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
何菲
身處這座城市,不知你是否注意過這些細節(jié):上海馬路上行駛的轎車或公務(wù)車,銀色和黑色占據(jù)主要部分。
上海男人喜歡用冷金屬質(zhì)感的ZIPPO打火機。冷艷卓絕的大衛(wèi)杜夫的“冷水”進入中國香水市場時,首先征服的是上海熟女。
上海的冬天異常濕冷。上海公司的前臺也總是冷冰冰。夜晚上海,城市透亮工程中寫字樓的燈光是冷色的。清一色上海人聚集的PARTY或夜宴,氣氛總是慢熱或是不熱。
《挪威的森林》在上海始終暢銷,因為它的故事和行文疏淡冷感,上海人品一品,品出了些雋永的味道。
上海人何其冷感!
上海人對待感情,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輕觸微溫。上海女人的嬌嗲,總是吝嗇地給予少數(shù)幾個特定的人,對待絕大多數(shù)人,是客氣而疏離。對于新近認識的、彼此都有些感覺的上海男人,上海女人很懂得適時調(diào)配冷熱和發(fā)嗲的時機,發(fā)早了,上海男人會以為沒味道,輕薄。發(fā)晚了或不發(fā),上海男人會覺得她沒風(fēng)情。發(fā)的“直別別”,更是破壞了一鍋曖昧鮮湯的味道。上海男人的深情,絕對多于激情,他為你的周詳安排妥貼照顧,總是落實到生活細部,嘴上的甜言蜜語是不多的。如果他不愛你了,你首先感到的不是兇蠻,而是彬彬有禮的冷漠。
這也可以運用到更廣泛的上海領(lǐng)域,在一個單位,或是一個圈子里,你如果已被主流拋棄,感到的不一定是主動的排擠,而是讓人“挖塞”(滬語,意為難以言喻的中等強度的心痛)的冷落。
在上海,不動腦筋不分場合的瞎熱情瞎起勁,只要不是喝酒過量,就容易被說成是“十三點兮兮”,一個被評價為“十三點兮兮”的人本質(zhì)里不一定是壞人——這一點上海人是明白的——但是在上海語境里就基本已被定義為失敗的人了。
說到喝酒,上海人善飲的很多,可謂藏龍臥虎,但輕易不會酒醉,比較有節(jié)制。能喝到微醺的也算是有性情的了,而且是在正事已經(jīng)頗有眉目的情況下。喝酒也是要看“人頭”的,我憑什么要跟你喝,這是要有現(xiàn)實依據(jù)的。幾個初次見面的上海人亂喝一氣,喝得七仰八歪,且無主題,這樣的故事在上海鮮有發(fā)生。
開會時,上海人通常發(fā)言不多,顯得比較矜持。但如果被點名發(fā)言,其言語一定是相對到位的,現(xiàn)實可操作性是相對強的。他們冷冷的表情下,琢磨的可能是讓事情事半功倍的方法和實施細則,上海重實踐,因此懶得在理論上和組織煽動性強的優(yōu)美語言上下大力氣。
關(guān)系比較要好的上海人之間,熱情洋溢的、直抒胸臆的贊美基本可以省略,默契無窮是最重要的,如果一句評價能是偏褒義地說到位,且語氣是淡淡的、甚至有點冷矜持,上海人也是極受用的。你評價一個上海女人“真漂亮”,她微笑著“謝謝”,其實根本沒進心里去,而你換個角度來評價,比如說“你的下巴和頭頸的輪廓線條從側(cè)面看很精致流暢”,她表面上也是“謝謝”,但微笑的由衷程度是顯而易見的。
上海人看重的不是溢美,而是路子清爽。一個外表冷感的人,只要重道兒,重人際規(guī)則,不是太斤斤計較,就能自如地行走于上海的江湖。而且往往會被美譽為外冷內(nèi)熱的人。
陳丹青這個上海男人外表很冷感,他在文章里反映出一個情緒,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上海和上海文化疏離也不是,進入也不是,這就是今天一流海歸一個階段性的尷尬。
上海人懂得克制和隱忍。這是為了更好地實現(xiàn)個人利益和擁有更好的生存空間。換言之,上海人用以馴服欲望和激情的繩套,是道德理性,也是實用理性。而理性的外化總要比感性冷得多。
上海人通常不愛和陌生人說話。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幾乎成了上海社交領(lǐng)域中不成文的信條。上海人通常認為,不搭界的人要和你搭話,一般是沒什么好事情的,哪有憑空給你一點好處的?
