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午三點多的烈日曬得人皮膚快要開裂,吳梅跟在尚超的身后,不遠不近地騎著車,低著頭只顧趕路,熱得話都懶得說。尚超回過頭,對吳梅笑笑:“我現(xiàn)在知道‘烈日’為什么叫‘烈日’了。”“為什么?”“曬得人都要裂開,所以叫烈(裂)日,呵呵。”尚超任何時候都不會忘記說笑?!澳憔拖矚g瞎掰。天都要熱死人了,你還笑得出?!?/p>
華安賓館終于到了,尚超和吳梅先后停好自行車,徑直走向大廳。吳梅邊走邊從小挎包里掏出記事本:華安賓館總經(jīng)理萬峰(先生),大堂經(jīng)理王露露(小姐),后勤主任顧樹強(先生);該賓館為我公司銷售大戶,上月四日正式開發(fā)的客戶,上月銷售我公司白酒共計32516元;該賓館要求我公司給予一定數(shù)額的現(xiàn)金回扣,否則拒銷我公司白酒,改銷其它公司產(chǎn)品;鄭經(jīng)理要求我片區(qū)負責人務必抓好該客戶,必要時,可以折成貨款返還回扣,盡量控制在銷售額的6%。
“給,你第一次來華安賓館,先把這個看看?!眳敲钒延浭卤具f給尚超?!鞍眩业拇笮〗?,這個我都會背了。鄭經(jīng)理也早就交代過我。這件事關鍵看后勤主任顧樹強,上次你碰釘子就是因為你找錯了人,找到了不管這事的王露露,對不?呵呵”尚超拍拍吳梅的肩膀,“這次我保準幫你搞定,不過,得請我吃一頓燒烤。我喜歡吃……臭豆腐……還喜歡……”“好了啦,到了。吃什么回去再說了?!眳敲窋Q了一下尚超的胳膊。
“請問您是王小姐嗎?我們是‘醉翁’酒業(yè)的市場銷售員。她經(jīng)常來,我是第一次,打擾您休息,真是不好意思?!鄙谐先?,在大堂經(jīng)理的辦公室桌前,開始了開場白,語速不快不慢,語氣不卑不亢。這是吳梅佩服尚超的一個方面:她自己每次見大客戶總是害怕,不敢大大方方地說話,總感覺自己地位低下,不能平等地跟客戶談條件。這也難怪,自己只是初中畢業(yè),雖然在公司已經(jīng)干了一年多,可業(yè)務水平還是提不高,用鄭經(jīng)理的話說就是:“業(yè)務素養(yǎng)不夠。”而尚超就不同了,他是大學本科畢業(yè),才來公司半個月,卻熟悉了公司很多業(yè)務,還開發(fā)了許多新客戶,很受鄭經(jīng)理賞識,許多棘手的業(yè)務都派他去,也奇了怪了,他總能應付過來,眼看他馬上就要提升為片區(qū)經(jīng)理了。哎,真拿自己沒辦法。
聽見尚超提到自己,吳梅也沖王小姐拉長的臉笑了笑。顯然王小姐是不高興的———做大堂經(jīng)理也不容易,一天到晚陪著笑臉,歡迎客人的光臨,歡送客人的下次光臨,還要處理各種突發(fā)事件,從早到晚忙得團團轉(zhuǎn),只有下午三點到五點最空閑,可以打個盹兒,稍微松口氣,可這段時間卻是各種酒水飲料供應商上門的最佳時機,接二連三地被吵醒,擱誰身上,臉也都是拉得跟掛在墻上的臘腸一樣。
“我知道王小姐很辛苦,睡眠不足,特意為您買了個眼罩,”尚超從自己的黑挎包里掏出一個藍色的眼罩來,“給您,千萬別因為睡眠不足留下黑眼圈哦,呵呵呵?!?/p>
接過尚超的眼罩,王小姐的臉恢復了平常的鴨蛋圓。這是一個塑料眼罩,里面裝了藍色化學液體,睡覺時候戴在頭上,剛好罩住眼睛,后面的皮筋可以使你的眼睛感到一點點壓力,加速眼部的血液循環(huán),很舒服。這東西在市場上賣得也不貴,但用在這里卻非常恰當。
“這怎么好意思,這怎么好意思……謝謝啊!”王小姐轉(zhuǎn)過頭,向著吳梅,“你上次來說的那事,是顧主任主管的,不過,回頭我可以幫你說說……這樣吧,你們明天這個時候再來,我跟顧主任說,一定還銷你們公司的酒,但回扣不能少,要6%,其它公司都給6%的,你們看行嗎?”
