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發(fā)呆,就是那種愣愣地盯在某一點(diǎn)上很久,久到眼睛開始生疼也沒有思想地坐著。
發(fā)呆時,偶爾會記起那個被小山包圍的地方,然后傻乎乎地笑。
那兒有一個天堂一樣的世界,我常爬到屋頂上,看那些烏色的瓦片像魚鱗一樣堆積著,有時會有幾只風(fēng)箏掛在上頭。那樣的畫面像是不知名的畫家最完美的畫作。
那些起伏的屋頂在陽光下居然燦爛了起來,就像一位花甲老人咧著干癟的嘴笑著往你懷里揣冰糖融成的小吃——有各種美妙的圖案,晶瑩地折射著燦爛的光。
你會有一個滿足的表情,然后像一只懶洋洋的小貓一樣,伸展四肢,再團(tuán)成一團(tuán),安靜地小睡片刻。
被一陣叮叮咚咚的流水聲吵醒,睡眼看著一條歡跳的小溪。它叫松蔭溪,在松樹之下,泛著誘人的柔波,透著刻骨的清涼。睡眼馬上明亮了起來。自己跳起來在屋檐上晃了晃,站在土地上,滲出小小的汗珠。記起什么似地奔向那條歡樂的溪流。總是能碰上玩伴,習(xí)慣地交流眼神,搭過她的手,因為方向只有一個。
河岸是整片整片的田地,總是翠色的一大片,有一條條土黃色的小路打斷這片大地織出幾個中國字。有時候偷著去拔幾個蘿卜,然后在家長的厲聲下,垂著腦袋道歉,在主人的笑容里紅著臉捧著蘿卜回家。
最平常的事就是戴著一頂太大的遮陽帽,提著大口袋和鄰居大伯做的捕蟲網(wǎng)出門捕蟬。低垂在岸邊的柳樹總是傳來在我們耳中比擬天籟的蟬無比纏綿的聲音。舉著捕蟲網(wǎng),讓它靠近傻乎乎的蟬。一聲驚叫之后,我們就像個光榮的獵人一樣得意地抬頭。有時候,蟬忽地飛遠(yuǎn)了。我們就氣急敗壞地踹那棵無辜的樹,驚飛一樹的蟬,天籟頓時就飛遠(yuǎn)了。
燒紅了臉頰也無法自動回家。總是要等到炊煙裊裊,爺爺奶奶在對岸呼喚我們,才會知道餓了,才知道該回家了。
夜,也悄悄地靠近了。
我會抬一把安樂椅到院子里,嘴里咬著一個蘋果,躺在上面,頭頂是一片燦爛的星空,近得仿佛就在屋頂上。我常常覺得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它們淡淡的光。那些我不可能叫得出名字的星星,只知道每一顆星星都有一個神話藏在爺爺?shù)亩亲永?。億萬光年到達(dá)地球的光芒,證明著它們的存在。
風(fēng)帶起泥土的芳香,我就沉睡在神話的光芒里。
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眼前鉛色的城市森林??諝庵谢覊m的味道太重,太過耀眼的城市燈光,也無法看到星星的神話光芒。
于是我一直發(fā)呆,沒有思想地盯著某一點(diǎn),偶爾記起那個被山包圍的小小天堂,又會傻乎乎地笑了。