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陽光依舊,心情灰暗。睡眼迷蒙中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黑眼圈是“夜車”開過留下的軌跡,蒼白的臉色是日光燈染色的“杰作”。唉,多么希望此刻無名島的大盜帶我遠離這里,可看到的還將是爛熟疲憊的“同胞”。突然之間,鏡子發(fā)光了,如此強烈的光讓我暈頭轉(zhuǎn)向……
待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那是相機的閃光燈,不止一個在我面前閃爍。“超女第一名,談?wù)勀愕墨@獎感言?!薄奥犝f你與第二名不和,有這樣的事嗎?”“你將簽約什么唱片公司,多久發(fā)片?”我——超女?龐大的“狗仔隊”唾沫星飛,我如同置身大型攪拌機,人肉、豬肉、狗肉混合一起,令我倒胃。
我拼命推開前排記者的攝像機,在花花綠綠的有色眼光中拼命跑開,一口氣跑到火車站,毫不猶豫地站上一輛火車。我知道我完了,明天我一定是娛樂新聞版頭條:超女推倒記者,超女素質(zhì)低下……但是我不后悔,那種商業(yè)舞臺上的歌唱者,就如盤子里烤鴨,你只能任人宰割。我要唱歌,我要用歌聲點燃希望,喚起愛心,可已成泡影。心底的失落讓我想起一首詩:
“亞細亞的孤兒 / 注定流浪 / 做赤足的流浪者 / 車站是我的舞臺 / 晚霞是我的收場 / 從此浪跡四方……”
終點站到了,這是高原地區(qū),黃沙與天綿綿咬合在一起,凜冽的北風(fēng)像大盜手中那把彎月刀,要把皮膚與軀體硬生生割裂似的。
我走了好長一段路,不,那不是路,認定一個方向頂著風(fēng)不停前進,回頭身后的腳印已被大風(fēng)掩藏。有歌聲,前面的村莊傳出不成曲調(diào)斷斷續(xù)續(xù)的歌聲,盡管如此我依舊十分開心,像饑渴的沙漠人找到綠洲一般。我狂奔進村,見一個放羊娃正對著藍天嘹亮地唱歌。也許是他的動作過于執(zhí)著而顯僵硬,我不由一笑,這一笑放松了我緊繃已久的面部肌肉與心靈。
他低頭望見我,羞愧地笑了,好像有人窺探了他心底最寶貴的秘密。這里的孩子膚色像綿綿黃土一般,嘴唇因為缺氧而泛著紫色。男孩的眼睛有孩童獨有的純真與渴望,又有望不到底的深邃。衣服有點小,勉強包裹著他日漸強壯成熟的身軀。
“姐姐,你是外地來的吧?到我家里玩兒吧!”他趕著羊與我邊走邊聊。他叫傻根,因為讀不起書輟學(xué)在家,我見他特能侃,掏出礦泉水遞給他,他帶著驚奇而害怕的眼神問:“這是什么?”“水呀!”“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干凈的水,我舍不得喝,回家給妹妹喝!”我笑著贊美他的懂事,卻掩飾不了眼中的淚光。
村里沒電視,所有沒人認出我,我想就算認識也無所謂,這里沒有fans,沒有狗仔,名利地位在這里顯得淡若清水,恬淡的男耕女織生活讓每個人心如止水,小村就像與世隔絕的原始部落。
傻根的家,不,是一個又小又黑幾塊磚幾片瓦湊合起來的“房子”。那隨時都有倒塌危險的“幾何建筑”里,有他年邁多病的奶奶,高度近視的母親,還有他父親的遺像。傻根熱情地招呼倒茶,村里知道他家來了客人,紛紛送來了自家做的飯菜。我含著淚摟著傻根,對大家說:“我要為你們唱歌,一定要唱歌!”
在村里最大的空地上,我開始唱歌。這里沒有麥克風(fēng),沒有閃光燈,沒有評委與尖叫,只有村民——我的觀眾——不懂音樂卻熱愛音樂的人。因為高原反應(yīng),我氣息不夠足,但我覺得這是我唱得最好的一次:
“想唱就唱,要唱得漂亮,就算沒有人為我鼓掌,至少我還能夠勇敢地自我欣賞……”
“你洗臉都能睡著呀,快點!”我的耳朵被喚醒后,才發(fā)覺是一場夢,鏡子一如往常,鏡子里的我,一如往常。
吃著早飯,我走在上學(xué)的路上。這個夢讓我發(fā)現(xiàn),也許我做不成中國的“超女”,但我可以做自己的“超女”。做那些需要我,需要幫助,需要愛的人的“超女”。我大大地咬了一口面包,陽光灑在我頭發(fā)上,好燦爛好燦爛?。ㄖ笇?dǎo)老師:周祥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