“真是非常感謝,不過,我們經(jīng)理說最多也只能給4%,您看,我們小業(yè)務員,也不能做主……這樣吧,我回去一定說服我們經(jīng)理,要他提到5%,這我已經(jīng)很為難了,您看……”尚超用手抹了抹脖子里的汗,一臉難色,眨巴著眼睛盯著王小姐,一看就讓人不忍心再提價。
“好吧,好吧,”王小姐甩甩手,“老顧那里,我?guī)湍銈內(nèi)フf說,說好了給你們打個電話,明天就可以繼續(xù)送貨了?!?/p>
“真的?太好了,真是太感謝您了,王小姐真是個大好人?!鄙谐み^頭來,“小吳,還不快謝謝王小姐,要不是人家,可夠你麻煩的了。”
2
從華安賓館出來,吳梅更佩服尚超了:他做事情很有條理,事先準備得很充分,別看他平時吊兒郎當,做事卻是一絲不茍。他很懂得別人的心思,這一點上,我遠不如他。十幾塊錢買個小東西,花很少的錢,就拉近了與王小姐的關系,還使得王小姐幫他把事辦了,我去了這么多次都沒有想到過這種辦法。鄭經(jīng)理明明已經(jīng)說好可以給6%的回扣,可他卻降到5%,還讓王小姐感到他很為難,要是我,給人家6%,可能別人還覺得我占了便宜。我真不是個跑業(yè)務的料!
“怎么樣?吳梅。”尚超一路上騎得都很輕松,“我說幫你搞定吧!你就等著晚上請我吃燒烤吧!呵呵?!?/p>
“你是什么時候買的眼罩?我怎么都不知道?”
“昨天鄭經(jīng)理說安排我去幫你處理華安賓館的麻煩,我看過你上次去的筆記,就想到該給王小姐送點東西。但她畢竟不是負責這件事的,不能給她多了,小禮物就可以,關鍵要看她需要什么。小人物有時候可以起到大作用哦。”
“那你說的意思還要給別人送?”吳梅更疑惑了。
“當然,這家大客戶,要想牢靠,必須要搞定顧樹強。”尚超看著前面人多,放慢了車速。
“你是說……”
“鄭經(jīng)理不說可以給6%的回扣嗎?”尚超一臉壞笑,“我們不就剩1%的回扣了?”
“啊———你是說,我們自己拿了?”吳梅有些擔心:公司有規(guī)定的,凡是敢私吞回扣是要開除的,數(shù)量大的還要報公安局。我進公司的時候交了1000塊錢的押金,這錢還是我爸找別人借來的,至今才還了400塊,準備這個月業(yè)績好加工資了再還200塊的。
“看你說的,我還不至于那么貪吧!”尚超還是面帶微笑,好像這天上的毒日絲毫也不會影響他的好心情,“我是說,咱們把那剩余的1%,都給顧樹強,讓他拼命地賣我們的酒,這樣,你的這個大客戶就永遠屬于你了。”尚超的臉又一沉,神神秘秘地,“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哦,這是我想出來幫你的,別人都學去了,你的業(yè)績就不突出了?!闭f完,哈哈大笑起來。
吳梅盯著尚超的臉,充滿了感激。
“好了,我們今天下午的工作也夠了,就在濱江公園歇息一會兒,回公司吃晚飯還太早?!鄙谐炎孕熊囃T谝豢昧鴺湎?,走到河邊坐了下來。
這是市中心的一個公園。三條小河交匯于此,河兩旁種滿了柳樹,晚上乘涼的人特別多,白天來這里的都是些沒事情做的小青年或走累了休息休息的過路人。吳梅也來過這里幾次,都是公司安排尚超幫忙吳梅處理事情,很快就收工了之后,尚超帶她來偷懶的。尚超總是很快完成工作,然后就躲起來休息。用尚超的話說,這叫著“沒事兒偷著樂”。
