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奇身邊的難忘歲月

李太和小檔案：

李太和，山西襄垣縣人，1929年12月生。1947年2月參加革命，進入中央警衛(wèi)團。1949年2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50年調(diào)入中央警衛(wèi)局警衛(wèi)隊，1961年12月調(diào)到劉少奇身邊當衛(wèi)士，后任衛(wèi)士長。1969年11月27日，下放到江西五七干校，1977年11月調(diào)到安徽省合肥市公安廳六處任政工科科長。1983年隨公安六處并入合肥市武警支隊，任干部管理處處長。1985年離休。

2007年2月，為了搜集相關(guān)歷史資料和咨詢相關(guān)文物信息，我和我們劉少奇同志紀念館的其他幾位同事前往安徽合肥，看望了因病住院、曾任劉少奇衛(wèi)士長的李太和老人。李太和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并給我們深情講述了他在劉少奇身邊的工作經(jīng)歷和他對這位偉人的深厚感情。

“剛到少奇身邊當衛(wèi)士，既高興，又緊張”

“1961年12月，時任中央警衛(wèi)局局長的汪東興找我談話，說劉少奇身邊需要人，想把我調(diào)到少奇同志身邊當警衛(wèi)。我聽了很高興，當時，少奇同志是黨中央副主席、國家主席，到他身邊當貼身警衛(wèi)是非常光榮的。但是我又想到我的能力低，不知能不能完成任務(wù)，思想上有顧慮，有點緊張。但我還是非常堅定地說：我去，我會盡自己的力量干好工作。”李太和深情地給我們講起當年的往事。

這天，警衛(wèi)局一位負責同志領(lǐng)李太和去見劉少奇。當時劉少奇正在辦公室工作，劉少奇取下老花鏡說：“請坐，你們坐下。”警衛(wèi)局負責同志介紹說，這位是警衛(wèi)局派到你身邊來工作的李太和同志。劉少奇說:“好，來我身邊工作，我也是為人民服務(wù)，你是協(xié)助我工作，都是為人民服務(wù)，幫我把革命工作干好?！比缓螅瑒⑸倨鎲柪钐褪悄睦锶?。李太和回答說是山西人。劉少奇說，山西是個好地方，你們太行山那里，總司令和彭德懷同志都在那里打過仗，打過很多勝仗，還消滅了閻錫山的部隊，你們那個地方是個老區(qū)。劉少奇還對李太和說:“我這里工作比較簡單，就是幫助我搞一下生活，我有時候工作忙，你們照顧我一下，實際上是幫助我多為人民、為黨做工作?！?/p>

劉少奇身邊工作人員有嚴格的紀律約束，要求工作人員不能相互串門，不能走親訪友。當時，李太和還不是劉少奇的衛(wèi)士長。作為一名衛(wèi)士，李太和既是劉少奇的警衛(wèi)，又是劉少奇的內(nèi)勤。他既要搞好首長的安全保衛(wèi)工作，又要負責首長的起居生活，如倒茶、穿衣、吃飯、衛(wèi)生等。

當時，劉少奇是國家主席，外出時規(guī)定要有兩個衛(wèi)士跟隨。一個是值班，還有一個副班。一切出去的活動都要報告警衛(wèi)局，由警衛(wèi)局統(tǒng)一安排。李太和等幾名衛(wèi)士就分為兩人一組輪流值班，陪同出動時一般是前面坐一個，后面坐一個。后面的人主要是陪同保護，防止急剎車時出現(xiàn)意外。后來，李太和當上了衛(wèi)士長，就主要負責警衛(wèi)點的工作了。