“陌生人聚會”在上海以行業(yè)內(nèi)組織的比較多,大多是沖著認識一些對自己有幫助的合作伙伴而去的。不過相對成功的上海人對于主要由陌生人參加的聚會的參與度,遠不及小白領(lǐng)和新移民。因為相對成功人士已經(jīng)達到一定高度的社會地位,成為聚會被動邀請對象,而這種地位也是從其小白領(lǐng)階段的社會資本積累而得來的,他們太清楚這種聚會對自己而言并沒太大價值,主要是浪費時間。
從職業(yè)發(fā)展來說,擁有更多的社會資本意味著更多的職業(yè)機會。在一些公司的高級職位招聘條件中,“相關(guān)行業(yè)背景”、“政府關(guān)系背景”等字眼并不陌生,其潛臺詞就是:具有一定社會資本積累的人更受歡迎。
所以上海人通常的交往規(guī)律是:與有用的和有趣的人交往。
和有用的人交往,是自身發(fā)展所需;和有趣的人交往,是個人情感所致。這兩者可能是孤立存在的,最受歡迎的格局是兩者交疊的:既有趣又有用。
如果一個人既乏味又無用,上海人就不覺得此人有何交往的價值。這種實用主義的交往法則使上海人顯得冷感十足,其實卻是一個文明社會懂得珍惜時間和精力成本的良方。在當下的上海,一個人的手機有效鳴響,基本從一個側(cè)面能夠說明你的素質(zhì)和在這個城市的位置。
上海的出租車司機給外地人的感覺也是有點冷。因為他們往往在問清了去哪兒之后,在從浦東機場到客人下榻的酒店的路上,整整一個半小時,一聲不吭。不是他不喜歡講話,而是他怕打擾了你?;蛟S你需要安靜呢?或許你在思考問題呢?或許你想看一看窗外的風(fēng)景呢?或許你不喜歡和陌生人講話呢?與其說得不是時候或不得體,不如不說,專心開車。
其實不單單是出租車司機,在上海呆久了的人,都會養(yǎng)成這個習(xí)慣,除非有事,否則就不去打擾別人。比如:在機場候機廳里哪怕百無聊賴也不與身旁正在讀報紙的人搭訕。對辦公室里出現(xiàn)的陌生來客,大多視若無睹或是最多擺出一個禮節(jié)性的微笑。誰也不認識誰,干嘛要裝出一副熟絡(luò)的樣子?對于哪怕是好朋友的隱私和現(xiàn)狀,別人不主動告訴你,上海人也基本上不會去打聽。
所謂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不打擾你,也希望你不要來打擾我。這樣大家都有一方清靜的所在。
這種相互方便的行為方式很容易給人冷冰冰的疏離感,然而這樣的真空隔離帶卻可以把上海人置于自我保護的安全地帶:過濾掉不受歡迎的人,保護自己的心情;過濾掉坊間閑事,保全自己的矜持。
有個上海男人,在傍晚的911路公交車上,看見座位上一個上海美眉在低著頭抑郁哭泣,又沒有紙巾來擦。男人在遞與不遞紙巾的問題上進行了一番心理斗爭。遞吧,打擾了她,又被她發(fā)現(xiàn)他在注意她;不遞吧,看著美眉臉上殘落邋遢的樣子似有不忍。最終,男人在臨下車前,趁旁人不注意,悄悄塞給美眉一包餐巾紙,然后匆匆離去,沒有言語,也沒有表情,餐巾紙是黑色包裝的香水妮飄。
上海人骨子里其實并不冷淡。上海人出來赴約吃飯,無論男女,都懂得相對隆重地把自己打扮精致整潔,這表現(xiàn)了對東道主的尊重。點菜時也懂得適可而止,既不使東道主難堪,又不使東道主過于破費,如此善解人意又懂得體恤的上海人,內(nèi)心是充滿理解和善意的。這些人所聚集的地方,就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城市。
北京人讓人感到熱度,上海人給人以冷感。當然這些僅僅是不了解它倆骨髓的人的表面感受。
