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紅蜻蜓,振著透明的羽翅,盤旋于香遠(yuǎn)溢清的荷池,尋尋覓覓;團(tuán)團(tuán)如蓋的碧葉,襯著亭亭靜植的荷朵,立成一道風(fēng)景;荷朵羞紅,接受蜻蜓的吻戀——這是一幅典型的中國畫,文人畫家們以此為題材畫了上千年,后來又有詩為配: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客廳里掛著這樣的畫,時(shí)常讓我沉醉;我不由得想起兒時(shí)外公家的荷花了!
外公是個(gè)老中醫(yī),好養(yǎng)花,院子里有芍藥、天竹、秋菊、蠟梅、迎春、山茶、美人蕉等數(shù)十種花草,頗為突出的是在花壇中央,立一口水缸,缸里種的竟是荷花。最初我并不介意,只見黑黑的泥、清清的水而已,而花壇里諸多的紅紅綠綠彩色繽紛,總是首先吸引我的眼球。后來,水缸中漸露葉尖葉片,有打著卷的,有圓圓的舒展開來的;不久,綠色的莖桿高出水面,亭亭玉立的樣子,頗有些風(fēng)姿;最令人驚喜的,是從葉間突然挺出一朵荷箭,水洗過一般潔凈、飽滿、清麗,在艷陽的朗照下,或是清風(fēng)吹拂搖曳多姿,或是蜻蜓圍繞翻飛起舞——此景如畫,醉人心目,真可謂“清荷獨(dú)立冠群芳”了。為此,我?guī)缀醺籼炀团艿酵夤胰ビ^荷,算是讀她的成長了。
記得那天下午,看過了荷花,外公叫我喝茶,打開茶蓋,竟是綠茵茵的荷莖湯,圓柱形的莖,一段一段,有些“莖斷絲連”,水汽蒸騰,清香撲鼻,爽心宜人。外公說,荷花渾身都是寶,花可觀賞,蓮子可入藥、食用,是清補(bǔ)品,莖可泡茶,消暑去火,殘葉也可作食品包裝用,(記得當(dāng)時(shí)買醬菜、鹵菜等,確是用干荷葉作包裹)荷的根就是人們都喜歡吃的藕,非常好的食品,可生吃、炒菜、煮爛藕,營養(yǎng)豐富,生津止渴……我聽得有些入迷了,想不到好看的荷花全身都有用。
從此,外公家的荷缸、荷缸里的荷花、荷花上的蜻蜓便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腦海中。
對于荷花真正的理解,是讀了周敦頤的《愛蓮說》,“予獨(dú)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樣的美文與高雅的情懷,恰巧與我那記憶深處的外公家的荷花景觀融為一體,相映成趣——我似乎已有了解不開的荷花情結(jié)——陶醉于朱自清的《荷塘月色》,陶醉于俞致貞、劉力尚的工筆畫《澤芝紅艷》,流連于揚(yáng)州荷花池的數(shù)十畝荷塘,流連于揚(yáng)州瘦西湖蓮花般美麗的五亭橋,愛食家鄉(xiāng)特產(chǎn)糯米藕、蓮子羹,愛看佛教的蓮花座,愛攀黃山的蓮花峰,愛賞江都仙女公園的睡蓮圖……
前不久,一位畫界友人送了一幅國畫《情趣魚樂圖》,真讓我愛不釋手——她是蜻蜓、荷花、鯉魚組成的獨(dú)特意境,我把她掛在客廳里天天凝望日日觀賞,仿佛又回到了兒時(shí)外公的花壇內(nèi),心為之靜,情為之清,趣為之雅,境為之高,偶有所感,便賦詩一首贊曰:
清雅芬芳脈脈流,
偕魚伴水共悠游。
一生只做真君子,
樸素清高到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