少奇同志生活儉樸，喜歡晚上加班工作

“少奇同志愛好看電影、看球，就是沒有時間。”李太和說。劉少奇喜歡晚上加班工作，白天一般上午10點左右起床。劉少奇起床后，衛(wèi)士們把水、手帕、煙嘴和茶給他端進去，把舊的撤下來。劉少奇的早餐一般在上午10點以后，內(nèi)容很簡單：拿上兩個雞蛋，用開水一泡，搞上一點鹽，用勺子攪和一下就可以了。午餐一般是下午1點左右，四菜一湯。劉少奇有時和家人一起吃，有時自己夾點菜單獨吃。如果王光美不在，他就自己去餐廳吃。午休后，他就端著茶杯、拿著手絹回辦公室。晚飯一般需要派人去叫，因為這個時候劉少奇已完全沉在工作中去了，有時候3次都叫不來，因此他的晚餐有時候得到晚上八九點鐘，最晚到晚上10點。有時加班到第二天凌晨一兩點，這時候炊事員睡覺了，王光美就把中午剩下的飯熬熬，讓劉少奇連飯帶湯喝一點充饑。

劉少奇睡覺比較困難，有時一晚需吃3次安眠藥。他吃第一次安眠藥后，能睡上兩個小時，之后就會醒來。醒來后他又看文件，再次入睡需第二次吃安眠藥。當時，一種紹興的米酒黏度很好，有人說這個酒可以促進睡眠，推薦給劉少奇。后來，劉少奇睡覺，往往是先吃安眠藥，再喝一杯米酒才去睡。有時候，他剛吃完安眠藥睡著了，毛澤東來一個電話說開會，這時可能是凌晨3點，也可能是凌晨4點，衛(wèi)士們就給他泡一杯濃茶。他喝了茶，坐上車就走了。開完會后回來，又需要再吃一次安眠藥才能入睡。

劉少奇進了臥房，李太和等衛(wèi)士和其他身邊工作人員才開始搞辦公室的衛(wèi)生，整理文件等，把地板、桌面擦干凈，報紙收拾好，批過的文件處理妥當。搞好衛(wèi)生，大家再去吃夜餐……晚上熬夜熬得厲害，李太和等開始很不習慣，后來慢慢也就習慣了。

少奇對自己和家屬、子女要求十分嚴格，從不因自己是國家主席而搞半點特殊

“少奇同志廉潔奉公，總是嚴格要求自己，對家屬、子女要求也非常嚴格。組織上給他配了一輛專車，但他不準家中其他人用那輛車。我剛?cè)サ臅r候，奇怪王光美同志怎么騎著自行車出入。因為她是劉少奇的夫人，又是他的秘書，是可以用車的。但少奇同志身邊的其他工作人員跟我說，少奇同志規(guī)定，王光美需要用車，得跟警衛(wèi)局單獨要，而孩子絕對不能用公車。我去的時候，少奇同志的孩子中還有一個上小學、一個上幼兒園。為方便孩子上學，他家就雇了一個騎三輪車的人，每天用三輪車接送這兩個孩子。他從來不準子女們進他的辦公室，子女們也不敢進他的辦公室?！崩钐驼f起這些，話語中充滿了對劉少奇的敬意。

大約是1960年，組織上研究后，決定改善劉少奇、王光美身邊工作人員待遇——每天各補助1元錢夜餐費。3年后，他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這個事，就找李太和問：“這個補助是誰決定的？”李太和回答說：“組織決定的，都是為黨工作，我們有補助，你也應(yīng)該補一頓夜餐?！彼f：“那不對，我為黨工作，人民已經(jīng)給了我不少，我不能特殊，這個錢一定要退?！碑敃r，補助款一共發(fā)了900多塊錢，他堅決要求從工資中每月扣100元，李太和等衛(wèi)士說什么也不管用。

劉少奇到印尼訪問的時候，做了幾套衣服，三套厚一點的，兩套薄一點的，平常會見外賓時穿。還做了一雙棉鞋，兩雙皮鞋。平常他在家很節(jié)儉，有時鞋的布底子磨薄了、衣服破了，就讓趙阿姨給他補一襪再穿。