稍稍觸及深處便知道:北京使人孤獨,上海使人寂寞。
上海為什么使人寂寞?因為冷感。上海文化不看重“官”,也不是單純的“商”,它的核心是“人”,是個體獨立的“人”。上海文化中,有較多的自我性,較多的個性發(fā)揚和個性自由,比較尊重個體存在、個體選擇與個體發(fā)展,這在熱鬧的農(nóng)業(yè)文明大背景下,閃現(xiàn)出工業(yè)文明和商業(yè)文明的冷光澤。
上海人以前住房緊張,在一幢小樓擁擠著數(shù)戶人家的情況下,現(xiàn)實空間的擁擠造成了心理空間的防備,上海人很難擺脫城市帶來的疏離感,石庫門始終沉溺于一種生活的暗戰(zhàn)之中。石庫門里沒有燈的黑暗狹窄的樓梯,每一級都很高很陡峭很幽冷,所以踩準每一級臺階,摸清其內(nèi)在規(guī)律很重要,就如同摸清上海人的江湖規(guī)則。
如今的上海人,鄰里間可以老死不相往來,同事間可以不問家長里短,這被有些外地人詬病為冷淡,但這有什么不對呢?
莊子曾說,“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江水干涸,魚在陸上垂死,用口水互相幫助滋潤。卻不曾想,若江湖得滿,又何需如此呢?上海就好比灌滿了水的湖,憑借個人努力就可以暢游其中而不必依賴旁人。人為的熱忱畢竟是有限的,當人需要用熱情來互相救助時,這個環(huán)境便已經(jīng)不怎么樣了。于是上海人更喜歡把精力投入到創(chuàng)造一個穩(wěn)定富足的環(huán)境中,以便讓人有個體的空間和尊嚴,讓人與人相忘于自主的生活中,如同魚兒相忘于江湖。
冷矜持
吳劍
曾有這么一句話形容中國方圓大地上的各樣人群:北京人傲氣、廣東人膽大、上海人矜持、河南人狡黠……姑且不說這句話的褒貶之意,上海人的矜持作為一種地理人群特征卻在此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公認。
外地人形容起上海人,稍微客氣點的稱為“精明”,不留情面的就直斥“小氣”。至于這矜持,一時半會倒也真難說其究竟是褒還是貶。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幾十年和上海人生活、工作、打交道,的的確確也感受到了上海人特有的“冷矜持”。何謂“冷矜持”?大意是,上海人其實并沒有表面上看著的那么矜持、膽小,心理活動頻繁著呢,但所謂有心沒膽,即便心如熱火,但是表面上我們看到的上海人,還是擺出了一幅幅矜持的面容。
曾經(jīng)和一個上海的知名年輕女主持走在大街上,身邊不斷圍起一大群上海的婆婆阿姨包括帥哥、靚妹,但全程只聞輕輕碎語:“比電視里漂亮!”“身材介好啊”“最好幫阿拉簽個名喏!”……言者很多,可就是無人采取實際行動。心中暗自慶幸,本來因為害怕?lián)敗氨gS”職責而懸著的心也因此放了下來,后來聽這位女主持說,她上街,從來帶副墨鏡就行了,不怕被人認出來,“上海人都很文明的!不像在外地,有認識你的觀眾往往臉可以湊到離你一個拳頭的地方……”這里的“文明”,換句描述行為特征的話說,就是欲言又止、欲前卻退——都是矜持惹得禍。
以上的此種冷矜持,大約源于上海人的膽小、好面子、從眾心理強于自主心理。而另一種冷矜持,卻是根深蒂固的上海人特征,發(fā)自于一種高傲、一種戒備。
