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傳說與實際應(yīng)用
繭紙是我國的一種傳統(tǒng)的原始古紙,主要用于書畫。起源于魏晉之間,是在繼承和發(fā)展了東漢蔡倫所創(chuàng)的“樹膚造紙法”的基礎(chǔ)上制成的。其原料主要是采用麻或布履:以棉布制者,軟而可卷;以麻制者,則紙質(zhì)挺硬,不易卷折。曾幾:人或因其表面纖維交織如蠶絲,乃美其名曰:“繭紙”;又因其纖維極亮、光滑細白,似含繭絲而誤以為蠶繭織就。成品的紙張表面細白滑澤、質(zhì)地柔韌厚重、紋理縱橫交織,遇水滴則作深窠臼狀且不易滲化,一般用來包裹或制作傘帳;但另有一種薄而清瑩,見水即四外滲開、不成窠臼狀者乃更可貴,在當時多被取作書簡之用。
關(guān)于對繭紙使用,在我國史書上早有記載:唐代張彥遠《書法要錄·何延之<蘭亭序>:“蘭亭者,右軍會稽內(nèi)史瑯琊王羲之,字逸少,所書之詩序也。用蠶繭紙、鼠須筆、遒媚勁健,絕代無比?!碧拼窝悠健逗材尽分^:“右軍永和中與太原孫承公四十有一人修楔;擇毫制序,用蠶繭紙。”韓愈《李員外寄紙筆》五言詩曰:“題是臨池后,分從起草余。兔尖針莫并,繭凈雪難如,莫怪殷勤謝,虞卿正著書?!北彼挝膶W(xué)家、書畫家蘇軾的《孫葦老求墨妙蘭亭詩》開篇首句即言:“《蘭亭》繭紙入昭陵,世間遺跡猶龍騰?!崩钋逭铡豆卵銉骸ぬ俅布垘こ咂稹吩~:“藤床紙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沉香斷續(xù)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笛聲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游春意。小風(fēng)疏雨蕭蕭地,又催下、千行淚。吹簫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等。
古今爭論與科學(xué)探索
然而,當人們在對繭紙進行熱情謳歌的同時,也對它的質(zhì)地問題爭執(zhí)不休:有大部分人認為它是繭絲織成,屬于絹帛類;另一部分人則堅持說它是高級的優(yōu)質(zhì)麻紙。如劉義慶《世說新語》載:“王羲之書《蘭亭》用蠶繭紙。紙以繭而澤也?!标悩┑摹敦撽岩颁洝犯茄灾仍敚骸啊短m亭序》用鼠須筆書,烏絲欄繭紙。所謂繭紙,實蓋絹帛也。烏絲欄,即是以黑白絲織成其界行。平布縷為紙,今蜀箋就多用之。其紙遇水則作深窠臼,然厚者乃爾。故薄而清瑩者乃可貴?!比毡緦W(xué)者大村西崖先生在《中國美術(shù)史》中亦寫道:“《蘭亭》,則書于蠶繭紙。蠶繭紙,涼系麻紙有滑澤者。”其實到了宋代,大書法家、繪畫家米芾在《書史》中即已考證出了古代書法名家寫帖用紙的質(zhì)材“為魏晉南北朝,乃以麻、楮為主;次為桑皮、藤皮等韌皮類植物纖維?!?/p>
蔣玄怡在《中國繪畫材料史》中亦明言:“繭紙,……布縷為紙,實即破布造紙。惟其外形似繭,故又疑為織物。其形容繭紙……遇水成窠臼狀,僅知其厚韌不滲水。如薄而滲水之紙、高麗棉紙,均遇水成窠臼狀。蓋其造紙時植物液汁非常豐富,故成滲水狀態(tài)?!北M管如此,仍有人一味地沉浸在美麗的臆想之中,津津樂道于繭紙是蠶絲織品的說法。自古至今,人們吵吵嚷嚷、互不相讓。
直到近年,一份對明代的繭紙標本的分析報告總算是揭開了這一千年謎底。據(jù)《中國文房四寶》雜志1989年8月刊,《紙史專欄》第十九輯上載:浙江省圖書館老畫家劉慎旃先生收藏的明代繭紙,質(zhì)地堅實、兩面磨光,紙表閃光、色呈淡米。該紙曾經(jīng)國家輕工業(yè)部造紙研究所王菊華和李玉華二位工程師取樣進行顯微鏡纖維分析,鑒定出結(jié)果為100%的楮皮所制;紙有簾印,并加淀粉。紙重143克/米、緊度0.95克/米。因此可證:我國魏晉時代的繭紙,根本上就是一種適于書畫的滑潤麻紙。不過是因紙面平滑光澤而備受文人的褒稱美譽而已。此外,從材料上說:我國古代手工抄紙一律取自植物纖維制造,從來未有聞能以動物纖維抄造者;從技術(shù)上說:即使是到了科技非常發(fā)達的今天,亦不可能用純蠶絲制紙。其實,真正意義上的“繭”紙,當屬于絲絹之物的范疇,與制漿抄紙的工藝無關(guān)。致于李政先生在《文房瑰寶——蠶繭紙》一文中所稱;“蠶繭紙起源于漢代。蔡倫為減輕書寫用物之成本,于是將廢帛、破布鋪于木板。放熟蠶于其上,使蠶在此平面物體上到處吐絲而結(jié)不成繭。利用絲膠將廢帛、破布粘在一起,其形狀似紙,故。稱為蠶繭紙?!钡恼撌?,其標本至今未見。
