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楊芹芹就趕到桃花潭酒樓,給她媽訂了20桌生日宴席,又請來同事小蘭專為她收人情。當今社會上有種流行病,紅色請柬滿天飛,人們把這戲稱為“紅色罰款單”。楊芹芹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三年多,被這些紅色請柬“罰款”三萬有余,不說攢錢買房購車,連正常的生活也時常告急。這不,她決定十分隆重地為她媽祝壽,在本市桃花潭酒樓大宴賓客,借此機會把過去的“罰款”收回來。
當宴會大廳里的掛鐘響了十一下后,來祝壽的賓客便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如花似朵的楊芹芹,一臉燦爛地站在大廳門口,笑盈盈地招呼著客人,并把她身旁那位豐腴富態(tài)的媽媽不厭其煩地介紹給各位賓客。
“哇噻!你們來的咯早啵!”
小芹單位的同事來飛武笑嘻嘻地走了進來,手里拎著個大盒子。盡管他目前還不是小芹的男朋友,但他已暗戀小芹多時,他想以最佳的表現(xiàn),盡快加入到小芹男朋友的行列中來。他爭取趁這個機會,先把小芹的媽媽爭取過來,今后對爭取小芹是有利的。所以,他一跨進大廳,便喜滋滋地問楊芹芹:“小芹,哪位是壽星啊?”
楊芹芹指著身旁那位豐腴富態(tài)的半老徐娘:“這位就是壽星唄?!?/p>
來飛武幾步跨到大媽跟前,嘻嘻一笑:“大媽,小侄祝您生日快樂,祝您健康長壽!”
大媽極難為情地:“驚動了這么多貴客,怕是要折大媽的陽壽哩?!?/p>
“大媽,您說哪去了!”來飛武轉而安慰道:“這幾年,咱們公司只小芹一個人沒請過客。今天,咱們?yōu)槟先思易鰝€生日,完全是應該的?!闭f罷,他打開禮品盒,拎出一件皮衣來,“這是小侄送給您的生日禮物,大媽您先試試吧,看合身不?”
大媽道:“不敢當!不敢當……”
“大媽,您別客氣嘛!”來飛武硬是把皮衣穿到了大媽身上,大小長短倒挺合身,就像是照著大媽的身子做的哩。大媽喜滋滋地扯扯前襟,拍拍袖子,左看看右瞧瞧。
小芹見了很不自在,狠狠地剜了她媽一眼。
就在小芹不自在的時候,同事舒心波笑盈盈地走了進來,“小芹,哪位是你媽啊?”
“這位就是俺媽?!?/p>
舒心波游離不定的目光溜了大媽一眼,故作驚訝狀:“呀呀呀!大媽您這么有氣質(zhì),難怪您養(yǎng)的女兒這么漂亮!”這個馬屁精,一句話竟然給她們母女倆拋去了兩頂高帽子。說著,他打開一個精致的小盒,小心翼翼地揭掉了三層紅綢布,最后拿出一個晶瑩透亮的玉鐲,彌勒佛般地笑著:“大媽,這是小侄送給您的生日禮物,您先戴上吧,看大小合適不?”
大媽怯生生地望了小芹一眼,不料卻吃了兩顆“衛(wèi)生球”,便把伸出的手縮了回來:“這么貴重的禮物,大媽領受不起,領受不起……”
“您是小芹的媽媽,就等于是小侄的媽媽,還客氣個啥!”舒心波一把拽過大媽的手,霸蠻地把玉鐲戴到了大媽的手腕上。
小芹面露難以明言的隱衷,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滿了不安。
冷不防,與小芹同科室的方楚生這時也急匆匆地趕了來,向大媽雙手一揖:“大媽,小侄祝您壽比南山,福如東海!”他只差沒喊大媽萬壽無疆了。隨即,打開一個十分精致的禮品盒,取出一串寶藍翡翠佛珠,媚笑道:“大媽,這是小侄送給您的生日禮物,祝您老人家成佛成仙,往后為咱們后輩多降甘霖啵。”不由分說,便把佛珠戴到了大媽的脖頸上。
小芹見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須臾間,小芹那三位尚未確定戀愛關系的男友,表現(xiàn)得十分慷慨熱情,把大媽打扮成了一個珠光寶氣的香港富婆,穿上了高檔皮襖,戴上了玉鐲、翡翠佛珠,大伙眾星捧月般地把她請到首席,頻頻為她敬酒。她說不會喝,但也喝一點兒,很自然,很慈祥。當小芹到其他宴席上和客人們打招呼時,大媽的手機驟然響起,她急忙掏出手機:“喂,什么什么呀?!樂樂叫車子撞了,傷重不重啊?小腿骨折……這怎么得了,怎么得了……”大媽十分著急,抱歉地對大伙說:“俺那小孫子在家里出了點事,各位失陪了,失陪了……”說罷,起身離座,一路小跑出了大廳。
小芹見她媽獨自走了,便慌忙追了出來,見她已鉆進了停在路邊的一輛的士,便一聲斷喝:“你不能就這么走!”
大媽從車窗探出頭來:“咋不能走啊?”
小芹急巴巴地說:“你身上的皮衣,玉鐲,還有……”
“這是俺女婿送給俺的生日禮物,關你屁事!”大媽臉一寒,對司機說:“開車!”
的士一溜煙地開走了,小芹尾追不舍:“停車!快停車!你這騙子!你這個死……死不要臉的……”
一直注意著小芹母女動靜的來飛武,這時也從大廳里趕了出來,見小芹正在拼命地追趕著的士,心頭不由一緊:“小芹,追啥哩?!”
小芹一口不接一口地往外倒粗氣:“這……這……這個老狐貍,咯……咯,攜帶禮品逃跑啦!”
來飛武大惑不解地瞪大了眼睛:“她不是你媽嘛?!”
小芹急得直跺腳:“是俺從勞務市場租來的鬼媽哩!”
“你說什么什么呀?!”來飛武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我的天!那……那那件裘皮大衣……花了咱九千九百九十九元哩!”
當舒心波、方楚生得知真相,也驚愕不已,面面相覷。來喝生日酒的客人們笑倒了一大片。
小芹恨不得地板立馬開道坼,一頭扎進去才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