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輝瓚其人
張輝瓚,字石侯,1885年(清光緒十一年)生于湖南長沙東鄉(xiāng),幼年念私塾,成年后先后就讀于湖南兵目學堂和保定北洋軍官學堂。1908年,留學日本士官學校步兵科,1911年學成歸國,適逢辛亥武昌起義,湖南光復,被推選為省都督府參謀#65380;北平軍需學校總隊長兼軍事學教員,隨后被派赴德國考察軍事,1916年歸國。1917年,張輝瓚響應孫中山發(fā)動的護法戰(zhàn)爭,召集一些人馬成立獨立團,充當游擊司令,1918年轉任湘軍兵站總監(jiān)。1920年,任湘軍第二區(qū)司令,旋任第四混成旅旅長兼湖南警務處處長。1923年,隨湖南前省長#65380;督軍譚延闿投靠孫中山,加入國民黨,先后任湘軍總司令部參謀長#65380;湘軍第一軍第九師師長。1926年,湘軍被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二軍,張輝瓚任第二軍第四師師長,率部參加北伐。1927年,“四#8226;一二”反革命政變后,張輝瓚積極追隨蔣介石,因反共有功,被提升為第二軍副軍長。
蔣介石定都南京后,于1928年下令整編部隊,第二軍被縮編為第四集團軍第五師。此時,張輝瓚已為蔣所看重,故而未遭排斥解甲,而留任第五師副師長。1928年10月,調任蔣介石嫡系精銳部隊第十八師副師長。1929年4月,湖南省政府改組,張輝瓚兼任省政府委員,9月任陸軍第十八師師長,率部開赴剿共前線江西,出任江西省“剿匪”總指揮兼南昌警備司令。
就這樣,張輝瓚由一個地方派系的軍官,成了蔣介石的愛將,被委以重任,這在非黃埔系的將領中,實屬鳳毛麟角。為了報答蔣介石的知遇之恩,張輝瓚在其防區(qū)內大肆鎮(zhèn)壓共產黨人和進步人士,僅僅一年時間,被其殺害的共產黨員及革命群眾就有千余人。
蔣介石親臨南昌部署剿共
1930年,蔣#65380;馮#65380;閻中原大戰(zhàn),以蔣介石大獲全勝而告終。于是他終于騰出手來對付已成心腹大患的中國工農紅軍。11月底,蔣介石在確定《豫鄂皖三省連界“剿匪”計劃大綱》后,便電令其親信江西省政府主席魯滌平,限期收復吉安,以肅清贛江上下游之“赤匪”。然后從南京啟程往南昌,于12月9日在南昌召開“剿匪”軍事會議,成立陸??哲娍偹玖钅喜袪I,調集贛#65380;閩#65380;湘#65380;粵10萬部隊,部署“圍剿”分布在贛南#65380;閩西已成燎原之勢的“朱毛赤匪”;任命江西省政府主席兼第九路軍總指揮魯滌平為南昌行營主任#65380;進剿軍總司令,任命第九路軍第十八師師長張輝瓚為前敵總指揮。這一軍事行動,史稱第一次“圍剿”。
蔣介石在會上下達嚴令:“凡被共匪占領之城池,限一個月內悉數收復,兩個月內肅清全部匪患,諸位務須精誠一致,合力向前,勿負中央之重托?!?/p>
在眾多將領中,只見張輝瓚首先起立,“啪”地一個立正,作慷慨激昂的表態(tài):“卑職謹遵蔣總司令的英明戰(zhàn)略,誓奮勇不顧,決達勝利之成功,將朱#65380;毛首級獻于總座面前!”
“嗯,好,很好!”蔣介石環(huán)視四座,大加贊許,“有石侯這幾句話,我就放心了!”