尚超的襯衫已經(jīng)讓汗打濕了,望著緩緩流動的河水,他抽出一支香煙,慢吞吞地點燃。吳梅走過去,坐在他身后,手輕輕地放在他雙肩上,開始揉捏。“重不重?”“還好?!泵看蝸磉@里,吳梅都很喜歡給尚超按摩幾下。吳梅的按摩技術很不錯,而且是無師自通,電視上看看就學會了。她知道尚超很辛苦,就經(jīng)常給他按摩。尚超也喜歡吳梅的按摩,特別是累得不行的時候,他總喜歡到濱江公園,坐在河邊,讓吳梅給他捏捏。
“舒服,真舒服?!鄙谐稍诹瞬莸厣?,頭枕著自己的胳膊。
“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在給你按摩啊?”吳梅很滿意自己的這個手藝。
尚超睜開眼,望著吳梅:“你要是我老婆就好了,天天晚上回家都給我按摩。”
“美的你了,給錢!”吳梅把手伸向尚超。尚超卻一把把她拽入懷里?!皠e,別,別這樣,這么多人?!眳敲汾s緊掙脫。
尚超高高大大的,長得很帥氣,又是大學本科畢業(yè),才來公司半個月就顯示出很強的業(yè)務能力,用鄭經(jīng)理的話說:“真不愧是市場營銷專業(yè)的本科生,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尚超是公司業(yè)務員里面惟一一個沒有交押金的。公司里很多女孩都暗戀著尚超,吳梅是其中很平常的一個。這一切,尚超都看出來了,但尚超似乎只對吳梅有特別的好感,其他幾個都是禮節(jié)性地交往。吳梅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也許我最文靜,年紀最小,他把我當妹妹了。尚超常常半開玩笑地說要她做他的女朋友,這讓吳梅又時常帶著絲絲幻想。但吳梅又一次一次地否定自己的幻想:人家是大學生,你只是初中生;人家長得這么帥,這么多女孩子追求,你像個丑小鴨;人家有這么強的工作能力,你卻很平常;再說,你家境貧寒……不過,吳梅常常又想,自己很溫柔,別人都這么說的,我還會按摩,他也很喜歡我給他按摩的。
想歸想,吳梅絲毫也沒有歇著,仍然在尚超肩膀上揉捏,不時還問問:“輕重怎么樣?”
尚超閉上眼睛不說話,只微微點點頭示意可以。
馬路上的行人走得都很快,頂在頭上的太陽已經(jīng)不見了,黑壓壓的烏云已經(jīng)來了。
“走嘍,要下雨了。”尚超起身,拉起了吳梅。
盡管尚超騎得很快,吳梅也跟得很緊,但還是快不過天上的雨滴,不一會兒,豆大的雨滴已經(jīng)砸在了暴曬過幾天的馬路上,濺起的泥土味撲鼻而來。沒帶雨具的行人都躲在路邊的屋檐下和商店門前陽棚下,像一群裝進大籠子的袋鼠,伸頭探望著遠處的天空。
尚超也停了下來,從黑挎包里掏出雨披,不由分說就給吳梅套在了身上,順便把手機裝進吳梅的小包,叫一聲:“沖啊!”又騎起來飛奔向前。
吳梅還是跟在后面,騎得也很快。
等到了尚超的租房,尚超已經(jīng)渾身濕透了,頭發(fā)亂蓬蓬地蓋在頭上,褲子還流下一灘水,臉上仍然掛著笑容:“真爽,很久沒有淋雨的感覺了。”
吳梅從尚超的毛巾堆里找出較干的一條,替尚超擦干頭發(fā)。誰知尚超一下子脫去身上的所有外衣,只剩下一條三角內(nèi)褲,跑過去把門關嚴實,笑瞇瞇地說:“來來來,幫忙把我身上也擦干了吧!”