劉少奇戴的手表，是我國自己生產(chǎn)的第一批上海牌手表。由于時間太久，手表壞了多次，每次他都叫人帶到上海去修理一下。后來又壞了，正好這時達賴送給每個政治局常委一塊金表。李太和見劉少奇派他去修那塊修了多次的舊表，就對他說：“舊表就不要戴了，用新的吧！”劉少奇依然堅持要修。李太和看他態(tài)度堅決，就沒有再說什么，把表送到上海修好了。表送回來后，劉少奇又戴上了，而達賴送的那塊金表，劉少奇則上交給了國家。這塊上海表，劉少奇一直用到他去世。

少奇對身邊工作人員既要求嚴格，又非常關(guān)心

“少奇同志對身邊工作人員既嚴格要求，又非常關(guān)心。在少奇同志身邊工作幾年，我受到了很大的教育，學到了少奇同志、光美同志的許多高貴品質(zhì)，獲益匪淺。他從政治、工作和生活上給予了我們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崩钐驼f這話的時候，語氣中流露出一種對往昔歲月的留戀。

有一次出訪巴基斯坦，在出席總統(tǒng)宴會時，劉少奇和總統(tǒng)坐一輛車去宴會廳。宴會完畢后，他和總統(tǒng)還是坐這輛車回。車上有劉少奇、總統(tǒng)、王光美、總統(tǒng)夫人、翻譯，坐了五六個人。就在李太和準備上車時，巴基斯坦總統(tǒng)的衛(wèi)士長見他因感冒吃了藥犯困，把他攔下了。后來是駐巴基斯坦大使送他回去的。

回去后，劉少奇見到李太和就問：“你怎么丟了？”李太和回答說：“那個總統(tǒng)衛(wèi)士長不讓我上去，把我推出來了。”劉少奇說:你跟汪東興說說，都互相通通氣。汪東興第二天跟那個衛(wèi)士長講了。后來，那個總統(tǒng)衛(wèi)士長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見到李太和后相當熱情。一上車就把他拉上去，還親熱地摸摸李太和的佩槍，李太和也摸摸他的佩槍。

還有一次，李太和隨劉少奇出訪阿富汗，總統(tǒng)設(shè)宴招待劉少奇。在總統(tǒng)的宴會上，沒有安排工作人員就餐。劉少奇注意到了這一點?；貋砗?，劉少奇對李太和說：“你沒有吃飯呀，抓緊時間吃一點，要吃上飯才好。”

“文革”中少奇曾提出帶著老婆、孩子回家種地，以便盡早結(jié)束“文化大革命”，使國家少受損失

“1966年6月1日，《人民日報》發(fā)表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當晚向全國廣播了北京大學聶元梓等的大字報《宋碩、陸平、彭云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突然發(fā)表這些東西，在北京主持中央工作的政治局常委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同志等都不知道。這幾篇東西在報紙一登，中央正常領(lǐng)導工作被打亂，各級黨委開始受到?jīng)_擊?！崩钐驼f。我們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惋惜、痛苦和無奈。

1966年8月，毛澤東主持召開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8月4日，毛澤東在人民大會堂福建廳開了個小會，發(fā)了脾氣，嚴厲批評劉少奇、鄧小平犯了路線錯誤。毛澤東責問他們?yōu)槭裁磁氯罕?。劉少奇回答說:“革命幾十年，死都不怕，還怕群眾？”毛澤東批評劉少奇在北京專政，劉少奇不服地說：“怎么能叫專政呢？派工作組是中央決定的。”劉少奇還說：“無非是下臺，不怕下臺，有五條不怕?！?月5日，毛澤東發(fā)表《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大字報雖然沒有直接點劉少奇的名，但鋒芒之所向已是不言而喻了。