狂妄自大的前敵總指揮
進剿軍主力為魯滌平所指揮的第九路軍(下轄5個師1個獨立旅),而前敵總指揮張輝瓚所直接指揮的第十八師則是主力中之主力。
張輝瓚自以為第十八師兵員足#65380;裝備精良,向來號稱“鐵軍”,所向披靡。這一次,每個團都配有無線電,通信聯(lián)絡暢通無阻,還有飛機助戰(zhàn),消滅土槍土炮#65380;草鞋爛衣的山野“赤匪”,那真是易如反掌。在“誓師出征”時,他咬著牙齒,對營級以上軍官訓話,口出狂言:“吾黨與共匪勢不兩立,此行不剿清,誓不生還,愿與汝輩共勉之!”其不可一世的反動氣焰,由此可見一斑。
張輝瓚按照蔣介石的“長驅直入”#65380;“分進合擊”的戰(zhàn)略方針,指揮進剿軍右路軍4個師于1930年12月16日開始發(fā)動攻擊,從江西吉安至福建建寧一線,分8個縱隊浩浩蕩蕩地進入紅軍根據地,一路上幾乎沒有遇到紅軍的多大抵御。張輝瓚便以為紅軍不堪一擊,已望風而逃了,遂躊躇滿志地以前敵總指揮的名義,命令公秉藩的第二十八師日夜兼程,限于12月20日攻占紅軍重要據點東固,并稱他的第十八師與公師同時出發(fā),是日兩師在東固會師,而后再揮師向龍崗橫掃。
張輝瓚與公秉藩素有介蒂,故意讓公師單獨攻打東固,意在借紅軍之手殲滅或削弱公師,而自己則令前進中的第十八師就地休息待命。不料,紅軍主力已悄悄地從東固撤出,向龍崗方向“流竄”而去,公師不費什么力氣就從紅軍游擊隊手中奪得了東固。公秉藩喜不自勝,越過張輝瓚和魯滌平直接向蔣介石發(fā)電報捷,夸大戰(zhàn)果,捷報中只字不提第十八師,獨攬了占領東固的功勞。公師旗開得勝,蔣介石信以為真,復電嘉獎,賞大洋2萬元。
張輝瓚率第十八師姍姍來遲,12月19日晚,在張師臨近東固時,前方偵察人員向張輝瓚報告,經兩日偵察,東固方面未有戰(zhàn)事發(fā)生,現在也沒有什么動靜。
張輝瓚一聽,怒從心起,以為公秉藩不聽調遣,或臨陣脫逃,便忿忿罵道:“他媽的這條公熊,待戰(zhàn)事完畢,老子非把他送上軍事法庭受審不可!”
適逢大霧,張輝瓚如同是盲人騎瞎馬,竟將已“占領”東固的公師誤認為是紅軍,下令發(fā)起進攻。雙方激戰(zhàn)4小時,互傷了不少人馬,直打到日出霧散,方知是大水沖毀龍王廟,自家人打了自家人。張輝瓚#65380;公秉藩互不相讓,大吵一場,公秉藩一怒之下自由行動,帶領第二十八師去了富田,脫離了張的指揮。張輝瓚也負氣不再與之聯(lián)絡,率第十八師直奔龍崗。他對部下說:“我要尋共軍主力決戰(zhàn),打一仗給姓公的這小子看看!”