80年代時期,我國江蘇、浙江、四川等地的蠶業(yè)科研人員,為了繼承和恢復(fù)中國古代傳統(tǒng)絲絹之瑰寶,曾創(chuàng)意改常規(guī)具為平面式,使熟蠶在平、面的物架上吐絲,織成像布一樣平整的絲織物——“平面繭”,亦冠之日“蠶繭紙”。產(chǎn)品暢銷國內(nèi)外,并受到了書畫家的青睞。1991年3月,在我國臺灣省石蓮縣瑞惠小學(xué)展出了廖。學(xué)勇先生用平面繭為材料所創(chuàng)作的書畫作品,引起了人們的關(guān)注,哄動一時,傳為雅事。廖先生還于平日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總結(jié)出了一套使用平面繭書畫的寶貴經(jīng)驗:首先,蠶繭紙必須要經(jīng)過洗、染、燒、磨等精心處理后使用,方可使作品產(chǎn)生空靈、深遂的意境和豐富蘊藉的活韻。如不經(jīng)加工而直接用于筆墨,則藝術(shù)效果欠佳、墨跡單調(diào)而呆滯;其次,平面繭除了不適合工筆重彩畫外,諸如描、繪、噴、染、拓、灑、皺、揉等各種方法均可施用。平面繭的問世,可以說是我國書畫材料史上的一大突破。它所呈現(xiàn)的吸水性強、質(zhì)堅、美觀之特性和優(yōu)點,已超過了畫紙和畫布的效果,引起了書畫界的高度重視,從而被譽之為“文房瑰寶”。由此,亦可澄清古代以麻纖維抄造的“繭紙”,同以熟蠶吐絲形成之平面繭紙之真正的含義及性質(zhì)上的區(qū)別。
古繭標本與實物見證
關(guān)于古代繭紙的標本,膾炙人口的《蘭亭序》已隨太宗殉葬昭陵、真本不復(fù)得見。除浙江劉先生所藏的明代已潢繭紙外,無獨有偶:今發(fā)現(xiàn)在安徽省博物館庫藏中仍有一件清代翰林侍讀、館閣體書法家沈荃晚年用明代宮廷繭紙所書寫的《行書臨晉代王羲之<蘭亭序>手卷》。該手卷乃于1959年3月19日由原安徽省休寧縣公安局移交。全卷通長計565.5厘米,全綾裱。卷外用明代提花彩格織錦(長19厘米、寬34厘米)包首,系(長60厘米、寬1厘米)藏藍色絲帶。題簽?zāi)搜腊子杲鹣灩{(長23厘米、寬2.2厘米)上用小楷字書“沈筌臨禊修帖墨跡,徽省博物館藏,1959年4月葛介屏”24字,下鈐:“葛介屏”朱文方印(長寬各1.2厘米)一枚。卷內(nèi)用淡青綾子(長54厘米、寬34.2厘米)包首,上綾邊(長104厘米、寬3厘米)和下綾邊(長104厘米、寬2厘米)亦用淡青綾子鑲貼。卷前題端空紙(長125.5厘米、寬34.5厘米)為米色雪金染箋,正文墨跡取未潢整幅繭紙(長103.5厘米、寬28.5厘米)書寫,紙底上用界尺似有若無地標出淡赭色豎向界欄(寬3厘米)31行。后隔水同樣用淡青色綾子(長12厘米、寬34厘米)鑲裱。此后又接裱黃經(jīng)箋尾紙(長236.5厘米、寬34厘米)一張;尾紙全空,無任何題款印識。開卷文前右下角引鈐:“節(jié)口峰閣鄴叟所藏”白文豎長方印(長、3.4厘米、寬1.6厘米)一枚。正文為沈筌行書臨寫的晉代王羲之所撰《蘭亭序》全文內(nèi)容,共有31行、行3至13字不等,共343字。
清沈筌《行書臨晉代王羲之<蘭亭序>手卷》,用紙乃屬歷代繭紙中質(zhì)量最上乘者——明代生產(chǎn)的、宮廷專供御紙。這種紙:質(zhì)地厚重、柔韌緊密,紙平色凈、白薄細膩,絲光閃閃、纖維交搭。落墨狀況呈半滲化狀、但不見窠臼,書寫效果極佳。而講究書面整潔的沈筌雖然也仿效晉代王羲之用鼠須筆、烏絲欄繭紙書寫《蘭亭序》之風(fēng)雅,但卻僅在需要落墨處標劃界欄,無字處則留作空白;意在特顯該紙的瑩潔白細,之質(zhì)、令端麗秀整的文字與之珠聯(lián)璧合,以求達到墨憑紙貴、相得益彰的效果。但這卻在同時于無意中用實物向后人證明了南宋陳桶在《負喧野錄》中所記載的“烏絲欄繭紙……烏絲欄,即是以黑白織成其界行”的描述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