這不是裝出來的矜持,而是為人之道——正所謂:世道險惡,人心叵測,明哲保身之道就是要矜持,少說寡言。舉例來說,經(jīng)常參加各種討論會,發(fā)現(xiàn)北方來的與會者肯定比上海人敢講、講得多,當然,不是上海人缺能言善辯者。而是因為,上海人開口前的顧慮太多、自我限制太多,即便是說,也是先打好招呼、做好鋪墊。這個不能講,那個不能說,說了會得罪誰,等等,結(jié)果,常常使自己變成了悶葫蘆。
最明顯的,不少上海人開會發(fā)言喜歡像學(xué)生一樣被人點名字,點到再說,不點不說。有些人是因為自己有點身價,希望人家抬抬轎子。頭抬得高高的,等著人家把自己搬出來;有些人呢,則是戒備,希望別人先暖暖場,張三李四先打個頭,自己心里就有底了……
上海人在情感方面也常常是冷矜持的,也是最最要命的冷矜持。在職場上、官場上、賭場上,矜持沒大錯,到了情場上還矜持,那也許就因此錯過了幸福。
試問一下,有多少上海的好男兒能真正為了真愛犧牲一切、大膽表白?你很少見到有上海人在情感方面采取過激行為,也許根本看不到。他們有時候很理智,理智戰(zhàn)勝了情感,也就隨之丟掉了真愛。這是真實的例子:曾經(jīng),一個上海小伙子試圖追求一個女孩,女孩要出國留學(xué)了,男孩子送給那姑娘一只雕刻著鴛鴦戲水圖案的玻璃杯,以此表達愛意,無奈姑娘根本就沒在意這圖案的意義。結(jié)果,女孩子在留學(xué)時嫁給了當?shù)厝?。這似乎是一種上海人在情感方面矜持的縮影,愛要大聲說出口,誰都知道,但是要做到,很難很難。
張愛玲的那樣寫著“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其實大多數(shù)上海男人即便也像世間許多男子一樣,內(nèi)心希望同時擁有迷人的情婦與貞潔的妻子。但如果你把這兩樣都放到他面前,他們也許又會矜持了——因為膽小、因為戒備、因為習(xí)慣性冷矜持。
冷感也是種高士風(fēng)骨
施駿
培根把人比喻成豪豬,天生帶刺,一旦親近就會彼此傷害,倘若疏離又不免感慨炎涼。人都需要在距離中試探著、摩擦著、尋找著、適應(yīng)著距離。又或許西方人總把人的自由、獨立看得比生命還重,所以認為正確的人際關(guān)系,就應(yīng)該是正確的人與人之間距。
上海人當然不是天生帶刺?!稏|邪西毒》臺詞里說:任何人活了幾十年,心底總不免有遺恨未了,總希望有人幫自己找點什么人晦氣。套用下,當我們在純真年代的時候,都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獻給所愛。等到挫折叢生,自保無力的時候才悔不當初?;盍诉@么些年,無論誰心底總有或深或淺的傷痕,形成或大或小的陰影,這個和絕對年齡無關(guān)。在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的理智是在保衛(wèi)心底那一角純真陽光,而不是隨波逐流;我們的疏離是知道人生聚少離多,想見得到酒醒后的更加寂寥;我們的冷感是有點懼怕受傷害前的保護顏色。
上海人必須后天冷感。就像卓絕的仙人掌,站在人情的沙漠。軋鬧猛、扎堆的都是地衣、苔蘚之流。如果這些家伙也想顯擺身份,拉開點距離,何其可笑。我有一個朋友愛上了自己好朋友的妻子,單戀中,偶爾向我傾訴著深重而無奈的感情。我知道他們從來沒有曖昧地看過對方,或者觸碰到對方的身體,即使在他朋友夫妻吵架,他朋友的妻子到他家來住了5天,他們什么也沒發(fā)生。走的時候,她突然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我很好奇,我的朋友會怎么回答這個問題。他看著她的眼睛,笑笑說,沒有。我更加好奇,為什么你這么說呢?她相信嗎?你是想維護你們的友情還是要保存暗戀的自尊?你是出于道義、責任、愛情還是什么而沒有吐露真言呢?他說,都不是。我存心喜歡她,卻無意告訴她,證明它的存在。求證本身就是感情的悖論。
