄涼恐怖的氣氛。好不容易遠處傳來汽車喇叭的聲音,這輛汽車一直開到家門口停住,果然是梅蘭芳和姓周的朋友回來了。梅蘭芳剛一進門,大家就趕快圍上去問他:“怎么到這會兒才回來?”他微笑著說:“別忙,等我放下帽子,擦把臉,再仔細講給你們聽?!?/p>
他說:“酒井的司令部設(shè)在九龍的半島酒店,我走進酒井的辦公室,酒井正在隔壁房間開會。黑木出去繞了一下進來說:‘司令馬上就來,請您稍候?!灰粫海凭M來跟我握手說:‘20年沒有見面了,您還認得我嗎?我在北京日本使館當過武官,又在天津做過駐防軍司令,看過您的戲,跟您見過面?!幻嬲f話一面盯著我嘴上的胡子看,用驚訝的口氣說:‘您怎么留須子?像您這樣一位大藝術(shù)家,怎么好退出舞臺?’我說:‘我是個唱旦角的,年紀老了,扮相不好看了,嗓子也壞了,已經(jīng)失去登臺的條件,唱了快40年的戲,本來也應(yīng)該退休了?!凭犃顺烈饕幌?,就讓黑木給我一張‘特別通行證’,又對我說:‘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訴黑木,給您解決。’說完話出來,正想回家,黑木一把拉住不放,堅邀我到他家吃飯。吃完飯時間已經(jīng)不早,我料想家里一定很著急,但黑木還纏著我大談其戲,又留我吃了點心,才陪我過海,上了岸,仍派汽車送我回家。今天總算讓我闖過去了,你們別以為酒井#65380;黑木他們會對我有什么好意,準是想利用我,瞧吧!”
自從日軍占領(lǐng)香港到梅蘭芳離開香港之前,這中間曾經(jīng)遭到3次不同程度的脅迫,都被他擋了回去。經(jīng)過是這樣的:
日軍某部隊為了開一個占領(lǐng)香港的“慶祝會”,函請梅蘭芳參加,表演一出京戲。這時正好梅蘭芳患牙疼,就請牙醫(yī)寫了一張證明,附在回信里說明不能參加的理由,這件事就這樣對付了過去。
沒有多久,日本軍部又派人來說,為了繁榮戰(zhàn)后的香港市面,想請梅蘭芳出來演幾天戲。他回說:“我的劇團不在此地,一個人無法演出?!庇诌@么搪塞了過去,以后也沒有再提過這事。
第三次情況就比較嚴重了。汪精衛(wèi)投靠日本后回到南京,汪偽政權(quán)要慶?!斑€都”,日本的特務(wù)機構(gòu)“梅機關(guān)”派專人來港,邀請梅蘭芳去參加,準備用飛機送去。梅當然是不會去的,而來人卻一定要請他走一趟,不肯空著手回去復(fù)命。經(jīng)過多次的談話,費了無數(shù)的唇舌,最后他堅持著有心臟病不能坐飛機的理由,這才把來人打發(fā)走了。
梅蘭芳那時的處境,真好比籠中之鳥,但是這只鳥一直在盼望展翅高飛。他惟一的寄托是偷聽短波,每天晚上在臥室里把門窗緊閉,放下窗簾,熄滅電燈,用兩張棉被包住無線電機,只露出一小塊,聲音開得很低,把耳朵緊緊地貼在上面。等我到他家時,他常把偷聽到的一些重要消息告訴我。他住的這所公寓,樓上樓下都住有日本軍官,偷聽短波是件非常危險的事,但他一直冒著險收聽,堅持到他離開香港為止。
當時,有好些人都輕車簡從悄悄地從廣州灣偷渡到內(nèi)地。梅蘭芳也決定先把他兩個在香港上學(xué)的兒子葆琛#65380;葆珍設(shè)法送走,就托付兩位熟朋友,分別把孩子帶進內(nèi)地去念書,葆琛去重慶#65380;葆珍到貴陽。臨走的前兩天,在家里舉行了一個送別宴,幾位好友也被邀參加。飯后,他躊躇著說:“萬一路上被人家發(fā)現(xiàn)是梅蘭芳的兒子,可能就給攔回來,這兩個孩子的名字從學(xué)校里是都查得出來的,非改不可,可是改了又得讓他們?nèi)菀子浀米?,盤問的時候才不會露出馬腳,你們看我這個主意對不對?”馮耿光在旁沉思了一會兒說:“這樣吧,他們的小名不是叫小四#65380;小五嗎?何妨諧著音改做紹斯#65380;紹武,有人盤問,我想容易答得上來?!泵吠饬诉@個辦法。兩個孩子先后出發(fā)的日子,他每次都送到門口,凄然握別,看著孩子下山,走遠了還向他們一再地招手。
幾個月以后,梅蘭芳的熟朋友都已紛紛離港,大家對他何去何從,也研究過幾次。有人主張化裝偷渡進內(nèi)地,多數(shù)人卻不同意這個辦法,認為別人化裝還可以混過關(guān)去,惟有梅蘭芳的面孔認得的人太多,如果讓日本人抓了回來,以后的事情就不好辦了。大家認為日下香港#65380;上海都是日本人的勢力范圍,沒有什么兩樣,熟朋友慢慢走光了,梅一個人留在香港不太妥當,不如回到上海去。梅接受了大多數(shù)人的意見,就在1942年的夏天,取道廣州飛回了上海。他回到上海,走進了馬斯南路舊居,大家看見他又瘦又黑,比去的時候憔悴得多,嘴上又留了胡子,樣子變了。梅夫人一把抓住他,含著眼淚說:“上海傳遍了你的兇訊,說你從香港坐船回來,半路上船被打沉了,今天我們還能見面,真不容易!你怎么這樣瘦?!彼卮鹫f:“你放心吧,別瞧我瘦,我的氣兒足,什么都不怕,養(yǎng)幾天就能恢復(fù)的?!?/p>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的消息從收音機里獲得了證實,他高興得流下淚來。這一天,梅家坐滿了親友,大家興高采烈地相互道喜,同時發(fā)現(xiàn)梅先生臉上刮得干干凈凈,胡子已經(jīng)不見了。
從那時起,梅先生每天一早起來,就在院子里練功,下午吊嗓子,晚上看劇本,又親自到地下室里去檢查戲箱。當時他的心情,就好比退隱多年的老將,一旦又要重上戰(zhàn)場,當然壓不住內(nèi)心的興奮;同時又想到解甲8年之久,功夫生疏,是否能夠勝任,也是值得考慮的事。所以他早晚忙碌,積極地為他未來的演出做著一切必要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