毛澤東龍崗設伏
龍崗,為龍崗頭圩簡稱,位于江西寧都#65380;吉水#65380;吉安#65380;泰和#65380;興國諸縣之間,山巒重疊,山勢險惡,與紅軍集中地接近,群眾條件好,是得天獨厚的陣地。
中國工農紅軍第一方面軍在毛澤東#65380;朱德指揮下,為了打破敵人的“圍剿”,采取了“誘敵深入,殲滅敵人于根據地內”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以少數兵力,一邊狙擊,一邊后退,或佯裝一觸即退,設法將敵一步步地牽進龍崗這個最理想的伏擊戰(zhàn)場。當敵張輝瓚率第十八師抵達東固擬向龍崗推進時,中央紅軍4萬人馬早已集結于江西寧都縣的黃陂#65380;小布地區(qū)嚴陣以待疲憊之師。原來,毛澤東決定在龍崗設伏,消滅張師于前進途中。
12月24日,紅一方面軍在小布召開軍民誓師大會,毛澤東親自寫了一副對聯(lián):
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進,游擊戰(zhàn)里操勝算;
大步進退,誘敵深入,集中兵力,各個擊破,運動戰(zhàn)中殲敵人。
12月29日上午,張師的先頭部隊一帆風順地進入龍崗圩安營扎寨,等待后繼部隊到達。
只身逃跑在萬功山被擒
12月30日早晨,龍崗#65380;君埠一帶千嶂灰暗#65380;群峰霧鎖。張輝瓚邀功心切,不待霧散就率第十八師主力鳴槍放炮開道,分幾路向東推進,尋找“逃竄”的紅軍決戰(zhàn)。
此時,分布在龍崗#65380;君埠一線30華里的4萬紅軍,按照總前委頒布的統(tǒng)一作戰(zhàn)命令,全部進入各自陣地,已完成對敵秘密設伏包圍的任務。參戰(zhàn)官兵一個個摩拳擦掌,瞪大著眼睛,等待著出擊命令。
拂曉,毛澤東#65380;朱德登上海拔430米的黃竹嶺,親自指揮這場殲滅戰(zhàn)。毛澤東站在制高點,遠望龍崗方向那一片霧海,風趣地對朱德說:“總司令呀,當年孔明利用大霧彌江,用草船借得曹操10萬枝箭,而今這晨霧中的枯木朽株,皆可被我借用為疑兵,真是天助我也!”
“天將亡蔣!”朱德頻頻點頭,面露笑容。
上午10時,大霧還未散盡,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張輝瓚及其官兵仍未發(fā)現自己已全部進入紅軍所設伏的包圍圈。正當他們艱難登山時,我正面高地上的紅軍槍炮齊發(fā),給敵以迎頭痛擊。兩翼和后面的紅軍迅速收緊口袋,將敵軍四面包圍。
張輝瓚不愧為久歷沙場的悍將,雖陷入重圍,并不驚慌失措,仍擺出一副勝利在握的大將風度,沉著指揮各旅#65380;團官兵頻頻向紅軍發(fā)起沖鋒,一面令參謀傳令:“共匪主力已被粘住,就地展開,殲滅共匪于陣前”;一面急電,請魯滌平令公秉藩速向龍崗迂回,內外夾擊紅軍。他哪里料到,毛澤東#65380;朱德已防備在先,將公師緊緊咬住,使其動彈不得。
激戰(zhàn)至下午3時,敵軍已死亡近半,紅軍步步緊逼,包圍圈越來越小,而援兵又遲遲不到,張輝瓚這才覺得不妙,趕緊傳令集合殘部,企圖集中兵力#65380;火力,對準一個方向,撕開口子,在即將降臨的夜幕掩護下沖出重圍,奪路逃跑。毛澤東看準時機,下令發(fā)起總攻。剎那間,軍號聲聲,紅軍從四面八方沖下山來,漫山遍野的紅軍,喊殺聲震天動地。紅軍以絕對優(yōu)勢的兵力#65380;火力,致使敵軍陣腳大亂,全線崩潰,官不顧兵,兵不顧官,逃的逃,降的降,一敗涂地。
張輝瓚見大勢已去,無法掌握部隊,倉猝中脫下將軍服,裝扮成一商鋪老板,只身逃向附近的萬功山。當他喘著粗氣,步履蹣跚地爬至半山腰,卻發(fā)現山頂上有紅軍,趕緊連滾帶爬,藏匿在油茶林中的土坑里。
紅軍指揮員從被俘的張輝瓚衛(wèi)兵口中獲知張輝瓚已向萬功山方向逃遁,便下令將萬功山封鎖起來,發(fā)動紅軍和參戰(zhàn)的赤衛(wèi)隊嚴密搜山。頓時,“繳槍不殺”#65380;“張輝瓚快快出來投降吧”的喊話聲此起彼落,不絕于耳。紅四軍第十師第三團副連長肖忠渭(后改為肖鋒)曾擔任過泰和縣赤衛(wèi)隊隊長,對萬功山一帶地形很熟悉。當他帶著一個班的戰(zhàn)士搜索到油茶林時,戰(zhàn)士小周首先發(fā)現地上有斷垂的細枝,便和班長貓著腰,躡手躡腳地順坡下到山溝里,又發(fā)現了斷枝。再定睛一瞧,一個三四尺方圓的土坑上覆蓋著枯枝,坑沿一處,明顯地有人踏過去的痕跡。
“坑里有人!”小周向站在山坡上的肖忠渭報告,班長跟著喝道:“哪個?快出來!”“快出來,不出來開槍啦!”小周一拉槍栓,班長也把槍口對準坑口,喊道:“快上來,紅軍不殺俘虜!”