不久之后，街上開始出現(xiàn)打倒劉少奇的大字報。劉少奇、王光美開始受到?jīng)_擊。1967年1月初，清華大學“井岡山兵團”設(shè)下所謂“智擒王光美”的圈套。1月6日傍晚，清華大學造反派打來電話，說劉平平被汽車軋傷了，讓家長簽字動手術(shù)。那天李太和值副班，大家讓李太和去看看。李太和就騎著自行車去了。李太和到醫(yī)院一看，全是造反派。造反派不讓李太和往門里走。讓他把王光美調(diào)出來。李太和說這個事情他不能做，因為周恩來有交代。造反派又給劉少奇家里打電話。結(jié)果把王光美和劉少奇騙出了中南海。值班人員將這一情況報告了警衛(wèi)局，警衛(wèi)局去了人，北京市公安局也去了人。不久，劉少奇的車到了。李太和看見王光美從車上下來，趕緊對她說：“光美同志，他們調(diào)你出來到清華批斗?！蓖豕饷勒f：“好，我去，少奇同志趕快回去！”當時，劉少奇還未下車。造反派看見王光美后立即圍了過來。王光美關(guān)好車門，讓劉少奇趕緊回去。造反派把王光美留下，押到清華大學斗她。周恩來聞訊，連夜派秘書到清華大學去交涉，這樣才把王光美接了回來。

1月12日晚，中南海造反派強行沖進福祿居，圍斗劉少奇、王光美。造反派將劉少奇押到福祿居南門口開批斗會。他們要劉少奇低頭認罪，背語錄，回答問題。批斗會開了2個多小時，他們不許劉少奇說一句話，強行要他自始至終低頭站著。他掏出手帕想擦一下汗，都被造反派一巴掌打落在地。在批斗中，劉少奇的鞋子掉了，李太和偷偷地把他的鞋子踢到他腳邊，示意劉少奇穿上。王光美則被造反派帶到另外的地方批斗。批斗時，造反派要王光美站在一張下面小、上面大的四方桌子上。警衛(wèi)局的人不同意，說摔了怎么辦？造反派只好作罷。批斗時，造反派問了王光美不少問題，比如她出國訪問時穿的旗袍哪里去了等。但王光美沒有回答。批斗會結(jié)束后，劉少奇被帶回已查抄過的福祿居前院，王光美被帶到后院。兩個人被分別看管，互相見不到面，也不準子女同他們接近。一家人被隔離在三處，夫妻、子女咫尺天涯。此后，劉少奇完全失去自由。他和王光美的一舉一動都處于嚴密監(jiān)視下，并隨時寫成書面報告上呈。

13日晚上8點多鐘，毛澤東派秘書接劉少奇到人民大會堂北京廳面談，李太和隨行。李太和把劉少奇送進人民大會堂北京廳后，就在門口等著。

在北京廳，劉少奇當面向毛澤東提出兩點要求：一，這次路線錯誤的責任在我，由我一人承擔，把廣大干部解放出來，使黨少受損失；二，我辭去一切職務(wù)，和妻子、兒女回延安或老家種地，盡早結(jié)束“文化大革命”，使國家少受損失。對劉少奇所提的要求，毛澤東沒有正面回答。不到1個小時，毛澤東就把劉少奇送出來了。兩人在門口握手的時候，毛澤東對劉少奇說：“你要好好學習?！被厝サ穆飞?，李太和見到劉少奇很高興。

然而，這種高興沒有持續(xù)多久，劉少奇很快又陷入了痛苦、氣憤之中。在中央文革小組的煽動下，北京和外地的上千個造反派組織成立“揪劉火線”，數(shù)以萬計的人圍困中南海，造反派幾次三番“勒令”劉少奇作檢查。劉少奇十分氣憤，拒絕再寫檢查。他手持《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抗議道：“是誰罷免了我的國家主席？憑什么向我下勒令？”他當即把這些“勒令”原封不動轉(zhuǎn)送中共中央，聽憑處理。