吳梅羞得臉都紅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擺弄著手里的毛巾。
尚超走過來,一把抱起吳梅。吳梅掙扎著:“別這樣,別這樣……”手也用力地推了幾下尚超的胸脯,見推不動,也就不再動彈了。只是嘴上還不停地叫喚:“別這樣,別這樣?!?/p>
尚超把吳梅輕輕地放到床上,開始除吳梅的衣服。他動作很慢。他一顆一顆地解開吳梅襯衫上的五顆紐扣,足足花去了三分鐘。當吳梅雪白的上身袒露無遺地展現(xiàn)在尚超面前時,尚超也漲紅了臉,吼叫一聲,扒下吳梅下半身的一切。
吳梅咬著牙,忍受下身撕裂般的疼痛,閉上眼,竟然擠出了眼淚———姐妹三人異常相似的感情經(jīng)歷,使她陷入極度的困惑……
3
吳梅一家人在康盛村一直是人們談論的話題,大人在教育長大的女兒的時候,落音前的最后一句總是:“別像吳國富的兩個女兒就好了?!?/p>
吳梅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他們一輩子靠種糧種菜為生,吃盡苦頭,從沒有埋怨過什么;做人也唯唯諾諾,從來不跟人紅臉。直到吳梅的大姐中專畢業(yè)不到半年的一個晚上,領回家一個跟她年齡不相上下的毛頭小子,說是要結(jié)婚的時候,吳梅的父親才發(fā)出了平生最大的吼聲:“你們給我滾出去!”吳梅的母親也爆發(fā)出“嗚嗚”的嚎啕聲。九歲的吳梅睜大恐懼的雙眼,注視著屋子里的一切,她只知道,帶給她父母憤怒和痛苦的是那個叫張東的年輕人,也就是她后來的大姐夫,時至今日她仍然對這個大姐夫不能親近,即便大姐夫?qū)λ芎?。已?jīng)懷孕的剛滿二十歲的大姐遠遠地嫁到一個叫柳鎮(zhèn)的城市,留給吳梅一家剩余四人的,卻是無盡的羞辱。
從此,吳梅年邁的父母再也沒有在村子里挺起胸膛走路。關起門來,抹眼淚的老父母,常常拉著兩個小女兒的手,叫她們一定要爭口氣,好好學習。懂事的兩個女兒也總是陪著抹眼淚,并發(fā)誓要好好讀書,為父母爭氣。
聰慧的二女兒一口氣讀完了初中高中,考上了一所大學。吳梅一家終于松了口氣,吳梅的父母也敢在人前說話了。吳梅十六歲,初中快畢業(yè)前的一個傍晚,在一群年輕人的簇擁下,吳梅的二姐拖著步子走進了家門,撲通一聲跪在了父母的面前,吳梅的母親眼前一黑,昏倒在堂屋的地板上。吳梅是從那群送二姐回家的同學們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述中得知:二姐在學校跟一個男生好了兩年,這學期出來租房子住,弄出事了,在這次學校體檢中,查出懷孕,學校已經(jīng)勒令退學,同學們擔心她尋短見,一直把她護送回家。趁著天黑,二姐懷揣著母親給的三百塊錢路費,連夜上了南下廣州的火車,兩年后,抱回一個過完周歲的兒子,身邊還多了一個比他大十多歲的男人,二姐笑著告訴吳梅:“他是你二姐夫?!?/p>
父母的頭發(fā)一夜之間白了一半,吳梅知道,這是急的。中考前一天,吳梅才聽父母吞吞吐吐說出不讓她繼續(xù)讀書的決定———兩個女兒都是讀書時出的問題,讀書越多帶給家人羞辱越大,那讀書還有什么用?還是在家好好待著,幫家人做點活兒,等到了年齡,找個好婆家嫁了,好歹也要明媒正娶!