“別開槍,別開槍?!蓖量永飩鞒隽藷o奈而又驚恐的聲音,慢慢地爬出一個像狗熊一樣胖乎乎的人。班長喝問:“你是什么人?為什么藏在坑里?”
胖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答道:“我是……我是收山貨的生意人,碰到中央軍的逃兵,將我的錢全劫去了,我怕再碰到逃兵,就在坑里避一避?!?/p>
肖忠渭一看眼前的這個生意人,肥頭大耳#65380;濃眉大眼,戴著眼鏡,胖墩墩的身上穿著狐皮大衣,頗似上級傳下來的張輝瓚的形象,便命戰(zhàn)士仔細搜身,終在其襯衣口袋里搜出一封署有“張總指揮輝瓚師長”幾個字的電報,便抓住他的衣領,用槍頂著他的腦袋,喝問:“你是不是張輝瓚?說,不老實看我不一槍崩了你!”
張輝瓚覺得實在晦氣,怎么不把逃跑前收到的魯滌平發(fā)給他的這份電報撕掉還將它藏在身上呢?張輝瓚腦袋一轉,回答道:“我是司令部的書記官?!边@時,有人帶來一個被俘的第十八師師部勤務兵,勤務兵一見張輝瓚便驚叫起來,直向后退,結結巴巴地對肖忠渭說:“長官,他……他是師長!”
張輝瓚見蒙混不過去了,反而挺直身子,擺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說:“我是前敵總指揮#65380;國軍第十八師中將師長張輝瓚,你快帶我去見你們的毛澤東先生,他是我的同鄉(xiāng)和故交?!?/p>
張輝瓚此言并非胡說八道,他確實認得毛澤東,毛澤東也真的認識他。1924年,毛澤東在廣州時兩人就開始往來,直至北伐。肖忠渭說:“那就先委屈你一下。”說完便命戰(zhàn)士將張輝瓚綁縛,親自帶兵將他送往總前委駐地龍崗街。
張輝瓚初見毛澤東#65380;朱德
傍晚紅霞滿天#65380;霜葉爛漫。戰(zhàn)斗勝利結束了,紅一方面軍總政委#65380;總前委書記毛澤東走出黃竹嶺指揮所,邁著輕快的步伐巡視戰(zhàn)場。看見從前方下來的人歡呼雀躍,奔走相告:“張輝瓚被活捉啦!”“前面捉到張輝瓚啦!”
恰在這時,被紅軍戰(zhàn)士從前線押解下來的張輝瓚與毛澤東不期而遇,毛澤東忙令戰(zhàn)士給張松綁。
張輝瓚被松綁后拱手給毛澤東一鞠躬:“潤之先生,久違了!”
毛澤東莞爾一笑,用他那特有的幽默的語言說道:“總指揮先生,你是怎樣指揮的呀?你從湖南追到江西,又從南昌追到龍崗,今天就請你進至龍崗為止吧!你氣勢洶洶,叫囂要將我們‘聚而殲之’,可到頭來,你的‘圍剿’反而被我們給圍剿了!這下子你可領教了紅軍的利害了吧?”
張輝瓚畢恭畢敬地站在毛澤東面前,一臉尷尬,顯得無地自容。
毛澤東一手叉腰,一手打著手勢,仍不失風趣地繼續(xù)說下去:“你在東固搞‘三光政策’,我們沒有機會見面,想不到今天在龍崗以這樣的方式見到你,你還想怎么樣?你部所到之處,在墻壁上涂著斗大的標語,‘要剃朱#65380;毛的頭’,現在到底是你剃了朱#65380;毛的頭,還是朱#65380;毛剃了你的頭?”