這個家伙讓我想起張雨生的一句歌詞:只要能夠陪著你,我都愿意,我就是你忠實的園??;只要能夠想著你,我就歡喜,即使你寧可自由自在呼吸那一窗星星。孤獨或許也是種愛情的姿態(tài),冷感也是種高士風(fēng)骨。就像那些在人情沙漠里卓然挺立的仙人掌,冷眼看過,心底也不禁有玫瑰綻放似的驚艷。
上海美眉的午夜疏離
陸漪
Vivian是北京人,在上海做客戶部主管。這個差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當好的,受她直接管理的那幾個員工總處理不好和客戶的關(guān)系。每到這個時候,才貌雙全、親和力又極佳的Vivian都要在他們之間周旋和調(diào)解。說實在的,她每天自己的工作都忙不過來,還要應(yīng)付那么多人那么多事,真覺得頭大。
更要命的是,下班后還經(jīng)常有同事、上司、客戶等請Vivian吃飯,而且大部分都是男性。Vivian有時候真不想去,可怕拒絕了會刺傷對方的自尊心,或者得罪他們;如果不假思索欣然應(yīng)約,Vivian又覺得不明其用意和居心,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傷害。于是上海女孩Amy微笑著告訴了她那么幾招,讓她今后能做到既不傷和氣,又表現(xiàn)得有一定疏離感,同時落落大方。
首先,不要直接回絕別人。上海美眉拒絕他人邀請的方式很多,但是宗旨只有一個——以不讓對方難堪為前提。很多時候并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的事,只是自身不想去參加這樣那樣的飯局或者活動。那么,即使上海美眉沒有真正的理由,她也會找一個合理借口如“家人生病”、“上夜?!?、“趕著看連續(xù)劇”等作為與對方劃清界限的理由,婉言拒絕。而直截了當?shù)摹安幌肴ァ钡茸盅?,則會令上海美眉在上司或者客戶面前的印象大打折扣,所以她是斷然不會這樣說的。
而如果對方不讓上海美眉那么討厭,那么赴約也未嘗不可。但是上海美眉懂得拿捏夜晚約會的分寸,即不會濃妝艷抹著裝暴露,也不會在言語上讓自己有任何閃失。男人們?nèi)粝胝嬲Q到上海美眉的內(nèi)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上海美眉會始終和他們保持一定距離感,每個人都是一個深淵,上海美眉才沒有興趣探究別人,更不會輕易讓自己被人看清。
既然赴約,上海美眉一定會精心打扮,但這種精心打扮并不代表濃妝艷抹。上海美眉明白,有時候過分濃艷的妝面會讓人家誤以為你的刻意裝扮是為了吸引他,觸動其非分之想。而過于暴露或者透明度極高的服裝也都不會是上海美眉在午夜的著裝首選,因為那樣一來有無視上司或客戶威嚴之嫌,二來帶有比濃妝更明顯的挑逗性,同時為別有用心者提供可乘之機。
在申城午夜,若有男士表現(xiàn)出對上海美眉的好感,伺機與她攀談,上海美眉會表現(xiàn)得落落大方。即使心里對對方也有幾分好意,上海美眉也不會在說話這一岔兒上大失水準,因為往往話越多把柄越多,說錯的機會也越大。上海美眉懂得把握距離感,就好像知道侃侃而談也要適可而止一樣,如果一味滔滔不絕,會給對方增添壓力,厭煩之情也會油然而生。所以,遇到愛套近乎多說幾句話的上司或者客戶,只要簡單回答幾句就好了。