吳梅想讀書,但她不想看到父母頭發(fā)全白,點點頭,回到自己的小屋。第二天在床上躺了一天,她沒有哭。直到傍晚,班主任譚老師趕了十多里山路來到她家的時候,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紅著眼向老師說:“對不起,對不起?!薄鞍Α上Я?,多好的一個娃子……”譚老師走出家門時的嘆氣聲,吳梅一輩子也忘不了。就這樣,當同學們鏖戰(zhàn)在中考的考場上時,吳梅躺在小屋的床上熬過了四十八個小時。畢業(yè)后的同學聯(lián)歡會上,沒有吳梅的身影。其實,吳梅也知道,很多男生等著看她的舞蹈呢。
此后的一年,吳梅一直待在家里,待在父母身邊。白天,父母下地干活,她就去打打下手,也因此,她知道了怎樣種苞谷,怎樣撒白菜籽,怎樣插秧;晚上,吃過晚飯,她在電視機旁呆坐一會兒就早早地睡覺了。三百六十多個白天黑夜,在吳梅看來都是一樣的,她感覺自己像一只關在籠子里的麻雀,而且是一只啞巴麻雀,連叫一聲都不會,每天就等著看太陽月亮的輪番升起或降落。
還是母親先從吳梅的沉默中看出了異樣,對父親說:“她爸,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咱家小妮子要憋壞了?!备赣H蹲在門檻上,抽幾口煙,不說話。
一個月后,吳梅隨同村的堂姐離家去了新疆。臨走前,吳梅的父母沒有跟堂姐交代其它的,只是重復著一句:“她姑,千萬別讓咱妮子在外談朋友哇!咱家再也丟不起這個人了?!碧媒阋е栏嬖V吳梅的父母:“叔,就算我不干活,也一定看好梅子妹妹,你們放心好了?!?/p>
通往新疆的火車開了三天兩夜,吳梅是一路睡過去的,原本想看看沿途的風景都沒有興趣?;疖囋跒豸斈君R停了下來,去石河子要改乘汽車。吳梅也許天生不是個出遠門的料,暈車很厲害,所以在從烏魯木齊到石河子的汽車上,吐得一塌糊涂,等到了站,整個人已經(jīng)虛脫了。
堂姐的布店開在石河子鬧市區(qū)。吳梅的工作其實很簡單:每天站在柜臺前,不用叫賣,也不用講價,只是在堂姐忙不過來的時候,幫著看好東西;有人來取貨,她從倉庫里抱出給人家就行了。
吳梅挺喜歡石河子的夜市,那里的霓虹燈很漂亮,但堂姐不敢讓她一個人出去逛街。堂姐每天又太累太忙不能陪她去逛街。因此,她在石河子待了一年,吳梅去過的地方也就布店門前的幾條街,見到最多的就是穿著漂亮維族服飾的維族姑娘和腰間挎著彎刀的維族男人。吳梅不喜歡維族男人,他們會在街頭隨意地小便,而且不顧及站在身邊的女人。
一年后,吳梅向堂姐提出了回家的打算———對于吳梅來說,她像是從一個籠子逃出來,又鉆進了另一個籠子,只是籠子的大小不同,放置的地點不同罷了。堂姐也早就疲憊了臨走前對吳梅父母的承諾,托一個回鄉(xiāng)的老鄉(xiāng)把吳梅領回家去了。
沒有給家人帶回一個男人,這讓吳梅的父母很是欣喜。他們驕傲地認為:這個妮子跟前兩個不一樣。于是,當吳梅向他們保證不會做出讓父母丟臉的事情,想進城打工時,父母也就不再過多阻攔了。他們的要求只有一個:只要放假就回家來。
進城后的吳梅第一次感到了人生是快樂的。別人都嫌棄“醉翁”酒業(yè)做業(yè)務工資才400塊太少,不愿意干,她卻在這里一干就是一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公司對她還算不錯,工資也逐漸漲到了700塊。風里雨里的生活,一天天挨過,她始終信守著對父母的承諾,直到遇見尚超。
4
這個讓吳梅背叛父母的男人已經(jīng)做完了想做的一切,舒服地躺在床上抽煙了。一只手放在吳梅的肚子上,尚超又猛吸了一口煙:“你……以前談過朋友?”
吳梅抓過一件衣服遮住下身,搖搖頭。
“這是你的第一次?”尚超坐了起來。
吳梅還是不說話,只用眼睛死死地盯著尚超,盯得尚超心里發(fā)怵。
“別誤會,”尚超拉著吳梅手,“我會對你負責的?!?/p>
“我不要你負責?!眳敲繁涞貋G出一句話。
“我在書上看到過,有些女孩子在很小的時候處女膜就破了……我會對你負責的,你相信我……”
“我不要你負責?!?/p>
吳梅拿過自己的衣服,慢慢地穿上,站起身,對著鏡子理理蓬亂的頭發(fā)。
“我會對你負責的?!?/p>
“我不要你負責?!眳敲芳饨械馈N萃獾挠曷暫艽?,吳梅的尖叫無法將其劃破,飄出屋外顯得那樣無力。路邊躲雨的行人仍舊呆呆地望著遠方的天空,或是咒罵幾句老天爺。
吳梅抓過自己的小挎包,推開門,鉆進這漫天的雨幕。
【責編 曉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