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隔壁是什么

陳　杰

劉國華是個全國有名的外科醫(yī)生，

最近，他又得了一個國際醫(yī)學大獎，這項榮譽每五年才有一個，獎品是一把鋒利的手術刀，這把手術刀有個很好聽的名字：“靈魂之刀”。

自從擁有了“靈魂之刀”，每天晚上，劉國華都會做一個相同的怪夢，夢中有個白衣人，帶著他走到一個白色的大房子里做手術，每次總要讓他拿著那把“靈魂之刀”。早晨，劉國華醒來，夢中的情形雖然模糊，但好像真有這么回事，不過他從沒在意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能是白天工作太辛苦了，晚上才會做這樣的夢。

這天，劉國華工作特別累，晚上睡下，剛進入夢鄉(xiāng)，那個白衣人又出現(xiàn)在面前，這次夢中的情形變得特別清晰，那白衣人笑著說：“劉醫(yī)生，經過這段時間的測試，你已經升級為最高一級的靈魂手術師，從今天起需要你做更復雜的手術?！闭f著，白衣人領著劉國華出了家門，進入了電梯間。劉國華覺得太奇怪了，一切都像真實的生活一樣。

電梯一直在下降，顯示的樓層號一層層地在減少，最底層的停車場到了，可電梯還是在急速下降，大約半個小時后，電梯終于停住了。走出電梯，劉國華一下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好大一間手術室啊，各種各樣的手術器械一應俱全。白衣人伸手在空中一劃，劉國華面前立刻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手術臺，手術臺上有一團黑黑的球狀物，正在有節(jié)奏地跳動著。白衣人走到手術臺邊，捧起那個蠕動著的黑球，說：“劉醫(yī)生，你要做的手術就是用你那把‘靈魂之刀，把這黑色的外層完全剝掉，露出肉紅色，一定要小心哦，這種手術是不能出一點差錯的。”

劉國華不以為然地暗自一笑：這只是簡單的剝離手術，白衣人的提醒純屬多余。接著，劉國華就開始做手術了，當他切下淺淺的第一刀時，才知道這手術并不容易，因為這黑色的外層和內層緊緊纏繞在一起，而且還不斷變換著形狀，下刀必須穩(wěn)、準、狠。劉國華不愧是高明的外科醫(yī)生，他握著那把“靈魂之刀”，對著那個“黑球”敏捷而準確地切下了一刀又一刀，兩個小時后，那“黑球”的外層終于完全剝離，一看，裹在里面的竟然是一顆肉紅色的心臟！

白衣人接過這顆心臟，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個大玻璃缸里，擺在陳列架上，那陳列架上擺滿了同樣的缸，每個缸里都放著一顆心臟，并且都編有號碼。劉國華看到這些，忍不住大聲叫道：“你們這是在販賣人體器官嗎？這可是犯法的！”

白衣人怔了一下，笑了起來：“劉醫(yī)生，你誤會了，這些東西其實不是心臟，而是世間人的靈魂。每個人來到世上，靈魂都是紅色的、純凈的，但過了一段時間就會被貪婪、仇恨、妒忌包裹成一個黑球。我們把黑色外層剝離掉，這個人的靈魂就會重新變得潔凈，等到他去世的時候，潔凈的靈魂就會升入天堂。以往每個擁有‘靈魂之刀的醫(yī)師，都參加了這個拯救人類靈魂的行動。”劉國華還想發(fā)問，白衣人手中閃出一道亮光，晃得他閉上了眼，等他再睜開眼睛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回到了家，正躺在暖和的被窩里。劉國華心想：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自己所做的是多么有意義的事??！從此以后，劉國華每天晚上都在夢中做著拯救人類靈魂的手術，可偏偏在這時候，不幸降臨了：醫(yī)院體檢時查出劉國華得了癌癥，而且已經到了晚期！

對于死亡，劉國華并不恐懼，當醫(yī)生這么多年，生生死死見多了，他只是為家里擔心：老婆沒有工作，兒子在國外讀書，鄉(xiāng)下老家還有一身是病的父母，用錢的地方太多了。自己上班收入不菲，平時還能維持下去，如果自己一旦離開人世，不是天塌地陷了嗎？

這一天，劉國華正在為錢發(fā)愁，不料送錢的卻來了：有個富豪需要做手術，點名要劉國華主刀，手術還沒做，就派人送來了十萬元的紅包。要是在以前，劉國華根本不會收，他看重的是人品、醫(yī)德，但是現(xiàn)在情形不同了，他在世上只有一年半載的時間了，再不趁機撈點錢就沒有機會了，于是他猶豫了幾天后終于收下了紅包。收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劉國華就收了兩百多萬元的紅包，以至病人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劉紅包”。

劉國華不在乎別人怎么說他，他不怕，就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最終也會升入天堂的，因為拯救靈魂的手術全都是自己做的呀！

劉國華的癌變越來越嚴重了，終于有一天，死亡的時刻到了，他把所有的財產辦好手續(xù)，交給了老婆，兒子在旁邊痛哭流涕，劉國華面帶淡淡的笑容，對他們說：“你們放心吧，我很快就要升入天堂了。”說完這最后一句話，劉國華坦然地閉上了眼睛……

恍恍惚惚之間，劉國華見到了那個白衣人，白衣人帶他到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電梯間旁，白衣人說：“劉醫(yī)生，這里你來過多次，但你并沒注意到這里其實有兩扇門，這兩扇門里裝著兩架電梯，左邊電梯向上，通往天堂；右邊電梯向下，通往地獄。我很遺憾地告訴你，你將要乘坐的是右邊的電梯！”

劉國華一下驚呆了，他哆嗦著身子說：“我知道自己生前做了一些錯事，靈魂被貪婪玷污了，但是，我們不是有靈魂拯救行動嗎？我的靈魂不是也可以拯救嗎？”

白衣人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劉醫(yī)生，每一個靈魂一生中只有兩次被拯救的機會，你的靈魂也曾經被你親自拯救過兩次，可你的靈魂被貪婪玷污了多少次？五次？十次？如果你在第一次收紅包時縮回了手，那么你現(xiàn)在將要乘坐的就是通往天堂的電梯了，人們往往都是一念之差鑄成大錯的，可惜啊……”

劉國華嚇得癱倒在地上，白衣人一把抓起他，推進了電梯，按下了啟動鍵，電梯急速地下降著，從漆黑一團的地下傳來了劉國華低微的聲音：“原來地獄就在天堂的隔壁……”

(題圖、插圖：謝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