在毛澤東一連串發(fā)問下,張輝瓚面如土色,連聲稱道:“有罪!有罪!兄弟我太不自量力了。慚愧!慚愧!但求潤之先生高抬貴手!”他自知罪孽深重,害怕紅軍將他處死,便向毛澤東苦苦求饒,一再表示,只要免他一死,情愿捐款#65380;捐槍#65380;捐西藥,然后解甲歸鄉(xiāng)務農。
“優(yōu)待俘虜,是紅軍的一貫政策,你只要真心投降,我們是會對你寬大的!”毛澤東簡單地向他詢問國民黨內部的一些情況后,便讓人將他帶下去。
當張輝瓚被押解到龍崗街上時,被在場上集中的一群俘虜看到,被俘的士兵圍上來罵他克扣軍餉,有的俘虜還沖上去摑他幾個耳光。
紅一方面軍總司令朱德見狀,趕忙派人去勸阻#65380;排解,將張輝瓚帶到司令部。朱德問道:“你的第十八師是怎樣執(zhí)行蔣介石旨意的?”
張輝瓚見審問他的這個人,穿著紅軍士兵服#65380;打著綁腿#65380;腳著草鞋,以為是負責俘虜收容工作的管理人員,便很傲慢地回答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請你請示一下你們的長官,要多少錢才能放我?請開個價?!?/p>
“我們不是在和你做生意,”朱德一臉嚴肅,“你帶兵侵犯蘇區(qū),燒殺搶劫無惡不作,蘇區(qū)人民是不會饒恕你的!”
“我倒要瞧瞧,你們能把我怎么樣?”張輝瓚一副挑戰(zhàn)的口吻。
“你要是不認罪#65380;服罪,頑固不化,蘇區(qū)人民就開大會公審你?!敝斓碌脑挃S地有聲,指著外面的俘虜群,“到時候讓你的部下都來參加,他們也都恨透了你!”
“總司令說得好,開大會斗爭他#65380;槍斃他!”負責警衛(wèi)的紅軍戰(zhàn)士實在按捺不住心頭的氣憤,大聲地附和著。
張輝瓚一聽“總司令”三字如雷貫耳,方知這位模樣#65380;裝束頗像個老火夫的人竟是大名鼎鼎的朱德將軍,氣焰頓挫,渾身緊張起來,不好意思地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張輝瓚早就聽說朱德與前江西省政府主席朱培德以及第一集團軍第十六軍軍長范石生交誼很厚,便轉換話題,抬出朱培德和范石生,說自己跟朱#65380;范二位將軍關系如何如何,意在跟朱德套近乎。
朱德聽罷極其風趣地回答道:“朱培德#65380;范石生二位將軍對我確實不薄,尤其是朱培德,一心要栽培我,誰知我竟叛離他,他惱火得很喲。我參加南昌暴動后,有人出了一副上聯(lián):‘朱培德培朱德朱德無德’,好幾年了,還未聽說有人對出下聯(lián)。對于你們國民黨反動派來說,我朱德確實無德噢!”說罷仰頭大笑。
第一次“圍剿”慘敗
遠在南昌的魯滌平驚悉張師敗訊,不啻晴空里響起炸雷,被震得目瞪口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給蔣介石去電報喪:“龍崗一役,十八師片甲未還?!?/p>
蔣介石接電后大發(fā)雷霆,回電將魯滌平罵得狗血噴頭:“十八師失敗不足為怪,一敗即餒,何鼠膽乃爾!你每聞共黨便張皇失措,使共產黨聞之,豈不為之所竊笑乎?”
