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詩歌的愛好,原本似乎是無跡可尋的。那時我年紀(jì)尚小,大概是在讀小學(xué),嘴里念著“鵝,鵝,鵝”,卻不會對駱賓王這個詩人產(chǎn)生崇拜心理,更多的時間都耗費在玩耍上。得遇繆斯,并且真正理解自己對外在世界的表達———這差不多已是讀高中以后的事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開始接觸西方浪漫派的詩歌,比如雪萊、拜倫、濟慈、葉芝,也有印度的泰戈爾,中國的徐志摩、海子、顧城等人的詩歌,如此一番囫圇吞棗,對詩歌也就有了一些模糊的認(rèn)識,自己也嘗試著寫詩,這么一寫就是大半年,然后有了自己的詩歌集子,在女生中傳閱。由此,我?guī)缀鹾苷J(rèn)真地以為,繆斯即“她”,得遇“她”,也就得遇了理想。詩歌最初于我的印象,即是這種接觸女性的感覺。后來,這個集子在投稿《遼寧青年》時散失了,心痛之余,也頗為無奈。
進入大學(xué)后,開始自覺地接觸西方各個流派的詩歌,其中個人最推崇的則是象征主義這一支流中的幾位詩人,比如波德萊爾、蘭波、魏爾倫、馬拉美、瓦雷里等等,同時也補充了以前對浪漫派詩人的了解,比如重新翻看了拜倫的《唐璜》。在大學(xué)里的前兩年,我基本上停止了詩歌創(chuàng)作,只是做些詩歌摘記。大三之后買了電腦,才開始在網(wǎng)絡(luò)上寫詩,從那一刻起,寫詩幾乎等同于我日常生活的全部。略微估算了一下,2004年初到2006年底,整整兩年時間里,我寫下的詩歌至少有一千五百首,其他文體的作品也頗為豐厚,驚嘆自己有如此充沛的創(chuàng)作欲,以為自己真的得遇繆斯,近乎著魔的寫詩。而我對詩歌由喜愛、漸至恐懼、再至平靜的心路,即在2005下半年到2006年末之間,完成了大半。
喜愛是因為詩歌本身具有的魅力,我以為它闡釋了我的孤獨以及一切由孤獨引發(fā)的情緒;恐懼是因為當(dāng)下詩歌的現(xiàn)狀與生活相去甚遠,我無法在詩歌中介入生活的狀態(tài),并且生活本身在要求你拒絕詩歌;平靜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詩歌有其賴以自存的因素,我作為創(chuàng)作者,僅僅屬于創(chuàng)作的部分,接下來流傳的部分,被欣賞、被解讀的部分,是屬于已經(jīng)定型的詩歌,而不是創(chuàng)作者。
經(jīng)過這三個門檻之后的自己,或許會更好地在社會上立足。我曾經(jīng)將寫詩作為一種使命,作為一種得遇繆斯之后的神示,并自覺地愿意走上窄路,因為我堅信,窄路之后,是有重生的光芒。卻在半年之后,一切都墮入黑暗??娝共灰娏?,或者說是我無法得遇她,只好在現(xiàn)實中得遇一個真實的、可以觸碰的“她”,來完成兩者的銜接。我戀愛,并且將詩歌作為獻給她的禮物,從始至終,我未曾放棄創(chuàng)作。當(dāng)我越來越平靜,覺得任何創(chuàng)作都無法拯救什么,都無力去探討什么時,便陷入年輕的虛無中,詩歌也就成了我聊以自慰的能力,而不是使命。我從文字的排列中,看出自己作為一個堆砌者的能力。這種能力,足夠消耗接下來的時光,我說過,年輕人也有自身所感受到的虛無,正是為老年人所不理解的。
我一直在猜疑自己是否真的得遇繆斯,或者我一直在妄想中寫詩,并借助妄想完成對詩歌的理解。這兩年過得不生不死,足夠讓我失去記憶,之所以還能保持對詩歌的領(lǐng)悟,我只能說,詩歌延續(xù)了我的記憶,某個記憶的片段,并由此讓我看見自身的疑惑,始終沒有解開,甚至越積越多,繆斯則早已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