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倆月亮
2007-01-01 00:00:00李保田
金山 2007年2期
農(nóng)歷八月十五的晚上，月亮又大又圓。
北京南郊的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
月光融融地籠罩大地，此時此刻家家戶戶都沉浸在節(jié)日的氣氛之中?？諝庵袕浡那逑?。
村邊有個賣百貨的小店，店里亮著昏暗的燈。店里沒有顧客，只有五十歲的店主老錢斜靠在沙發(fā)上懶洋洋地瞇著眼看電視。
小店西邊一百米左右有個廠子，準(zhǔn)確點(diǎn)說，是個私人開的加工蜂窩煤的小工廠。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diǎn)半了，廠長還在強(qiáng)迫工人們加班，軋煤機(jī)砸蜂窩煤的聲音既沉悶又枯燥，傳得老遠(yuǎn)老遠(yuǎn)，使人昏昏欲睡。
這時從煤廠里跑出一個看似十五六歲的瘦弱女孩，她穿著一身肥大的黑色工作服，滿頭大汗并且前額還有兩道明顯的煤跡。
女孩直奔小店跑來，她在小店門口寫著“長途電話每分鐘四角”的木牌下停了下來，她緊張地回頭向煤廠方向張望了一下，然后迅速地鉆進(jìn)了小店。
女孩可憐巴巴地對老錢說：“大爺，我打五分鐘長途電話。就五分鐘?！?/p>
沙發(fā)上的老錢有氣無力地說：“打吧……”
于是女孩哆嗦著手指撥通了家鄉(xiāng)的一個電話。
也許那是個公用電話或單位的電話，總之不是女孩自己家的。
對方放下電話，給女孩找人去了。
女孩雙手緊握話筒一邊緊張地望著窗外，一邊焦急地等待著接電話的人。
這時老錢的一雙綠豆眼可睜開了。他走過來，盯著電話機(jī)上的顯示器對女孩說：“四分半鐘啦，還有三十秒……”
眨眼間又過去了二十秒鐘。
此時此刻，對方仍然沒人接聽女孩的電話。
女孩既失望又難過，在最后的幾秒鐘的時間里，她帶著哭音捧著話筒深情地喊道：“媽媽我好想你媽媽我好想你媽媽我好想你!”
然后女孩匆匆掛斷電話。
女孩將一張二元面值的紙幣放在柜臺上之后抹著眼淚匆忙離去。
老錢用兩根手指夾起那張臟兮兮黑乎乎的紙幣若有所思……
女孩剛走一會，電話鈴急促地響了起來。
老錢抓起電話：“喂，你找誰呀?……找你閨女?對，剛才是有個女孩給你打電話來的，可她剛走……”
對方是個女人，她喘著粗氣用極濃厚的地方話告訴老錢：她的這個妮子今年才十五歲，她有個哥哥在北京上大學(xué)。因?yàn)榧依锖芨F，所以就沒能力供這個妮子上學(xué)。去年春天，這妮子跟老鄉(xiāng)到北京打工，每月能給家里寄二百塊錢。她哥哥老是跟家里要錢，也不知都花在什么地方。今年這妮子春節(jié)都沒回家過年，她命苦哇……
那個女人說著說著忽然抽泣起來。老錢放下電話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過了一會，老錢把小店門前的木牌內(nèi)容換了，上面寫著“中秋佳節(jié)長途電話每分鐘二角”。
此時正好有個河南籍在京打工的小伙子到小店里買了一包香煙，見到牌子上的新內(nèi)容后馬上和家鄉(xiāng)的親人興致勃勃地通了8分鐘電話。之后，他掏出了一塊六角錢。
沒想到老錢大發(fā)善心，他手一揮，大度地說：“算了，今兒個是八月十五，打長途電話免費(fèi)。”
小伙子喜出望外，高高興興地走了。
這時老錢的心里像有只貓在撓他，總覺得還有件重要的事情應(yīng)該去做。他心里癢癢的，但是他又一時想不起來究竟是件什么事，因此他六神無主坐立不安。
于是他就仰躺在沙發(fā)上瞇著眼睛思考……
他想起剛才打電話的那個女孩和那個回電話的母親，以及買香煙的小伙子，想起了……
突然他的心猛地顫抖起來……他狠狠地猛擊了一下自己的前額!
于是老錢抓過一個編織袋胡亂地往里面裝了些水果，順手提上一盒上好的月餅和兩瓶白酒，鎖上門急匆匆地向街心走去。速度之快仿佛在趕將要起動的火車。
還好，這家的燈還亮著，屋里的一對老年夫婦還沒有睡覺，聽到敲門聲老頭急忙下地開門。
開門之后，老人驚呆了。
老兩口做夢也不會想到：前來看望他們的竟會是多年來從不登門看望他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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