魯滌平擔心所部譚道源師再蹈覆轍,便急電譚師速向朱紹良的第六路軍靠攏,進據源頭。紅軍乘勝旋又發(fā)起攻擊譚師,殲其一部。譚師敗退東韶,又跟紅軍遭遇,在紅軍火網交射下,譚道源北遁宜黃,逃到撫州,驚魂甫定后給蔣介石發(fā)了一個電報:
“……到赤區(qū)作戰(zhàn),真是漆黑一團,如同在敵國一樣,寸步難行……3日在東韶遇朱#65380;毛#65380;彭#65380;黃全部號稱8萬之眾,孤軍重圍,作殊死戰(zhàn),自辰至酉,黃團長敬及營長數名相繼陣亡,初級官兵死傷尤重,戰(zhàn)斗之烈,從未有過。職隨從員兵或俘或傷,勢窮力竭,幾難幸免。除將突圍官兵移駐撫州整理外,所有損失數目容詳查續(xù)報?!?/p>
蔣介石原本想乘中原大捷之余威,一舉蕩平贛南#65380;閩西“朱毛草寇”,哪知張輝瓚兵敗被俘,譚道源主力被殲,已成了驚弓之鳥,一通大罵之后,又電令朱紹良的第六路軍#65380;蔣光鼐的第十九路軍合力向紅軍“巢(龍崗進剿,切勿因此撤退,以張匪氣”。然而朱#65380;蔣兩路軍終因士氣低落,不愿再孤軍深入,徑自撤兵。蔣介石只得暫命罷兵。
毛澤東詩興大發(fā)
紅軍在5天內(1930年12月27日至1931年1月1日)打了兩個大勝仗,余敵畏紅如虎,聞風逃竄,第一次反“圍剿”勝利結束。
第一次“圍剿”被紅軍粉碎,蔣介石并不死心,緊接著便又發(fā)動第二次“圍剿”,投入總兵力20萬。在敵第二次“圍剿”正式展開之前,毛澤東回想起第一次反“圍剿”紅軍在龍崗戰(zhàn)場活捉國民黨軍名將張輝瓚,不禁心潮澎湃,詩興大發(fā),填了一首《漁家傲#8226;反第一次大“圍剿”》的詞:“萬木霜天紅爛漫,天兵怒氣沖宵漢。霧滿龍崗千嶂暗,齊聲喚,前頭捉了張輝瓚……”生動而形象地描繪了紅軍捉到張輝瓚時的歡樂情景。
張輝瓚雖死有余辜,但他怎么也不會想到,他的名字竟有幸嵌入毛澤東的不朽詩作而“流芳百世”。
毛#65380;朱堅持優(yōu)待張輝瓚
因張輝瓚是中國工農紅軍在戰(zhàn)場上擒獲的第一個國民黨軍中將師長,身份特殊,紅軍總部和蘇區(qū)中央局就如何處置曾作了專門研究。毛澤東#65380;朱德等堅持紅軍的俘虜政策,認為張輝瓚既已放下武器,愿意捐槍#65380;捐錢#65380;捐藥贖罪,也應在優(yōu)待之列,且他軍事學基礎深厚,應利用他的一技之長,讓他到即將開辦的紅軍學校去充當軍訓教官。
然而此時“左”的勢力左右了中共中央,在紅軍總部和蘇區(qū)中央局不乏有追隨者。
1930年9月2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作出決定,由周恩來#65380;毛澤東#65380;項英#65380;朱德#65380;任弼時等組成蘇區(qū)中央局,周恩來為書記。因周一時難以離開上海,由項英暫時代理書記。
就在紅軍第一方面軍1931年1月1日勝利打破蔣介石第一次反革命“圍剿”之后的第6天,即1931年1月7日,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在上海召開,以王明為首的“左”傾機會主義開始統(tǒng)治中央。
項英等人不同意毛澤東#65380;朱德等人的意見,稱張輝瓚罪大惡極,反動透頂,非殺不可,若張輝瓚這樣的反動分子不殺,中國也就無可殺之人;留張輝瓚有百弊而無一利,殺了,可震懾敵人,鼓舞士氣,振奮民心。
毛澤東據理力爭:“優(yōu)待俘虜是紅軍的一項重大政策,實踐證明,這是瓦解敵軍的有效方法。張輝瓚充當‘剿共’急先鋒,實行‘三光’,不是沒有可殺之罪,而是殺之不利。三國時,諸葛亮尚且能七擒七縱孟獲,化敵為友,以解放全人類為己任的中國共產黨和紅軍為什么連二擒二縱都做不到?”