隨著斗、批的升級，福祿居本來相通的前后院，被砌了面磚墻，硬生生將前后院給分開了。劉少奇過不去，也不讓他過去。李太和跟他說過一次王光美在后院，劉少奇每次上食堂吃飯經(jīng)過通往后院的那個門時，他總要往那里看上幾眼。其實王光美只在那里關(guān)押了很短的時間就被押走了。

劉少奇身體不好，有時候打飯的事就由李太和他們代勞。李太和他們到食堂打飯，人家就用白眼看他們，說他們是“?；逝伞?。劉少奇牙齒不行，咬不動，李太和他們就將買回來的飯菜加工，多煮會兒。這時候他還能吃。大概與王光美分開半個月后，劉少奇就病倒了，不僅飯不能吃，人也站不起來了，而且也不說話了。精神上的巨大打擊和肉體上嚴重摧殘，使他百病纏身，心力交瘁。他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有時甚至徹夜不眠，而發(fā)給他的安眠藥又不足，因此常常精神恍惚。手臂上的傷、雙腿上的傷、糖尿病……日夜折磨著他。李太和見狀給警衛(wèi)局寫了個報告。

后來，周恩來知道了，趕快從北京醫(yī)院調(diào)來專家給劉少奇會診、治療，又從醫(yī)院調(diào)來2名護士護理劉少奇。但大夫、護士每次治療、護理前，都要奉命先開一陣批斗會，數(shù)落一陣“中國的赫魯曉夫”。進入夏天，劉少奇的病情更加惡化，其中氣管炎轉(zhuǎn)為肺炎。在7月11日到14日這幾天，他的病情已發(fā)展到非常嚴重的地步，經(jīng)過搶救才脫離了危險。此后，他的病情一直不穩(wěn)定，多次反復。從7月到10月之間，僅大的反復就出現(xiàn)過5次。很明顯，劉少奇的身體狀態(tài)已經(jīng)非常不好了。

與此同時，對劉少奇的批斗也愈加激烈。由江青、康生、謝富治等人直接操縱、組織的所謂“劉少奇專案組”，調(diào)動了大量人力、物力，清查劉少奇的所謂歷史問題。由于他們的陰謀策劃，劉少奇終被打成了“叛徒、內(nèi)奸、工賊”，被“永遠開除出黨”，并在八屆十二中全會通過。為了達到精神上摧殘的目的，他們殘酷地選擇劉少奇70壽辰之日廣播了這一消息。平日謙恭溫和的劉少奇收聽到這一消息后，忍無可忍，把收音機給摔爛了。從此，他緘默了，以無言代替抗議。

重病中的少奇同志被押往河南開封，過完了他生命中最后27天。

1969年10月，林彪以戰(zhàn)備疏散為名，發(fā)布“林副主席第一號命令”。劉少奇是“第一號令”最早受害人之一。

1969年11月的一天晚上，汪東興召集李太和等開會。在會議室，汪東興跟他們講，劉少奇明天晚上要到開封去，要李太和等跟著。

第二天下午，李太和等就把錢、糧票等準備好了。晚上8點多，北京醫(yī)院來了輛救護車。為了將這次轉(zhuǎn)移行動告訴病中的劉少奇，護士用棉簽蘸上紫藥水在一張報紙上寫“中央決定把你轉(zhuǎn)移到另一個地方”幾個大字，給劉少奇看。劉少奇無言，他知道轉(zhuǎn)移意味著什么。他把臉轉(zhuǎn)了過去。于是，護士跟著把報紙移到他的臉那邊。劉少奇再次把臉扭開，無聲地作最后的抗議！

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劉少奇，長期臥床，沒人為他清洗，身上又臟又臭。臨走時，看護人員索性把他的衣服剝?nèi)ィ瑢⑺谝淮卜奂t色緞面被里，外面蒙了床白色床單。晚上7時，劉少奇被放在擔架上，在專案組人員的監(jiān) 護下，送上救護車。李太和和專案組成員、醫(yī)生、護士一起到了西郊機場。隨后，劉少奇在李太和等的陪同下，被送上了一架小飛機。

