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堂課的下課鐘聲一響,我便從書包中掏出錢,火速向食堂“殺”過去。路上就開始計劃著我的“大餐”了。
我三個臺階一步地向下跨,不料一頭撞在正在拖地的女清潔工的身上,她向后踉蹌了一下,跌在了地上。我一愣,停住了匆忙的腳步?!皩Γ瑢Σ黄鹋丁蔽也话驳卣f,一邊望著那低著的頭,那似曾相識的臉頰。“沒關(guān)系,是我不小心?!彼f著抬起頭,正好與我驚詫的臉相對。我的心,好像被一盆冰冷的水潑得全濕,驚得透心?!皨?怎么會是你!”我驚叫起來。媽先是一愣,又立刻溫柔地說:“是你啊!這么急干啥?可別摔著呀!”我還在叫“媽,你怎么來當(dāng)清潔工啦?”“我想多賺點(diǎn)錢啊!我下崗了,沒事做?!眿寢屵呎f邊整理著我的領(lǐng)口,把蜷起的一塊扯了又扯。“沒事做?沒事做不一定非要到我們學(xué)校當(dāng)清潔工啊?!蔽壹悠饋?,說話的口氣多了幾分訓(xùn)斥的意思。樓梯口的人多起來,他們路過總要朝我和媽這邊看看。媽媽連忙拾起拖把,說了一句:“我先走了?!北銖阶噪x去。留下我站在那兒,心中涌起莫名的委屈——我媽是清潔工,清潔工是我媽……
有好多同學(xué)都問我:“你認(rèn)識那個新來的清潔工嗎?”我總是避而不答,盡管聽到有人夸她:“是個工作賣力的好工人?!?/p>
入冬來,天氣越來越冷了。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那凜冽的風(fēng)把數(shù)不清的枯黃的葉子吹得滿地都是。媽每天都老早地在操場掃枯葉。好不容易,將它們掃在了一起,一陣大風(fēng)刮過,又把那理好的枯葉掀到空中,漫天飛舞。于是,重來。我常會倚在宿舍窗口,看著瘦弱的媽媽執(zhí)著一把大掃帚,“嘩嘩”地掃地。有時咳幾聲——她得了感冒。我想:真是自找苦吃!可看著挺立在寒風(fēng)的媽媽,我的心好像被什么東西觸動了一下。媽媽工作是為了掙錢,媽媽掙錢是為了我。
生日那天,媽媽趁午休時間,跑到我的宿舍?!皨寢尶茨懔?”她在門外就叫起來了,我尷尬地看著舍友。他一笑,出去了。媽不在意,從身后拿出一件嶄新的襯衫,“兒子,送你的生日禮物,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你一定會喜歡?!蔽衣牪幌氯?,沖著她吼起來:“你干嗎當(dāng)清潔工!現(xiàn)在讓同學(xué)知道了,我多沒面子!你太討厭了?!蔽覛獾媚樛t,從媽媽手里奪過襯衫,扔在地上。媽的心一下子碎了,她看著地上的襯衫,說不出一句話。
我突然意識到班主任站在門口。 “老師,我……”“哦,老師?!眿寢屖捌鸬厣系囊r衫,擠出一絲微笑。“我來看看有沒有什么衣服要洗。學(xué)生嘛,都忙?!痹谒叱鏊奚岬臅r候,我分明看到她的眼角邊有一道深深的淚痕,一直蔓延到我的心上。我知道:我錯了。
下午的課,班主任這樣跟我們說:
“同學(xué)們,這世上感情分許多種,友情、愛情、親情……其中親情是我們大家都能體會到的。父母養(yǎng)育你們多年,付給你們的愛比天高,比海深,你們一輩子都報答不完啊!這樣的親情,難道不值得我們每個人珍惜嗎?”
我在底下早已泣不成聲。媽,對不起!我沒有珍惜身邊的親情,沒有珍惜你啊!
下課時,我又遇到了掃地的媽媽,當(dāng)著同學(xué)們的面,我大聲地叫了一聲:“媽!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