爭論既久,未得統(tǒng)一。因當時根據地外圍還駐有大量對蘇區(qū)虎視眈眈的國民黨軍隊,形勢依然嚴峻,紅軍還有重大軍事行動,便將張輝瓚交后方東固地區(qū)蘇維埃政府看管。毛澤東特別叮囑駐扎東固的紅十二軍軍長何長工,要他轉告東固蘇維埃政府負責人,“優(yōu)待張輝瓚,不要使他挨餓受凍,更不能虐待他,一定要做到不殺張輝瓚,以后交由中央處置”。
國共雙方就“贖張”洽談
張輝瓚結發(fā)妻子朱性芳比張大一歲,三寸金蓮,無文化,是那個時代典型的家庭婦女。原隨丈夫住南昌,但張輝瓚在出發(fā)進攻紅軍前,不知出于何種考慮,竟派人將妻子和私蓄送至漢口親戚家暫住,在南昌上學的兒女,一待寒假即移住漢口。朱性芳在漢口得悉丈夫在龍崗兵敗被俘,頓覺大禍臨頭,急得坐臥不安。但這個大字不識的師長太太,畢竟隨丈夫在官場歷練數載,頗有幾分能耐和心計,立即派人分頭去向湖南軍界首領程潛#65380;唐生智#65380;何鍵#65380;范石生以及江西的魯滌平等人求助,請他們想方設法通過門路與中共接洽,欲“傾家蕩產”贖回丈夫。
幾日后,程潛#65380;唐生智#65380;何鍵#65380;魯滌平分別給蔣介石發(fā)電報,不約而同地提出派員赴赤區(qū)與毛澤東#65380;朱德洽談,用重金贖回張輝瓚。
俗話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在“圍剿”朱毛“赤匪”的國軍中,張輝瓚算是一員不可多得的資深虎將,不但魯滌平對他視為股肱,就是蔣介石對他也頗為器重,委為“剿匪”前敵總指揮。張輝瓚被俘,確實使蔣介石傷透腦筋,現在湖南#65380;江西兩省軍政首腦皆呼吁“贖張”,蔣介石也不得不慎重考慮。為表示對部屬的關懷,籠絡軍心,驅使他們以死效忠,蔣介石遂責令魯滌平物色派往上海與中共洽談的最佳人選。不久,這一角色得以敲定,即省府秘書處政務秘書王信一。
這王信一精明干練#65380;能言善辯,也是長沙人,跟張輝瓚是親戚。他到了上海,很快便與中共聯(lián)絡人員龔飲冰見面。龔飲冰向中共許諾談判條件:只要中共開釋張輝瓚,南昌方面愿將第十八師尚未上前線的五十四旅,從旅長朱耀華到火夫4700多人及全部槍支彈藥歸降紅軍,再加上可武裝兩個團的裝備;另外由上海3家銀行擔保,付給紅軍20萬元現款和20擔西藥。
中共中央軍委書記周恩來等人經過慎重研究,認為國民黨“贖張”條件還算優(yōu)厚,若能兌現,將對中央蘇區(qū)的紅軍大為有利,而且還可以相機提出交換一批我黨被國民黨捕押的重要干部,遂決定談判。
周恩來派中央軍事部副秘書長李翔梧為紅軍代表,派中央特科干部涂作潮為中共代表,隨王信一于1931年2月6日下午,乘魯滌平從九江軍用機場調去上海的水上飛機飛九江,然后轉道赴南昌,落實交換條件。在此數日之前,周恩來已派交通員給毛澤東#65380;朱德送信,要他們做好釋放張輝瓚的準備。
但不知何種原因,中共中央關于與國民黨交換張輝瓚的談判決定,沒有通過電波迅速通達蘇區(qū)中央局或紅一方面軍總部,周恩來派去給毛#65380;朱送信的交通員也遲遲未能抵達蘇區(qū),結果導致了張輝瓚被殺。
魂斷東固 身首異處