小飛機到開封時，已是晚上9點多。開封方面用一輛救護車，直接把劉少奇送到了原市人委大院西樓的一個院內(nèi)。

這里是一個四面樓房環(huán)抱，中間不到50平方米的天井院落。解放前原是一家國民黨的銀行，建筑異常堅固、森嚴，陽光很難繞過高高的墻壁照進房來。整個院落只有過道上有一個小門，此外別無通路。劉少奇被特意囚禁在這棟房子最南端的一間14平方米大的斗室里。室內(nèi)放置一張單人床，東西窗前有一張小桌。劉少奇就在這里度過了他偉大一生中的最后27天。

生命垂危的劉少奇，在這里仍受到室內(nèi)、室外的嚴密監(jiān)視。室內(nèi)的監(jiān)護小組除一個醫(yī)生外，其余全是武裝監(jiān)視人員，為了方便他們的“工作”，還專門為他們安裝了電話，規(guī)定如果同外面聯(lián)系，不準呼出劉少奇的名字，只準使用“17號”（因少奇同志是10月17日到的開封）的代號。在室外，配備了兩個全副武裝的警衛(wèi)排日夜看守。

到開封后，專案組決定讓李太和和護士在那里留幾天，待當?shù)刈o士熟悉后再一起回去。開始，劉少奇的病情沒有反復，北京來的2名護士對他的情況比較熟，照顧得比較好。后來，專案組讓他們回去。李太和走的時候，去看了一下劉少奇。當時，他頭發(fā)和胡子很長，全白了。

李太和回北京后，向汪東興的秘書匯報了送劉少奇到開封的情況。第二天，汪東興秘書打電話要李太和到辦公廳副主任王良恩那里具體匯報一下。匯報完后，王良恩要李太和再去開封。這天是11月13日。李太和回答說：“我14日去吧，還得買票?！?/p>

13日晚上，辦公廳派人打電話告訴李太和，劉少奇已經(jīng)去世，讓他第二天早晨8點到昌平機場坐飛機到開封。到了昌平，李太和和專案組成員老邢一同坐上了飛往開封的飛機。9點多，飛機抵達河南開封。下飛機后，兩人立即換乘駐軍吉普車趕往劉少奇羈押地。走進小院天井，李太和一眼就看到了停放在西屋走廊上的一副擔架，揭開白床單，劉少奇的遺體赫然在目：稀疏的白發(fā)長而亂，高大的身軀變得瘦骨嶙峋，嘴和鼻子已經(jīng)變形，下頷有一塊瘀血痕跡。劉少奇全身留下了與病魔頑強搏斗過的痛苦傷痕。李太和掏出隨身帶來的刀剪，細心地替劉少奇剪頭發(fā)、刮胡子。而后，李太和又給劉少奇換上了從北京帶來的干凈衣褲和鞋子。

遵照專案組的命令:劉少奇的遺體就地秘密火化。14日凌晨1時，特派員指揮幾名軍人將劉少奇遺體抬出小院天井，塞進一輛“六九”型吉普車。由于吉普車太短，劉少奇的兩只腳還露在車廂外面。去火葬場是晚上8點多，他們跟火化工人講是嚴重傳染病，只能留一個開爐的。9點多，開始火化劉少奇遺體?；鸹臅r候，李太和在場，他買了一個當時那里最好的骨灰盒裝劉少奇的骨灰。

專案組在劉少奇的火化單上是這樣填的：

姓名:劉衛(wèi)黃。職業(yè):無業(yè)。死因:病死。家屬:劉源。

火化后，李太和把劉少奇的骨灰寄存在開封市專門存放骨灰的地方后，帶上劉少奇的遺物，當天就坐飛機回到了北京。

回北京后，李太和把劉少奇的遺物交給了汪東興的秘書。10多天后，李太和全家被下放到了江西“五七”干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