上海美眉會在午夜適時喝一點酒,然而決不會貪杯。因為如果酒后失態(tài),那就太可怕了。影響上海美眉的自身形象不說,還會給對方留下終身難忘的印象,簡直一失足成千古恨。上海美眉決不會在這事兒上讓自己馬失前蹄。
所以,如果你在午夜的茂名路或者外灘5號,看到上海美眉喝手擎的汽酒,請你微笑著享受這一切——因為這即有姿態(tài),又不會讓上海美眉忘情到喝醉,恰到好處的怡然自得。
上海人與北京人冰火兩重天
沙然
還是先從故事說起吧。
北京三里屯。夜涼如水,一家貌似裝修簡陋的酒吧里卻人頭攢動,爵士鼓和電子鍵盤的敲擊聲沸反盈天。這是一幫混在京城的藝術(shù)家和搖滾青年的洞天福地。九點半,駐場樂隊正式開演,他適時走進來,沒有早到一分鐘,也沒有漏聽一個音符。
坐了一圈人,各個看著臉熟,有的叫得出名字和外號,有的永遠不知道姓甚名誰,有的來了,有的去了,甚至連回憶都不帶走。他們的故事只在今晚交疊。相互打了個招呼后,又有人迎著他們走來,身后帶著一個果兒,她連衫白裙,目光迷離,沒有任何首飾,周身卻閃閃發(fā)亮。他一震,這是枚堅果!堅果,是他們對漂亮女孩的特稱。
擲色子吧,女孩一上來就提議。誰輸了誰罰酒,他接下話說。那有什么意思啊,罰酒,你們喝得過我么?女孩的眼睛開始像蝴蝶一樣上下飛旋。要么你說怎么著?脫衣服,輸一次脫一件,敢么?轟一聲,周圍全炸開了。有人立馬湊上來。這撥人要玩真的了。
他也暈了,操,這就是北京大妞啊!
游戲開始了。幾番輪下來,六七個男人已經(jīng)脫得絲縷不剩,凌空蹈虛,且歌且舞,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凡塵束縛盡去,誰看誰都是同類。女孩依舊一身銀裝素裹,分毫未動。還有他,是男人中僅存的碩果,一條CK短褲包住窄窄的臀。
女孩多瞟了他幾眼,說,看了一圈兒,也就你身材好。其他男人不干了,笑著說,妞兒,你也看看我。她不理不睬,徑直走過去,坐到他的椅子扶手上,湊在他耳邊說:“我想操你!”
之后的故事不言而喻了。十年之后他對我說,她是個好姑娘,很純潔。
十年之后的今天。我把他帶到上海的新天地、茂名南路、烏魯木齊路、衡山路。我一一指點著我喜歡的酒吧和咖啡館。他走進來,每一家,第一句話都是:“這里好安靜!”
我笑了。我不是不知道BABYFACE,虹蕃和夜色。但我更知道后海的甲丁坊、蘭蓮花。上海再鬧猛的酒吧里也少了一種叫做氣場的東西,少了那些性情張揚激烈的男女,少了傳奇與故事。
就好像,他第一次見到我,帶我去三里屯的“THE TREE”,房間里有一棵大槐樹,捅破屋頂,壁爐里烤著噴香醉人的比薩,遠超必勝客。他找侍應(yīng)生借了鉛筆和一張便箋,畫我的肖像,我便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著,一動不敢動。畫著畫著,忽然他撩起我鬢角的頭發(fā),說:“寫文章的人怎么也這么理智呢?”
幾天以后,我告訴他,因為珍惜,所以克制。他說,你身上畢竟流著上海的血液。是的,歸根到底,上海人還是比較驕矜和冷感的。正像,在LUNA里,他看到一個個神情落寞的女子,孤單地坐在角落里。不由想起了萬圣節(jié)那天夜里,在朝陽公園的蘇西黃,我也是這樣寂寥地站在欄桿旁,幾許抗拒和疏離,冷傲而倔強的嘴唇,讓他忍不住偏過頭來,和我接吻。慢慢地,冰燒成了火。
上海人的矜持自重,和北京人的恣肆激昂畢竟有著天淵之別,可謂一冰一火兩重天。但,冰如果碰上火,也是會融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