1931年1月28日,東固地區(qū)蘇維埃政府領導人,在項英等人的支持下,背著毛澤東#65380;朱德在吉安邊境富田,計劃召開有3000人參加的公審斗爭張輝瓚大會。
張輝瓚替蔣介石賣命,到江西“剿匪”,率第十八師闖入東固地區(qū)實行慘絕人寰的“三光”政策,發(fā)現任何人家有去當紅軍的則滿門抄斬#65380;焚毀其屋。東固一帶的老百姓早就恨死了這個“張屠夫”,現在聽說抓到了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張屠夫”,四方群眾天剛亮就自發(fā)地扶老攜幼,潮水般地涌向會場,向張輝瓚討還血債。呼啦一下?lián)韥矶f人,人山人海,坪地里站不下,許多人情愿在寒風中立在水田里。
當張輝瓚被五花大綁押上臺時,群情激憤,一片“剝皮”#65380;“抽筋”的喊殺聲,如山呼海嘯此起彼落。不聽指揮的農民,拼命地向綁縛張輝瓚的大會主席臺前擠動,場上的秩序很紊亂,有一些跟張有深仇大恨的農民不要命似地扒上會臺,手腳并用扭打張輝瓚。
在主席臺上的紅十二軍軍長何長工面對萬眾怒吼#65380;民怨鼎沸的場面,想到毛澤東的囑咐,心里暗自著急。他一面向大會主持人說明“保護”張輝瓚的重要性,一面交待負責押張的軍部警衛(wèi)排長,想法將張輝瓚弄走。然而,令何長工沒有料到的是,有項英支持的大會主持人對他的意見竟嗤之以鼻,公然擅自宣布槍決張輝瓚。幾百名青壯赤衛(wèi)隊員一聽,便從后臺躍上來,強行搶人,硬是從一個排的紅軍手里搶走張輝瓚,連架帶抬,將張輝瓚像拖死狗一樣,拖到場外的水田邊。
張輝瓚被處決之后,憤怒的群眾把其頭顱砍下來,和上石灰裝進一個竹籠,綁在一塊寫有“張氏公祠”的舊木匾上,插上一面三角形的紅布旗子,上書“張輝瓚首級,送給魯滌平”10個字,冒雨推入贛江,順流北漂。這塊人頭木匾在江上漂了4天,于2月2日被水沖到吉安一座橋下,被駐吉安的國民黨軍第七十七師在橋頭放哨的哨兵發(fā)現打撈起來,送到吉安縣城。經張輝瓚舊部辨認,確認為張之頭顱無疑,遂于6日護送至南昌。
江西“剿共”總司令魯滌平見狀,驚恐萬分#65380;膽戰(zhàn)心驚,痛哭流涕電告蔣介石。蔣介石得此噩耗,不禁發(fā)出一番“嗚呼石侯,魂兮歸來”的慨嘆。
當下,魯滌平一面命人聘請南昌雕刻高手,按張的身材連夜雕制一個木質身軀并四肢,將首級接上,穿上中將黃呢軍服;另一方面又命人買了幾段整塊大楠木做棺材,入殮后,又用藍緞布將棺櫬包裹。
魯滌平在南昌成立“張公輝瓚治喪事宜事務所”,規(guī)定從1931年3月1日起公祭3日。
蔣介石痛失愛將,下令對張輝瓚以陸軍上將例給予優(yōu)撫,禮以國葬。張的靈柩乘火車運至故里長沙,長沙當局請了8個道士,做了七天七夜的道場,最后安葬在岳麓山半山處,以混凝土封固。墓前豎立的青石墓碑,高6尺#65380;寬3尺,正面刻有蔣介石“魂兮歸來”的親筆題字,背面刻有張氏生平簡介和家屬姓名。在墓旁還建有牌坊#65380;亭子#65380;寺廟等紀念性建筑。
這些所謂永久性的紀念建筑,在“文革”初期,被破“四舊”的紅衛(wèi)兵摧毀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